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将军庙前,魏野独自提剑伫立。{首发}
原本的历史上,一盘散沙般的羌人各部连同凉州豪族的叛乱,一者是凉州地方派系与洛阳中枢离心离德,二者是太平道在凉州鼓噪生变。
而如今的太平道已经将触手伸进了大汉中枢,一时半会绝不会贸贸然草率起事。而凉州地方派系固然对中枢多有怨望,西凉、关中两边的世家大族更是彼此看不顺眼,但这些情绪都像是隐没在水底的暗礁,等闲不会露出头来。
但是现在仙术士踏入的,是一段已经失控的历史。各种各样本不该属于这个时空的力量,都在魏野面前露出了隐隐绰绰的影子。今夜的叛乱中,某些人、某些鬼神,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着他们的力量。
原本,魏野不过是客寓黑水城,以待那攸关他道途成败的天机到来。
然而在这凉州,似有人布下这么一个严丝合缝的局,就这么将他越来越深地牵入进来。
今夜这一战,便是他回应那些不知道藏在哪个阴沟旮旯里的牛鬼蛇神的挑战书。
也是真正的入局之战。
魏野握着桃千金,轻声笑了一声:“英雄回首即神仙……看来老天也嫌弃我这个英雄的成色不足,所以打算再送我一场风云暴雨,来验一验我的成色?这太平散淡的游宦日子,看来日后是没有指望啦。”
就在他摇头摆尾地吟哦之际,长街那头已经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魏野目力所见,正看见一个羌军骑兵满面惊惶地催着胯下军马,朝着这里没头没脑乱奔。
不过几息之间,这一人一马就到了魏野催促左近里正和民壮急就章修成的街垒前面。那马来不及收住蹄子,索性就这么猛地朝前一跃,竟是跳过了街垒!
魏野面色不变,左臂一抬,就要祭起藏在袖中的六甲箭,然而差不多就在同时,一杆点钢枪猛地从后面追了上来,直贯入这名羌军的后心。
这个羌军惨号一声,随即翻身落马,蜷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长街转角处,正见着十余骑人马向着此处赶来,为首的老儿幅巾介帻,全作文吏打扮,不是老龟精乌宗元还有那个?
这老龟精身旁,有人一身战袄,不曾顶盔掼甲,却握着一杆大枪,右臂带着一处伤,正是被乌宗元接应归来的铁山。
铁山远远地望见魏野,顿时就翻身下马,大步地赶了上来,迎着仙术士当面,就是一个大礼下去:“铁山见过主公!”
魏野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把他给捞了起来:“铁兄,你我相交一场,你这是做什么!”
这长大汉子下盘也够沉,魏野一捞之下也没把他捞起来,铁山看着魏野,这军中的礼节还是一丝不苟:“主公,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全凭主公来搭救了!”
随着他这句话,身后紧跟上来的那一队民壮也都跳下马,翻身一个大礼:“主公!”
魏野看着这些义社中挑选出来的棒小伙子,虽然人人身上都带了点伤,可是这一身高密度的防刺服质地的战袄,却是确保了没有什么致命伤。
仙术士点了点头,向着铁山道:“铁兄,先带着兄弟们站起来。本官这里没那么多破烂规矩!”
说着,他一转头,向着乌宗元道:“乌老,这伏波将军庙乃是本官今夜的平叛行辕,就交给你守护。”
乌宗元点了点头,抱拳道:“主公有吩咐,乌某敢不从命?”
魏野点了点头,再转过头对铁山道:“铁兄,你和兄弟们,既然奉本官为主,那么接下来便要听本官的号令!”
说着,他将袖子一抖,抽出一卷多日不用的太平贴,朝着铁山面前一递:“本官的第一个命令,兄弟们立刻包扎好伤口,然后跟着本官去平乱!”
不待铁山拒绝,魏野顺手一拉铁山的胳膊,露出他上臂深约半寸的新伤,二话不说地就给他裹了上去。
解衣推食,从来是军将笼络军心的传统戏码,然而不论是谁都吃这一套糖衣炮弹。铁山还待推辞,魏野已经抢先打断了他:“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们现在只能求快!就这一会功夫,天知道局面已经败坏到什么程度!铁兄,咱们现在可是没有礼让谦恭的功夫了啊!”
就像是要为魏野的话作注解一般,长街两头,各种杂音纷至沓来,陡然升高了八度。人群杂乱无章的奔跑声越来越近,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发疯了一样朝着伏波将军庙疯跑!
这些杂音里,大人叫、小孩哭,还有一声声呼喊渐渐高涨起来,最后汇聚成了一个声音:“魏从事活我!魏从事活我!”
魏野一挑眉,随即一运丹田之气,猛地大吼出声:“父老乡亲们,魏某人就在此地!有魏野在此,绝不会让那些叛贼踏入东城一步!诸位尽管放心,黑水城万事有我!”
他这一声大吼,虽然没有佛门那些狮子吼一类的功夫,却也运上了道门真气,瞬间就震彻了整条长街!
匆匆奔来的人群因为这声大吼,顿时安静下来。人群中,几个连头巾都不曾系上的老人,抱着手中的鸠杖,分开人群,望着魏野就猛地下拜。这一下,可是慌得魏野忙避过一边汉律,高寿老人受赐鸠杖,见官可以不拜,这是为了表明孝道治天下之意。这时候要是随便受了这一拜,谁知道会不会给人留下什么话柄。
这几个老人披散着白发,望着魏野又是一拜:“魏公,求您救救黑水城,救救我们这些汉民哪!”
有这些老人带头,更多逃难而来的难民也都纷纷下拜:“救救黑水城,救救汉民哪!”
这一次,魏野面对着四面八方黑压压下拜的人群,肃容正色,一撩青溪道服的下摆,也是回拜下去:“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夜魏野就是拼尽此身,也不叫叛贼攻进东城一步!如违此誓,天厌之!”
随着魏野下拜,铁山、乌宗元,还有那些身上犹有战痕的义社青年,同样推金山倒玉柱地下拜:“我等愿为主公效死!”
只有跳着脚才跑到街垒边上的蛤蟆王超,一面扶着街垒喘气,一面打量着面前这一幕,暗暗地咋舌:“好家伙,想不到我这主公这等能得民心。若他转修神道,这一夜之间,做个城隍也是说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