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对方是谁,曹侯心里顿时一紧,坐在马上,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生怕项猛冲杀过来。
反倒是李奢露出喜色,激动的颤声说道:“曹兄,前方的白苗将是项猛!他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又不知死活的出来阻挡我军,这正是杀掉此人的绝佳机会。曹兄,如果项猛被我们斩杀,这得是多大的功劳,这得露多大的脸面?别再犹豫了,快上吧!”
是啊,曹侯也看出项猛到了强弩之末的程度,对方坐在马上,连腰都挺不直了。
这么大的诱饵摆在面前,若说曹侯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眯缝起眼睛,同时抬起手来,向前用力一挥,喝道:“杀!”
哗——曹侯话音刚落。后面的桓军一拥而上,吼叫着向前涌去。
站于峡谷中的确实是项猛。他本已退到山谷内,但见桓军迟迟没有追进来,他立刻意识到敌军可能没有上当,停在山谷外面了。
他让下面的白苗军先撤,自己则拨转马头,从山谷里退出。到了外面一看,果然,桓军的大队人马就停在峡谷之外,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向里进,项猛这才扯脖子大吼一声,以自己充当诱饵,引敌军进来。
桓军也没有令他失望,看到项猛后,一拥而上。这回进攻的是桓军步兵方阵,人未到,箭阵先射过来了,漫天的箭雨由半空中飞落进峡谷中,落向项猛这一点。
项猛紧咬牙关,运起已所剩无几的劲气。抵挡对方的箭阵。
箭雨碰上战刃,叮当的脆响声不绝于耳。不过他刚刚挡下对方一轮箭阵,第二轮又到了。
以项猛目前的劲气,无法支持他连续释放劲气,在无处可躲的情况下,他只能以战刀拨打箭矢。
他的刀也算是够快,但又怎么可能挡得下这么多的雕翎箭。只眨眼工夫,项猛的身上、手臂、大腿就连中数箭,战铠是挡住了箭矢的伤害,但其冲击力还是把他从战马上硬撞了下去,没有他的保护,战马瞬间由红色变成黑色,身上插满了黑色的雕羽,活像个大刺猬似的。
见项猛被己方射下战马,曹侯激动的两眼都冒精光,一旁的李奢更是兴奋不已,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直接催马冲了出去,对向前逼近的桓军方阵连连叫喊道:“快、快、快,全速前进!”
李奢上阵,曹侯生怕功劳都被他抢了,催马也跟了上去。曹侯是前军主将,他一上,桓军再无保留,全军压上,就连跟在后面的徐青一众也随之向前跟进,十五万的桓军,列着整齐的方阵进入峡谷。
且说项猛,被对方的箭阵射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峡谷里躲都没地方躲,随着身上连续不断的中箭,他的战铠也不堪重负,不断的出现裂纹,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千多名白苗军从山谷里突然涌了出来,人们高举着盾牌,使足全力向前奔跑,快要接近项猛的时候,白苗军们纷纷大喊道:“上将军,我们来接应你了!”
等白苗军们冲到项猛近前,立刻把他围了起来,同时顶起盾牌,布好盾阵,抵挡对方的箭射。
箭锋击打盾牌,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被掩护在盾牌下的项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不是让你们先撤吗?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上将军未撤,我等怎敢先撤?”
“上将军快走。我们来抵挡敌军!”
两千人,如何能挡住十五万的桓军?项猛沉声喝道:“你们随我一起撤!”
“不行!其他的兄弟们还在绳索上呢,这时候把敌军放进去,我们谁都跑不了,都成靶子了!”一名千夫长瞪圆眼睛,须发皆张,连连推着项猛急道:“上将军快走吧,我等就算战死沙场,能有这么多的敌人做陪葬也算是值了!”
自己逃走,把这么多兄弟留下,项猛哪里肯同意?他怒声道:“我说了,要撤我们就一起撤!”
那千夫长急的眼珠子都红了,叫道:“上将军一人能抵过我等千千万万,有上将军在,我白苗就不会受人欺辱,上将军请以大局为重啊!”
这一番话,带给项猛不小的震撼。正在他愣愣发呆的时候,千夫长已示意身边的两名士卒赶快把项猛拉进谷内。
两名白苗士卒不由分说,硬拽着项猛向山谷里跑去。
他们走了,但战斗还在继续,桓军的箭阵仍在源源不断的射过来。两千多白苗军,即使顶起盾牌,还是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当项猛被两名士卒带进山谷里端,把绳索系到腰间,由山上的人快速拉起时,桓军已与留在峡谷里的两千多白苗军接触到一起。两千多人,在桓族大军的冲击之下,瞬间就散了,没有阵形,只能各自为战,然后又被桓军一一砍杀。
把峡谷内的白苗军全部杀光,桓军顺势冲入山谷内。
等桓军的大队人马进来之后,人们都傻眼了,山谷里空空旷旷,哪里有白苗军的影子?曹侯和李奢等将骑着战马,还特意向山谷的深处走去,这时天色已然大亮,山谷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环形的山谷四面是山壁,没有任何出路,当然。里面也没有白苗的一兵一卒。
“咦?怎么没有人?难道白苗军都背生双翼,飞走了不成?”李奢满脸的不解,狐疑地喃喃自语道。
曹侯心中猛然一动,紧接着,脸色顿变,惊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说着话,他急急拨转马头,大吼道:“退!速速撤退!退出山谷!”
“大人,怎么了……”
一名桓将还未反应过来,靠近曹侯,茫然地问道。
曹侯五官扭曲,脸色涨红,一把把那桓将的领口抓住,往回一带,叫道:“你速去通知大帅,这里是白苗军设下的圈套,万万不能进来……”他越说话音越低,最后,嘴巴张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眼睛也长长了。
只见,在山谷的入口处,徐青的帅旗已晃晃悠悠的近来了,帅旗在哪,主帅自然在哪,既然徐青进来了,那么五万的后军必定也已进入山谷。
曹侯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来神。
可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的峡谷里突然传出轰隆隆一声巨响,响声之大,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整座山谷都被震的阵阵颤抖,许多桓军士卒站立不足,纷纷摔坐在地,战马也受惊的连连嘶吼。
人们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第二、第三、第四……声巨响又接踵而来。
遭了,果然是真中计了!曹侯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稳住受惊的战马,然后向谷口方向狂奔过去。
他人还没到谷口,就见前方有大批的己方士卒哭喊着迎面跑来,曹侯低身,拉住一名士卒,大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那士卒认识曹侯,哆哆嗦嗦地颤声道:“大人,大事不好,峡谷两边的山上突然落下许多的巨石,把峡谷堵住了,我军许多兄弟都被砸死了!”
“什么?”
这下曹侯是彻底明白白苗军的战术了,白苗军是想把己方的十五万大军活活困死在这座只有进路而没有出路的死谷里啊!
桓军这时候才意识到上当为时已晚,只见无数的巨石像雪片似的从峡谷两侧落下,砸的地动山摇,尘土飞扬,所过的时间并不长,宽敞的峡谷中央累积起一面两、三米高的石堆,把山谷的唯一出口堵的严实合缝。
落石刚刚告一段落,山谷四周的山上喊杀声四起,数以百计的白苗大旗立了起来,密压压的白苗士卒站满山上,与此同时,峡谷外面也涌出来无数的白苗士卒,人们快速的爬上石堆。撑起盾牌,摆出抵御桓军突围的架势。
曹侯是桓军中第一个下令向谷外冲杀的,结果他的命令还是晚了一步,当桓军要穿过峡谷的时候,已然出不去了,堆积起好高的石堆挡住他们的去路,占据在上面的白苗军居高临下的放箭,在石碓的后面,还有众多的白苗军在布置抛石机,准备隔着石堆打击突围的桓军。
曹侯很清楚,现在是突围出去的唯一机会,如果现在冲不出去,等白苗军把一切都布置妥善,那么己方也就插翅难飞了。他像疯了似的给下面的将士下达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攻上石堆,冲杀出去。
在曹侯的指挥下,桓军士卒展开了冲锋。
石堆是不高,才两米多而已,但上面聚集的白苗军可不少,更要命的是,峡谷两侧的山上都是白苗族伏兵。石头、木桩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源源不断的由山上投掷下来。
重物从这么高的山上砸下,哪怕是拳头大小的石头也能要人命,何况投下来的石头都有面盆大小,一旦砸在身上,人都能被砸变形,连树枝都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树桩威力更大。落下来后往往波及一大片人,还有那雨点一般密集的箭矢,无不给桓军造成巨大的杀伤。
桓军士卒还未冲到石堆近前,就已被砸死砸伤、射死射伤大半,剩下的人还没向石堆上爬,便被上面的白苗军一一射杀,挑死。
白苗军的攻击太猛烈。看着前方冲锋的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尸体满地,哭喊不断,后面的桓军吓的脸色苍白,连连后退,畏惧不前。
曹侯拼了命的亲自上阵督战。连续砍杀数名怯战的士卒后,总算又组织起第二波突围战。
结果这一波的桓军比上一波还不如,只冲到一半的距离,就被两侧山上落下来的石块、木桩、箭支硬生生的砸退。
耽误的时间越长,白苗军的布置也就越完善,攻击越猛,突围的难度随之越大。曹侯很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干着急使不上力,将士们的士气完全被山上的白苗军砸没了,就算赶鸭子上架,强其冲锋,也是一步三回头,见势不好就马上往回跑,这还怎么能突围成功?
桓军仅仅是展开两轮突围,但这一会的工夫,峡谷内的死者、伤者已不计其数,举目望去,宽敞的峡谷里到处是碎石,到处是树桩,下面压着黑压压一层的桓军尸体,至于中箭毙命者则更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完了!这时候,曹侯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他不再催促下面的将士们继续突围,骑着战马,如行尸走肉一般退回到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