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拆字令到四书令,中间换了好几个令,最后众人喝的都打晃了,结果鹿景渊依旧稳稳的坐在那儿,脸不红心不跳的。
一副悠然自得的摸样,罗文靖顿时看不下去了。
“不行,换一个,再换一个。”
从始至终,鹿景渊这厮没罚过一杯酒,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可是咱们新科解元,要说这四书五经,拆字作诗,谁有你行,这不公平,换,必须得换——”
其他人闻言也甚是有道理。
“对,换,在这么下去,咱们都喝醉了,鹿兄怕都罚不上一杯。”
“那,换什么呢?”
“传花令啊!”
谭珉说完眼睛瞬间亮了,这个他熟,在楼子里经常跟那些姑娘们玩儿。
其他人一听愣住了,随即都看向鹿景渊。
虽然这个传花令实在没什么内涵,但是——
“好,就这个。”
大家咬了咬牙,异口同声。
这完全是拼运气,就不信,还不行。
所谓的传花令,就相当于现在玩儿的击鼓传花。
很快就有下人拿来了一个绣球。
众人坐在桌前,由谭珉转身开始敲。
砰砰砰——
“停——”
那绣球正好落在卫青手上,谭珉见此一脸坏笑,“哈哈哈,卫兄,来,我给你满上。”
说完贼兮兮的就凑了过去。
此刻的卫青已经喝的脑子不太灵光了。
看到那酒便是一脸的苦水,显然不太想喝。
夏小乔见此赶忙道:“这一个劲的喝酒有什么意思,不若,我们换个玩儿法。”
“什么玩儿法?”
“真心话大冒险。”
嗯?
众人瞬间被勾起了兴趣。
而夏小乔则笑着道:“大家可以问他一个问题,他若是想答便答,若是不想答那就喝酒,如何?”
“咦,这个法子好。”
谭珉眼睛瞬间亮了,“这个问题我来问。”
随后搓着手,笑嘻嘻的道:“卫兄,你老实说,你也不小了,可碰过女人,是喜欢胸大的,还是屁股大的?”
“咳咳咳——”
结果他刚问完,一旁的周升赶忙咳嗽了两声,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而谭珉显然喝的也有点多,迷迷糊糊的看过来。
“周兄,你咳嗽什么?生病了?咦?你这眼睛也不舒服?”
周升看了一眼有些黑脸的鹿景渊,赶忙上前对谭珉摇了摇头。
而谭珉这会儿也想到了什么,瞬间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额头道:“瞧我,忘了夏娘子还在,失言失言哈——”
“咳咳,那个,换个问题,换个问题——”
可一时间也不知该问点啥了,毕竟他们男人们在一起黄段子啥的,也没什么,可有女子在,确实不好开口哈!!!
主要是,他也怕那个鹿阎王回头找他事儿啊。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夏小乔看了鹿景渊一眼,随后道:“不若说说,未来想干什么吧?”
嗯?
谭珉听完愣住了,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考科举,当然是为了当官啊!!!”
“对,做很高很高的官,专治你这等不学无术之徒。”
卫青这时候忽然开了口,而谭珉一脸无语,“我怎么不学无术了?”
“天天想女人,穷奢极欲不思进取,这还不是不学无术吗?”
“嘿,好你个卫青,那你说,怎样才算进取?跟你似的,当个苦行僧?”
“苦行僧怎么了?我是家贫可我志不贫。”
“呦,你还跟我杠上了,那你说,你有何大志?”
“你别管我有什么大志,反正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卫青一脸醉意,可说的话铿锵有力。
“你虽然父母双亡,但谭山长视你为心尖宝,出门有奴仆,花钱如流水,从小长在书院,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条件啊?”
“可你倒好,读书不上心,整日流连风月场所,你本不是愚人,却白瞎了这幅脑子和出身,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对得起山长的一片苦心,对得起你们谭家的列祖列宗吗?”
“你?好你个卫呆子。”
何时有人如此骂过他?
谭珉瞬间急眼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是谁啊你?”
顿时俩人纠缠到了一起,罗文靖和周升赶忙过去拉架。
“诶,轻点,你们干什么?”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俩这样像话吗?”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将俩人给拉开了。
而谭珉则也被气的不轻,咬牙切齿的道:“我,我真有那么不堪吗?”
众人不语。
谭珉更加不好了。
“其实,也没卫青说的那般严重,只是人生短短几十载,这般荒度着实可惜了些。”
最后还是周升开了口,而谭珉闻言看了看他后,又看了一眼罗文靖。
就见罗文靖瞬间跳脚。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贪玩是贪玩了些,但我可从来不去逛花楼,会被我爹打死的。”
众人:......
原来你不逛花楼是因为这个呀?
见对方这种眼神,罗文靖马上急了,“诶,这么看我作甚?怕老子不正常吗?再说,人生难得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众人一脸不耻的表情,瞬间刺激到了他。
“喂,那你们说说,将来想做什么官啊?”
“我要做清正之官,专治你们这些纨绔子弟。”
卫青第一个发表意见。
而谭珉也不甘示弱,“让你说了吗?你就说。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想法子去吏部,不给你升职。”
“呵,就你这点才学,要不是有鹿兄给你们补课,别说吊车尾的举人了,怕是在考个三年依旧不能中。”
“你——”
俩人吵的不可开交。
没一会儿就升级成了,将来要怎么做,怎么才能将对方压一头。
“诶,都少说两句,这功夫不负苦心人,只要求上进,终有达成所愿那一日。”
“周兄,你少来,你说你,一天天的做事滴水不漏,不过就比我等大那么一两岁罢了,天天以兄长自居,照顾所有人情绪,你不累啊?你别叫周升了,你叫周到算了。”
“哈哈哈,这名字起的好,不过说来,我还真未见周兄发过脾气呢,你说就你这性子,将来做官你可怎么办?”
周升被几人围着,一脸无奈的道:“这不劳诸位操心。”
“咦,还不操心,你呀,要是真当了官,就你这老好人的性子,还不被人欺负死。”
“谁说老好人就要被人欺负?哼,将来谁敢欺负周兄,我第一个不饶他。”
“诶呦,瞧把你能的,就你这倔脾气,怕到了官场还不如周兄混的开呢。”
“你瞧不起我?”
“对,我就瞧不起你。”
俩人又掐上了,罗文靖和周升赶忙在一旁劝。
一时间,那边倒是颇为热闹。
而夏小乔看着几人醉酒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抬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鹿景渊身上。
“哎,你将来想当个什么样的官?做个什么样的人啊?”
“圣人。”
噗——
夏小乔一口酒还没等咽下直接喷了出来。
随后就一阵狂咳。
咳咳咳,咳咳咳——
差点要把肺子咳出来了。
而恰在这时就听那边有人道:“让你吹牛吧,看,人家夏娘子都笑喷了。”
“谁吹牛了?我说的是实话,你这厮等着,我卫青跟你杠上了,我不仅要管你,这天下所有不学无术,不守礼法之徒,我都管定了。”
“夏娘子,你作证。”
夏小乔马上点头,“好好好,我作证我作证,你们继续,继续——”
随即,几个人有辩论了起来。
而这边鹿景渊则拿着帕子温柔的帮她擦着嘴角。
夏小乔颇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道:“咳,那个,我自己来就好,就好。”
丢人,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她一边低头擦着脸,一边懊恼的不行。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想当圣人,就那么让你不能接受吗?”
“你是觉得我不能,还是不配?”
鹿景渊一席白袍就那般淡然的坐在那里。
可他的眼神却满是犀利的看着她。
“没有,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夏小乔赶忙解释,“我,我只是觉得这个答案太突然了。”
可不是突然吗?
从小到大,有太多人说过自己的梦想,想做什么样的人。
可说自己想做圣人的,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听到。
一时有些激动,也是必然的嘛。
而鹿景渊就这般定定的看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你,认真的?”
看他这样的神情,夏小乔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人莫不是真存了这心思吧?
“你说呢?”
夏小乔的心忽然咯噔一声。
“你来真的呀?”
“自古圣贤有几人?你,你这目标放的未免太高了些?”
她知道鹿景渊才学八斗心高气傲,可她没想到这家伙傲的竟要与圣人比肩那!!!
“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得——
这是杠上了呀!
一时间夏小乔有些不知所措了。
如此大的理想和报复,当真超乎了她的想象。
何为圣人?
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
圣者皆为贤士,德满天下者,愿以天下先。
知行完备、至善至纯,才德全尽谓之圣人。
圣人有很多种解释。
可无论哪一个,那都将仁德做到极致之辈。
这世道艰险,能守住本心何其艰难?
更别说教化世人了?
一时间,夏小乔竟无言以对。
而鹿景渊见此,眸光深远的看着她,随即捂住了她的手,“你乃上天对我的恩赐,如此恩德,我怎可做一平庸之人?岂不辜负这苍天的一番心意?”
夏小乔张了张嘴巴,“我——”
“你可愿留下来帮我?”
夏小乔听完瞪大了眼睛,“我,帮你?”
说完赶忙抽出了手。
“帮你成为圣人?你别开玩笑了。”
就算别人信,她自己都不信。
此刻她甚是后悔,让你吓掰,这下好了。
就问,现在可怎么办?
“我没有开玩笑。”
鹿景渊一脸认真,“我知道这条路很难,倘若我没有见过更好的世界,可能这辈子也就如同世人一般泯灭于尘埃,追逐名利权势而度过此生。”
“可我见过了更绚丽的世界,便不甘愿只做这万万蝼蚁中的一员了。”
“阿乔,你可懂我?”
...
一句,“阿乔,你可懂我?”
瞬间击中了夏小乔的心。
看着他执着渴求的目光,夏小乔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用之所趋异也。”
鹿景渊说完,依旧深深的看着她,“我知你心中乃是有大爱之人,我们一起,同心同德同舟楫,济人济事济天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好?”
......
认真——
从未有过的认真。
夏小乔能感受到鹿景渊的真诚,她的心跳的飞快。
世人看皮不看骨,夏小乔觉得自己是个俗人。
她就喜欢鹿景渊的美貌,就喜欢他清贵不染尘埃的气质,就喜欢他的清高和孤傲。
她知这人定非池中物,总有一天会飞天而起。
可还是看轻了他。
原来他飞天而起不是为了向世人彰显他的不凡,而是想要为这世间降下恩泽。
这一刻夏小乔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能遇到这样一个,心怀大爱,才貌双全,识明智审之人,何其有幸?
“好!”
夏小乔眼中含泪道了这一个字。
随即泪珠滚落而下。
顾临渊听完嘴角忍不住上翘,眸中盛满了笑意,伸出手帮她逝去眼角的泪痕。
俩人相视而笑。
没有所谓的狂呼,没有激动的举手投足。
一眼万年,一辈子的诺言,就在这无声中签订了白首之约。
目光中装满了彼此。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那般美好浪漫。
结果——
“咦?”
“夏娘子,你怎么哭了?”
随着谭珉这大嗓门,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是啊,你怎么哭了?”
“可是鹿兄欺负你了?”
“夏娘子,你跟我说,要是鹿兄敢欺负你,我们定跟他没完。”
“对,跟他没完。”
夏小乔见此赶忙站起了身,擦了擦眼角有些惊慌的道:“没有,他没欺负我,是,是我眼睛不知怎的进了沙子。”
“对,就是进了沙子。”
“那个,你们先喝着,我去看看,给大家在加点菜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