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段称得上是卑劣下流,但是在我的观念里,只要上了战场,就没有高尚的存在,战斗的目的只有一个,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限度的胜利,若是违背了这一点,只能说明指挥三军的是名不合格的统帅。
战场本来就是个你死我活、不择手段的地狱。
看到白苗把己方的投降士卒全部推到阵前做肉盾,九黎士卒抬起的弓箭纷纷放了下去,拉开的弓弦也随之慢慢松开,一时间,人们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把手中的箭矢再继续射出去。
己方的箭射停止,林翰大怒,冲左右大吼道:“为什么不放箭了?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放箭!”
“大人……”一名九黎将颤声说道:“白苗……白苗将我军的兄弟都推到阵前做挡箭牌……”
林翰又不是瞎子,白苗士卒的举动,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姑息己方投降士卒的性命,那仗也没法打了。他怒喝道:“惧敌投降者。按法则本就该杀,岂能因这些该死的降军而乱了我方的战术?放箭!给我继续放箭!若有手下留情者,一律以违法论处!”
他下了死命令,下面的九黎士卒不敢再怠慢,重新抬箭拉弓,对准左右两侧的白苗阵营射出箭矢。
九黎箭射不停。可苦了投降的那五千九黎士卒,他们没有护盾,没有武器,被白苗士卒成串的捆绑在一起,想逃都逃不掉,眼睁睁看着己方的箭雨从天而降,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咬牙硬挺着。
九黎士卒身上的钢盔钢甲虽坚,但也防不住箭矢的劲射,只听人群里当当当箭支破甲声连成一片,紧接着。便是一片哀嚎,由于九黎士卒是被捆绑在一起的,有些人已被射成了刺猬,但两侧的人没有倒下,尸体依旧站立,承受着更多飞矢的穿射。
前面惨烈的场景刺激着后面的每一名新军士卒的神经。也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一旦在战场上选择投降,便没有人再会把自己当人看,甚至连猪狗都不如,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的同袍。
有肉盾在前方挡着箭阵,确实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新军的伤亡,也让后面的抛石机和破城弩运做的更加顺畅。
战斗还在持续,打到现在,已整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新军中的抛石机和破城弩因为连续不断的运做都自损了十多台,事先准备的石块和弩箭越来越少,有数量不足的趋势。
相对应的,卧虎关两侧悬崖的豁口也越来越大,被白苗军硬生生地砸出个大凹坑,上面的山石摇摇欲坠,已不堪重负。
就在南业打算派人回中军问问还有没有石块和弩箭的时候,突然之间,他前方的悬崖发出咔嚓一声刺人耳膜的断折巨响,那脆响声之大,好像一把无形的刀子,顺着人的耳孔直刺进脑子里,让人的脑仁生疼。
与此同时,无数的碎石从山上掉落下来,紧接着,只见悬崖凹陷上方的那块无比巨大的山石折断,笨重的向下倾斜,而后顺着崖壁急速的翻滚下来。不用落地,仅仅是往下滚的时候,都有地动山摇之感,似乎整座卧虎关都为之颤抖。
如此壮观的场面,无论是对九黎人还是对白苗人、无论是对士卒还是对将领、统帅,皆是毕生首见,新军将士纷纷张大嘴巴,缓缓放下手上的盾牌,就连作抛石机和破城弩的将士们也不约而同的停止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前方。
打头阵的新军如此,后面的中军也同样如此。意志那么沉稳的我坐在马上身子也不自觉地向上挺了挺,差点踩着马镫子站起来。
对远处的白苗士卒而言,此景壮观,难得一见,但对卧虎关内的九黎士卒,尤其是位于落石下方的守军而言,这绝对是一场仿如身处炼狱一般的噩梦。
轰隆隆隆隆??巨大的山石终于落地,那随之而来的剧烈撞击所引发的强烈地震让城外的新军扑倒一大片。
战马受惊,稀溜溜怪叫,前蹄离地,几乎直立起来,将上面坐着的白苗将士纷纷甩到马下,南业也未能幸免,摔的灰头土脸,而那些已固定的结结实实的抛石机则纷纷倾倒,周围的新军士卒们吓的鬼叫连天,连滚带爬的向外跑,一瞬间。人们都有天崩地陷之感,新军阵营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距离卧虎关一里开外的新军尚且如此,卧虎关内的情景也就可想而知了。
山石的正中心并未砸中卧虎关的城墙,仅仅是边缘有刮到,但即便如此,卧虎关的城墙倒塌有十数米之长,一半是因为砸的,一半是因为震的,聚集在上面的九黎士卒一下子消失,或是被砸成肉泥,或是摔的骨断筋折,淹没在碎砖乱石之中。
没有受到落石波及的城墙稍好一些,至少没有倒塌,不过站于箭垛前的许多九黎将士被剧烈的震动直接甩出城墙,掉到城外,门楼上方的林翰也是险些从上面栽落下去,好在有名九黎将扑倒在地时紧紧抱住他的双腿。让他幸免于难。
白苗中军。
“哈哈??”
我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看到卧虎关的城墙被砸开十多米宽的大豁口,我忍不住仰天大笑,问身旁的韦刑道:“韦刑,从开战到现在有没有三个时辰?”
“啊!啊?”听闻大王叫自己的名字,韦刑才清醒过来,满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又问了一遍:“我说从开战到现在有没有三个时辰?”
韦刑这下子听清楚了,略微算了算,回道:“回大王,最多两个半时辰!”
“好!”我伸出三根手指,对周围的众将笑道:“我说过,三个时辰内,攻破卧虎关,现在该兑现诺言了。”说着话,我抽出随身的佩剑,向前方猛的一挥,大喊道:“我军将士听令,全军出击,攻占卧虎关,全歼九黎贼,死活不计!杀??”
“杀啊??”
我一声令下,全军上下齐动,呐喊震天,千军万马全速向前推进。这时候。已不是保持战团的阵形向前推进,能维持基本阵形就算不错了,近二十万的白苗士卒,展开冲锋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士气如宏,仿能吞食天地,虎狼之态,足以震慑对手不战而怯。
若是有险可守,九黎士卒还有所倚仗,现在城墙塌陷,看着城外排山倒海一般冲杀过来的白苗士卒,九黎士卒上下无不魂飞魄散,腿肚子转筋。
表面上看,落石砸塌了卧虎关的城墙,而实际上,它是砸毁了九黎士卒的心理防线,让数万的守军一下子陷入神经崩溃的状态。
可惜祸不单行,一边城墙的倒塌已让九黎士卒有大难临头之感,可偏偏这个时候,另一侧的悬崖也发生山崩,三块巨大无比的山石相继滚落下来,不仅把城墙砸塌十米有余,就连关内的营房都被牵连好大一块,许多留在营房里的伤兵糊里糊涂的死于非命。
看着己方将士呐喊着向前冲杀,韦刑也是心血澎湃,他转头脸兴奋、喜形于色的我,暗暗发笑,有时候大王想出来的战术还真是出人意料,神奇又玄妙。
他清清喉咙,问道:“大王为何不让新军打头阵?”
“新军?”我依旧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们还是算了吧!让新军敲敲边鼓还可以,真让他们冲锋陷阵,与敌人做白刃肉搏,指望不上,反而会连累我军士气,大长敌人的威风!”说着话,我转头看眼韦刑,笑呵呵道:“真刀真枪的硬战,还得靠我们的白苗弟兄!”
我目光一偏,又看向夏嫣然,笑问道:“嫣然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哼!”夏嫣然冷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别处,像是都懒的看我。
身为九黎人,却身处白苗营,夏嫣然的心理十分复杂,她不想看到九黎人死,也不想看到九黎族输。但是,隐隐约约中她又不希望白苗王败北,现在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倾向哪一边了,只能以冷漠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矛盾和慌乱。
我说道:“嫣然小姐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这次我不会亲自出战了。”
“见鬼了你,我说过上百次了。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也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话了。”再这么反复念叨下去,她都要当真了。夏嫣然心情极糟,脸红颈子也红的冲着我大吼。
虽然常常见到夏嫣然和我吵嘴,但韦刑还是感觉极不舒服。他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嫣然小姐请注意自己的言词和态度!”
处于抓狂边缘的夏嫣然立刻把矛头又转向韦刑。怒声质问道:“你怎么不让你的大王去注意他的言词和态度?”
韦刑大皱眉头,还要说话,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道:“算了,女人就是这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极度恶劣。可以理解。”
夏嫣然和韦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韦刑摇头而笑,不再说话,夏嫣然则是脸色更红,几乎喷火的双目死死瞪着我,像是要扑上去咬我几口似的。
我轻轻叹口气,话锋一转,喃喃说道:“九黎族有这么多的人才,就说机巧山庄吧,蚩俊竟然不笼络到自己麾下,运用到战团当中,让人不可思议。”
韦刑笑接道:“正是蚩俊的愚蠢,才会成全大王,成就大业!”
夏嫣然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吐糟道:“王上不会像土匪强盗一样逼迫自己的子民,这就是君子与强盗的区别!”在夏嫣然的眼里,蚩俊是翩翩君子,是高贵圣洁的君主,而白苗族,和贼窝没什么两样,上至白苗王,下至普通士卒,就是一群野蛮的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