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大部队浩浩荡荡飞速向前,行了一程终于看到了梁军的身影,但双方你追我赶将近半个时辰,大军追到了长林谷,赵海身边的军将赶忙又再劝阻:“将军,前面这地势不适宜再往前了。”
赵海看了看长林谷的地势,也是有所顾虑,可正准备下令回撤时,忽然后方林中呼啦啦飞奔出好些梁军,摆成了一个圆弧形的阵势。
赵海一见这阵势,便明白梁军这是蓄意要将宁军逼入长林谷,大喊:“千万不能往前,往回撤退。”
可是,梁军的阵势根本由不得宁军,那一批盾甲军似是刀枪不入,直逼着宁军不住往长林谷的而进。
赵海还是在大喊,“不能往前,不能上当。”
忽然,赵海的身后传来萧允晏的声音:“赵海,敢不敢跟你爷爷我比试一番。”
赵海回头望,见是萧允晏,直气得牙痒痒,冲他囔道:“萧家小儿,敢设计谋你爷爷。”
萧允晏回道:“赵海,我的手下败将,想当年我六哥打得你屁滚尿流,把你赶出定州,他才是你爷爷,你若喊我一声叔爷爷我便不打你。”
萧允晏的话字字戳在赵海的痛处,只见他怒目圆睁只身匹马往萧允晏所在的长林谷方向奔去。
“好家伙!”见赵海挟风而来的架势,纷纷赞叹今日可算见识到了赵海的英勇了,一时竟忘了他是敌军的。
杜绍桀见赵海直冲而来,提起手中的长戟正准备对阵,却被萧允晏拦住道:“我来。”
杜绍桀道:“不可啊殿下,公主交代了,说你伤重还没愈合,让我一定要阻止你应战。”
萧允晏却只字未听一般,将长戟一横,拦住杜绍桀,根本不容任何反驳,自己迎了上去。霎那间,两把长戟相碰,如电光石火。两人眼里都喷薄着火焰,赵海此次重新出山,就是为了一雪当年耻辱。面对这两兄弟屡战屡败,他实在是心有不甘。而萧允晏,脑中一幕幕翻飞着赫连漪被赵海辱骂后回来的情形,手中的长戟也越渐狠辣。赵海虽年已不惑,但体魄仍是比年轻人还强健,已过数时,两人依然是难分伯仲。
那边,宁军已越来越坚持不住梁军的攻袭,不由自主地往长林谷退去。而宁军一进入谷中,箭矢纷纷而下,伴随着的是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
这边,萧允晏跟赵海依然在激烈地殊死较量中,萧允晏忽然用出一股洪荒之力,长戟直刺中他。赵海连人带马倒退数步,忽地,又从马上滚落下来。
萧允晏又再奔上前去,长戟一挥,正准备刺向赵海,却被人喊住:“殿下——”
萧允晏回头望去,只见赫连漪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他们二人身后,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赫连漪急忙奔到了萧允晏身边,赫连漪望着赵海道:“殿下,他曾放过我一命,如今我也请求殿下放他一命。”
此时赵海已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赫连漪,你跟他果然是有勾连的。”
萧允晏一听,瞬间怒意再次上涌,正提起长戟,却还是被赫连漪拦住,“殿下,请你放过他。”赫连漪冲着赵海道:“赵海,我要你活着,你只有活着才能看到我究竟在做什么。”
赵海一时沉默,转而又背转过身,跪地长哮。那哮声凄烈而悲怆,众人皆被他所惊。此时,战势已渐停,几名大宁的军将上前跑过来扶起赵海,将赵海抬到马上,临行前,赵海还是竭尽全力冲着赫连漪大喊:“现在就杀了我,若不然,他日再见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赫连漪道:“赵海,我不但今日会放过你,日后如再遇到还是会放过你,我会让你后悔你今日所说的话。”
此时,有几名军将从长林谷中逃脱出来,直奔到赵海身边,也不管赵海怎么想,几人将他架上马后,又催促其他人道:“走。”尔后,仅余的几十人折返而去。
萧允晏的身后顿时现出一片欢呼声,望着赵海等人离去,萧允晏伸出手,对赫连漪道:“上马。”
赫连漪见萧允晏脸色苍白,唇色发紫,蹙着双眉,不由一阵愣怔,却见萧允晏又催促了一声:“快上马。”他的口气里似乎有些不耐烦,身子仿佛缩了又缩。
赫连漪见势,自己拉着马绳坐到他身前,紧勒马绳,策马狂奔而去。一路上,赫连漪只觉得萧允晏的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倚靠着自己。
“殿下,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撕裂了?”
“是。”他艰难地应声。
赫连漪越发心急如焚,又勒了勒马绳,加快速度。
终于,到了营帐,赫连漪扶着萧允晏躺下,正要喊军医,却被萧允晏拉住:“今日一仗,我胜了赵海因此而立了威,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了伤,包扎伤口的事你来吧。”
“我?”
“将我衣服脱掉,药箱在那边。”
“好。”赫连漪拿了药箱,然后,一件一件地给他脱去衣服。脱到只剩了一件里衣,只见雪白的衣衫上渗满了鲜血,赫连漪只觉得触目惊心,眼泪已不知不觉涌出。
“没事的,这次只是伤口撕裂,比起上次要好多了。”萧允晏一边安慰她,一边自己脱去衣服。
那道伤口赫然呈现在赫连漪面前,赫连漪擦掉眼泪,细致地给他包扎起来,忙碌了好一会,才将血止住,这才一件又一件地替他穿回干净的衣衫。
“你也快回去洗洗。”
“我?”赫连漪这才惊觉自己后背上全是粘湿湿的,一阵怨气和后怕涌上心头,“做什么非要自己去跟赵海对阵?”
萧允晏赔着笑道:“就是想要教训他一顿,想起你那夜回来的样子,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若不是想着他羞辱了你,我可能还赢不了他。再说,这点伤算什么,这一战总之是赚到了。此事若传回京中,我们又将会多几分胜算。”
萧允晏说着说着,又有些吃痛,但见赫连漪还是满脸责怪的样子,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带着嬉笑的神情,“还有,只有这样那些宁军才会对我心服口服不是吗?收服军队不难,收服人心却是难上加难。”
“日后,再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博了。”
“好,听夫人的。”萧允晏前一时还嬉皮笑脸的,后一刻又板起脸来:“好了,现在你说,为什么非要放掉赵海。”
赫连漪道:“赵海连输几仗,赫连定邦心里早有不满,只是碍于赵树没有发作罢了。我就是故意放他的,一来我对赵海也是敬重。二来,赫连定邦无将可用,却又跟赵氏兄弟产生了裂痕。殿下想想,这样的君臣之道又岂能长久。”
赫连漪的话基本在萧允晏意料之中,只是他依然板着脸,“可今日这么一来,我担心你的身份会暴露,此事若传回大梁,我又怎么向父皇解释?”
“呀!”赫连漪睁大眼睛,故作惊愕的模样,“这事,我真的给忘了。不过,这短短几日内应该散播不到京城的,只要我们拿到兵权,令尊还能收回去不成?”
“什么令尊令尊的,那是你的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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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几日过去,这日,赫连漪又替萧允晏换伤口,有过几次的经验,她如今已是能够熟练地替他解开衣扣,很是熟练地替他清理伤口。这伤疤正在胸膛上,依然还是有些触目惊心。清理完,涂抹上药,又拿一块一块干净的细纱布给他缠绕上。
两人不得不离得很近,肌肤相触,呼吸相绕,赫连漪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男人赤裸的身躯。而令她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一点都不抗拒,不排斥,不反感。是因为他受着伤吧?她只能这么解释给自己听。忽然,她闻到一股男人独有的气息,那气息让她心神荡漾,让她面红耳赤。赫连漪赶紧将目光避开,怎知目光又不听使唤地落在了他健硕的胸肌上,她只得又一次躲避开,手忙脚乱地替他缠上布条,“再过几天就全愈合了,但殿下万不可自己亲自上阵了。用兵之道在于运筹于帷幄之中,而不是自己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赫连漪借故东拉西扯,以图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嗯,好,都听你的。”萧允晏的声音有些沙哑,呼吸声也是越来越急促,说着话就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殿下,殿下......”赫连漪竭力地躲着他,“会,会碰着伤口的。”
“已经好了,不碍事的。”他又将她搂得更紧了。
“不,不行,殿下不能乱动。”赫连漪由原先的悸动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她知道自己再不躲开,萧允晏一定难以控制他自己。可是她却偏偏挣脱不开萧允晏,又不敢用力拉扯,只得道:“殿下答应过我,不会欺负我的。”
“我这不是欺负你,是对你情难自禁。”尽管萧允晏说着露骨的话,但还是放开了她,然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忽然又想起一件正事,“嗯,对了,我来说你来记,我们先将战报上呈,估计,吕仲简那边正等着呢。”
赫连漪道:“前几日的军报我写得差不多了,就差今日的了。”
萧允晏眼底露出怪异之色,但没一时他便道:“那就将今日的写上,写好我再看就行。”
“好。”赫连漪说罢在一旁洋洋洒洒写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将军报呈给萧允晏看。萧允晏一看不住诧异:“这哪来的维城?”
赫连漪笑了笑,又递上一封信札,“这是维城太守的信,他跟赫连定邦向来有过节,我说动他投诚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等殿下伤势好些,便可去接收。”
“嗯,辛苦你了。”萧允晏淡淡应声。
赫连漪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赫连漪便瘫倒在床上,沈留香一边替她洗漱一边奇怪地问:“公主,怎么了?怎么每天回来都是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服侍殿下很累吗?”
“是很累。”赫连漪有气无力地回着话。
“也不至于吧,当初我们一路从合川逃出来,什么没经历过,现在跟当初比起来又算什么?”
“你不懂,我现在每天整个心弦都紧绷着,处处提防着,时刻小心着。”
“提防什么呢?公主,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愿意殿下绝不会逼你的。”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
赫连漪忽然变得茫然起来,又问:“留香,当初你面对齐越时,是什么感觉?假如他——他要亲近你时,你又怎么应对?”
“公主,我原先对齐越虚与委蛇的时候,只觉得恶心。后来发现他也不逼我,我渐渐不防备他了,他要亲近我,我心里也是——愿意的,我——”
赫连漪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早就喜欢上齐越了?”
沈留香的脸又更见红了,支支吾吾着:“我念着齐大哥甘愿自己冒着性命之忧而放我们离去,念着他的好。”
“留香,你怎么不早说,这事我今日才知道。”
“说了又如何?我不会因为他而离公主远去的。不管怎样,我都要留在公主身边。”
“如若他日有机会能再见到齐越,我便促成你们两人的婚事。”
沈留香红着脸,又红了眼圈,“奴婢不敢奢望这些。”
“那你想他吗?”
“嗯。”沈留香羞涩地点了点头。
赫连漪又艰难地问出:“你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吗?”
“他抱我,我心里也愿意的,但他并不逾矩,这也是我念着他好的原因。”
赫连漪听罢,再也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