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序从未见过这样的陆白远，他有些害怕，手腕微微发颤，但是很快他平静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这样也好？”
“那这样呢？”
他躺在柔软的被褥上，紧张地闭上眼睛：“好……陆先生。”
他的声音平静，但心已经在狂跳。
最后男人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叹了口气，转而揉揉他的头发：“对不起，我不该吓你。”
方时序把他推开，背对着他躺下，身体蜷缩着。
他感觉男人凑到了他背后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轻声地跟他道歉，好像刚刚的怒气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笑。
方时序执意不理他，也不推开他。
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是逃避。
他们两个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什么话都不说。
后来陆白远睡着了，均匀的呼吸打在方时序耳边，痒痒的。
方时序小心翼翼地转了过来，抬眼看着熟睡的男人，最后钻进他的怀里。
他轻轻地用手指描绘着男人的眼睛、鼻尖、嘴巴、下巴，每一处的线条都好看得无可挑剔。
他想陆先生你会恨我吗？等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想到后面，他难得感觉到了自己心底里的痛楚，这是他决定报复以来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情绪。
他为自己会伤害到陆白远感到难过。
但如果时光回到当初，他会不会对陆白远露出乖巧的笑容，会不会走上他的车。
方时序想他还是会。
与其和这个男人此生见面不相识，他宁可给他的人生留下一道属于自己独有的，不可磨灭的伤痕。
他为这件事感觉到彻骨羞耻以及隐隐的得意和开心。
*
在方念以为自己被世界抛弃的时候，他接到了章望非的电话。
章望非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兴奋：“小念，我想见你，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方念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他对章望非是利用居多，但是在这个寂寞的夜里，章望非的温暖还是给了他一分感动。
章望非满脸温柔地捂住了方念的眼睛：“你不要偷看，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方念就乖乖点头没有偷看。
章望非从未如此温柔过，他想，章望非一定已经说服了家人，不再挣扎了，要和自己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方念觉得，就这么和章望非在一起多点时间也不错，虽然章望非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也比不上陆白远，但暂时做一个和平港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老老实实跟着章望非上了车，这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窄小，鼻尖充斥着一股汗液掺杂着香水的味道，还混杂了一些劣质烟。
但他还是选择乖乖坐好，就为了章望非这一刻的温柔。
片刻之后，章望非轻声说了一句到了，拉着方念下来，两人慢慢地走着。
方念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潮湿的地方，这里还有许多台阶，一层一层又一层，他上台阶都上得有点出汗了。
章望非这是在工地还是什么地方给他布置了惊喜吗？
难道是一场盛大的夏日烟火？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或许，他和章望非也能长久一点吧。
只是这份感动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大失所望。
面前是一个不到60平方的出租屋，尽管里面已经被收拾布置得干净整洁，但依旧掩饰不住这屋子的寒酸。
方念没有回应，走了几步到窗边往下看，他本希望看到街道和城市的灯光，但是入目的却是一片昏暗。
这里不是豪华的市中心，甚至都不算市区，路边的小路窄小，周围是大片的田地，偶尔可见几盏昏黄的路灯。
方念的心沉了下去。
“你的惊喜是什么？”
章望非从身后环住了他，轻声说：“我已经和我章家彻底闹掰了，他们不能再阻碍我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会努力的，努力让我们两个都能幸福，都能过上好日子。”
方念心里发出一声嗤笑。
章望非这个蠢货！
他转过头，心里的不屑几乎要呼之欲出了，但最后他还是转过头满脸担忧：“望非，我不需要你这样牺牲。”
“小念，我愿意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
“可是你考虑过我吗？你这样把我置于何地？”方念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着章望非。
“你的家人要多恨我？你为了我和你的家人反目成仇，我成了个什么人了？你的喜欢太自私了！”
方念说完，转身就要走，被章望非一把拉住。
“小念，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不是你一直暗示我不能太听家人的话吗？你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思想，现在你怎么又这样说？”
章望非也不算太傻，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在生气我脱离了章家，不能再给你想要的助力？”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方念，我听不懂！”
“好吧，”方念深吸一口气，“就当是你说的这个意思吧，如果能够让你和你的家人和好，我愿意承担这个罪名，望非，不要让你的家人伤心，回去吧。”
说完，伤心地转身就冲出了房门。
“小念！！
“别追过来！我不想和你纠缠也不想解释，我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们都需要静一静！”
章望非：“可是——”
“不要说话！”方念失控惨叫一声，章望非终于闭上了嘴，看着方念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章望非：……可是楼道里的灯坏了啊……
方念满心怨念地疯狂往楼下跑，心想章望非这个傻缺，家里条件那么好，不利用起来，玩什么离家出走自主创业？
他必须得让章望非明白现实的残酷，没有家族的助力，谁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这楼道怎么还走不完了？
章望非租住的是老房子的顶楼八楼，没有电梯，并且有几层楼梯的灯泡还坏了，他刚开始气势汹汹跑了几层楼，到后面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最后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眼泪都摔出来了，他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章望非这傻缺，怎么都不知道扶她一下。
但最后他想起来，章望非被他吼懵了，根本就没跟出来。
该听话时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瞎听话，方念刚刚跟他说的那么决绝，也不好主动打电话给他，只好跌跌撞撞自己爬起来走了。
这荒山野岭连个出租车都打不到，方念在黑黢黢的小路上站着，最后打了个电话给赵宇笙：“宇笙，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在的地方很偏僻，找不到车……”
赵宇笙那边愣了愣，很快就笑了：“好啊，不过我和方时序在一块呢，我俩一块过去行吗？”
方念心里一阵发冷，方时序在？如果方时序来了，看到他满身狼狈，或者章望非那边按耐不住追了出来，两个人站在一起得是什么样的情形？
绝对不可以！
“那你和哥哥好好玩，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走一段也能找到车。”
要是平日里，赵宇笙肯定会说：“那怎么行，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但是这次他没有，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好，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