三五公里的小路,加上三五公里的山路,疯道士竟然真的用五分钟开完了。
最开始疯道士把驴车当汽车开,可他的速度还是甩不开纠缠的水鬼。没有办法,他只好玩命的甩鞭子。驴被他抽的受惊了,尥着蹶子往前狂奔。我坐在后面的车厢里,感觉驴车快的要起飞。
最初我只是按着靳谷子的脑袋不让他的伤口流血,后来我不得不抱着他的头以防止他掉下车。就在我以为自己被颠的要吐出来时,疯道士堪堪把车停住,说:“到了。”
玉峰山没有下雨,但是山风很大。我从驴车里下来,山风一吹是瑟瑟的冷。我猛吸了口冷气,眩晕的感觉好了不少。用半干不湿的袖子擦擦脸,就看疯道士已经将靳谷子抗在肩膀上了。
“不用给他叫医生吗?”我说,“他脑袋上有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疯道士哈哈一笑,他笑起来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道观里有药王真君,还要什么医生?”
药王真君是道教的俗神,一般由中国古代历史上或传说中的名医演化而来,受世人敬仰,享受人间供奉。因为是俗神,所以药王的形象也不固定。有的地方供奉的药王是扁鹊,有的地方供奉的药王是华佗,受最多供奉的药王则是唐朝的孙思邈,据史料记载,孙思邈一共活了140岁,在那个年代简直算活神仙了。
我知道道家有一些法术是可以治病救人的,只是我没想到居然可以治这么多的病。靳谷子始终昏迷不醒,疯道士都不带他去看医生。
“喂!”我对着疯道士的背影喊,“既然把他送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疯道士的脚步顿住,他语调轻快,说起话来像唱歌:“你要是想回去,你就回去呗!是臭小子自己为了你要下山去的,反正他的死活和你也没关系。山路不太好走呢!你自求多福咯!贫道夜观天象,等下估计会有暴雨。要不要去道观里拿把伞给你?”
这个疯道士还真是有点本事,他刚说等下要下雨,天上忽然就打了一个响雷。闪电的光亮将山间照亮,阴阴暗暗中似乎有数不清的魑魅魍魉。我正琢磨着如何下山,一个豆大的雨点就掉在了我的脸上。
“下雨了呢!”疯道士不正经的调笑,和靳谷子的语气如出一辙,“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好?要不要贫道送伞给你?”
“好。”我说,“那麻烦道长你……”
我的话没说完,疯道士扛着靳谷子走过来了。他的动作幅度很大,靳谷子在他的肩膀上来回晃荡,我都担心他脑子里充血,伤的更重。怒瞪着一双眼,疯道士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他粗声粗气的说:“你这个小曼(女生的意思),是真听不懂话还是故意装傻?这么大的山雨你要从山上下去,你这不是……你给我进去!进到道观里去!臭小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儿,差点连命都搭进去,我才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呢!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刚死的男鬼!”
疯道士口中说的刚死的男鬼是谢一航,想起他,我的心里是一阵刺痛。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拒绝着说:“不,我不要去,我……”
“进去!快点进去!再和你磨蹭下去,臭小子的命就不用要了。”疯道士凶巴巴的,他半是哄劝半是威胁,“我不管你这个那个的,反正今天晚上你不准下山。等到臭小子醒来看到你活蹦乱跳的,你爱哪儿去哪儿去,我理都不会理的……你是了解贫道的,要是不听贫道的话,贫道可念咒把你绑进去了啊!”
真是没见过疯道士这种修仙的人,哪有出家人会强迫别人还威逼利诱的?
我倒是想和疯道士硬碰硬,但说出来丢人,我现在一点法术都用不上,我连和他硬碰硬的资格都没有。既然如此,我也懒得麻烦了。不再多说什么,我跟在疯道士的身后进了道观。
我原本以为疯道士的道观会和他的人一样不正常,就像了凡的仁善寺似的,极其非主流。可当我走进道观,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仙鹤观是非常传统的道观,传统的甚至有些无趣。像是这样的道观,全国上下恨不得有个成千上万家。全都是相似的灰墙,相似的红门,就连墙上的八卦图和写着的“发道自然”都是极其相似的。
如此传统的道观里为什么会有疯道士和靳谷子这样不怎么传统的修仙人?我很费解。
疯道士还是稍微有些避讳的,道观里不允许女子衣不蔽体的出现,他便没有带着我走正门。从一条小路穿过,他直接领我去了休息的地方。
把靳谷子安置好后,疯道士过来同我交代了几句:“大殿你是不可以去的,你只能在后院活动。柜子里有衣服和云袜,你等下沐浴过就直接换上。道教有规矩,毛发是不可以掉在殿上的,所以你要把头发梳好。晚饭等下会有道童给你送来,我让他们放在门口,你自己去取。”
“道童?”我很意外,“你居然会有徒弟?”
疯道士有点癫狂的笑,他不以为意的咧咧嘴:“我的徒弟就一个,那就是我家的臭小子。我家的臭小子徒弟就多了,那真是数也数不清。”
“我以为世外高人都不收徒弟的呢!”我不无讽刺的说,“修仙的人不应该不看重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吗?”
疯道士半真半假的叹息:“可是世外高人在没成仙时也要吃吃喝喝的嘛!”
“难道……你们收徒弟还收费的?”我意外。
疯道士对我的话也很意外:“难道这世间有收徒弟不收费的吗?我是道士,你以为我说相声的呀!”
“……”这套歪理邪说的金钱理论,倒是让我想起了了凡。
疯道士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他差不多该走了。可是走了没两步他又停下,有点不太高兴的看我:“你就没什么话想问问我吗?”
“我应该要问你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见我的态度漫不经心,疯道士却是真的生气了。用手扯了扯自己的大袖子,他气极反笑:“你这个小曼,倒真是有点意思。中元夜的时候我看你有情有义,想着是个好小曼,就琢磨着让你给我家臭小子当鼎器……你呀你,你是真的伤心难过的糊涂了?还是你心里压根没有臭小子?他伤的那么重,现在还没清醒,你就不问问他的病情吗?小曼你可够绝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