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入回风舞之时起,危险便笼罩在柳寒身上,他完全没想到权倾朝野,让天下人恐惧的穆公公,居然会降尊纡贵,亲自来见他,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其次,穆公公先问的居然不是扬州盐号的事,而是他的另一个身份,这更让他警惕,好在他的理由还算充分,在江南经商,得罪了漕帮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你见过百工坊的掌柜了吗?”穆公公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回公公,昨天见过了。”柳寒如实答道,说话间,他的眉头微皱。
穆公公显然看出点什么,他温和的问道:“怎么?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回公公,卑职很为难,百工坊找到卑职,是通过百漪园的甄娘安排的,卑职也打听了下,百工坊在江湖上信誉很好,但百工坊很神秘,江湖上没人见过他的掌柜,在百漪园见到的百工坊掌柜也是蒙面的,昨天卑职逼他揭下面具,可即便如此,卑职心里还是很不安,卑职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如此神秘,卑职经商一向有个原则,不与来历不明的客人合作,但百工坊让卑职很难取舍,公公,卑职甚至差点以为这百工坊是内卫的。”
说着,柳寒抬眼直视穆公公和林公公,林公公面无表情,穆公公露出一丝微笑:“这百工坊是很神秘,内卫在五六年前便查过,可惜,...,呵呵,内卫档案库里关于百工坊的情报有三尺高,可小林子研究后,认为没有一份是真的,要么是他们故意丢出来的,要么便完全是假的。”
柳寒嘴巴微张,显然非常惊讶,穆公公点点头:“可为了查到这些资料,内卫总共损失了两个好手,可小林子研究了整个过程,认为我们派出去的十二个人,全都被识破,之所以只死了两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想得罪宫里,至于为什么又死了两个,原因不明。”
柳寒悚然一惊,背心冒出一层冷汗,穆公公冲他微微点头:“看来你猜到了,这里面有问题,十二个好手全部被识破,全都没能靠近他们的核心组织,还在外围便被识破,小林子悄悄进行了暗查,得出的结论是,内卫被渗透了。”
“百工坊是经商的,他渗透内卫作什么?”柳寒十分不解,心里却更加警惕。
“不错,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这个问题交给你,你去查,看看他们倒底想作什么。”穆公公的神情依旧平和,眼神却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我?!”柳寒神情犹豫,好像很不自信:“公公,不是卑职不敢,可卑职无法进入他们的核心,卑职甚至连外围都进不去。”
“这点我明白,”穆公公说道:“但你有机会,扬州盐号就是机会,具体怎么作,你可以随机应变。”
柳寒沉默了会,穆公公和林公公都盯着他,过了会,柳寒开口道:“公公,卑职可以接下这个任务,但卑职要看过往关于百工坊的档案,不管那些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你和小林子去商量。”穆公公顿了下,又说道:“你先要查清的是,百工坊是不是真的仅仅是个江湖帮派或是商户,主持人是什么人,叫什么,背后有没有人。”
“卑职明白。”柳寒躬身应命。
“好好干,将来前途无量。”穆公公说着起身,柳寒和林公公也随即起身,恭送穆公公出去。
回到房间,林公公坐上位,柳寒依旧坐在下,麦公公还是站在林公公身后,柳寒神识悄悄在房间内外扫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扬州盐号的事,老祖宗已经向皇上报告过了,皇上已经同意,交给咱家来操办,皇上希望尽快。”
林公公看着柳寒,示意将茶水换了,柳寒立刻注意到,其实这茶还没喝过,但麦公公却一言不的将茶水换了,趁着麦公公换茶时,林公公问道。
“你见了百工坊的掌柜?”
柳寒点点头:“是。”
“说说看,他是这个什么样的人?”
柳寒略微想想便说:“很严谨,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卑职几乎没看到他的情绪波动,对下控制很严,没有话,他的下属不敢丝毫乱动,另外便是,反应很快,不管卑职说什么,他很快便能理解,另外,和他打交道让卑职很舒服,卑职的难处,他很能理解,如果他是一个对手的话,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林公公点点头,沉凝下说:“今天老祖宗特地抽时间过来见你,是你的福分,你的那块狼头铜牌呢?”
柳寒不明所以,可还是从怀里拿出那块铜牌,放在桌面上,略微迟疑便推到林公公面前。
林公公那去铜牌端详下,收进怀里,然后拿出块玉牌,推到柳寒面前:“老祖宗觉着我太小气,责备我,现在,你是我内卫的供奉。”
柳寒好奇的拿起玉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玉牌上雕着一个麒麟,他不解的抬头看着林公公:“这是供奉的牌子?”
林公公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玉牌其实不止金鲤和牛头,原来还有一个麒麟玉牌,这麒麟玉牌乃内卫供奉的身份,供奉负有监督之责,可以监督处罚金鲤玉牌之下的所有内卫,必要时,可以调动郡国兵,也可以调动边军或禁军,但有人数限制,上限为五百人。”
柳寒倒吸口凉气,这权力也太大了,禁不住打个寒战,林公公一直盯着他,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嘴角忍不住滑过一丝笑意。
“公公,这,卑职惶恐,”柳寒结结巴巴的说道:“卑职从未干过内卫,骤然一下升到如此高位,卑职,卑职,万一,还请公公慎重考虑。”
“咱家也觉着升得快了点,不过,老祖宗认为你是行的。”林公公说道:“再说了,宗师以上的,都是玉牌,你有宗师上品修为,在牛头玉牌之上,也很正常,既然老祖宗决定了,你就拿着。”
柳寒有些惶恐,心里却比较得意,他想了下,才苦笑下说:“既然老祖宗和公公信任,卑职,卑职一定努力干好,不负老祖宗和公公的信任。”
“我们都相信你。”林公公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将扬州盐号办好,其次是查清百工坊之事。”
“公公,您关注百工坊已经很久了,不知您对百工坊是怎么看的?”柳寒斟酌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公公沉默的思索了一会,才说道:“这百工坊很神秘,掌柜的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蒙面,对外称姓张,不过,这人是不是真姓张,谁也不知道,内卫曾经查到,十年前,最初与百工坊合作的商家,当时百工坊的掌柜与现在这个姓张的掌柜不同,所以,百工坊背后还有人,这掌柜的不过是放在前面的,后面还有人。”
柳寒听得很专心,林公公接着说:“百工坊最主要的合作商家在江南荆州和帝都,这三地,其中以江南最多,帝都其次,内卫曾经查到,百工坊与淮南王有关,可咱家分析后,觉着这是个假情报,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此外,还查到与江南6家,虞家,漕帮,等等,所有消息都经不起推敲。”
“除了挣银子,他们还做过什么?”柳寒问道,林公公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作过,否则也容不下他活动这么多年。”
“但挣的目的是用,这么多年,百工坊至少挣了百万以上的银子,他总要用吧,不能挖个坑埋了吧,他用在那呢?”柳寒好奇的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林公公说:“在内卫所有的调查中,都没现百工坊使用银子的地方,不知道他将银子用到那去了,没有现他买地买庄园,没有一点迹象。”
柳寒眉头拧成一团,苦笑着摇头道:“这可见鬼了,他们挣钱干什么去了?”
“唯一一次现银子的去向是运往并州,可很快便失去线索。”林公公说道:“内卫徒劳无功的查了几年,后来,百工坊也没作什么,加上朝局纷乱,便没再继续查下去。”
柳寒明白,到后来,泰定帝病重,兄终弟及之说兴起,内卫调查方向转向,不得不放弃对百工坊的调查。
但这也让他心生警惕,内卫太恐怖了,居然连这样一个商社都没放过。
深吸口气,柳寒壮起胆子,抬头看着林公公问道:“公公,内卫有没有在柳府和瀚海商社派人?”
林公公大感意外,纳闷的看着他,柳寒的目光有些闪烁,林公公忽然露出笑容:“你在帝都的时间太短,而且,虽然你是从西域归来的,但很正常,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内卫不是什么人都查。”
柳寒松口气,对着林公公嘿嘿干笑两声,林公公忽然觉着这柳寒挺可爱,不像曾经见过的那些宗师或大宗师,那样怪癖,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说说扬州盐号的事,这事究竟进行得如何了?”林公公问道。
柳寒轻轻舒口气,麦公公提着茶水进来,给俩人添上茶水,然后将水壶放在一边,自己安静的退到林公公的侧后,整个过程,他没说一句话。
“到目前为止,盐号进行得很顺利,”柳寒说着将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答应合股,甄娘接受到扬州主持盐号详细讲述了一遍:“公公现在答应了,接下来就要大家聚在讨论,要解决几个问题,先是出资,每个人出的股份,另外还有人事。”
“具体的你们去谈判,老祖宗说了,半个月内,盐号要开起来,第一笔银子要入库。”林公公说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道。
柳寒眉头微皱,小心的问道:“公公,不知皇上的出资是什么形式?是宫里直接派人呢?还是另行指派人手?”
“你是怎么想的?”林公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宫里直接派人不可取,”柳寒思索着说:“这要传出去,大臣们会闹翻天,所以,卑职以为还是另外指派为好,嗯,最好有合法产业为掩护。”
林公公点点头,忽然突兀的问道:“交给你怎样,由你来代替,如何?”
柳寒立刻摇头:“这样不好,如果卑职代掌,加上卑职本身的股份,其他人会感到威胁,当卑职说话时,他们会下意识联手,所以,此法虽然简单,可从长远来看,会产生很多麻烦。”
“哦,这倒是,”林公公点头应道,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不过是想趁机分点钱,延平郡王没有封地,除了朝廷的俸禄外,仅靠城外的几个庄子收点银子,在宗室中算是很穷的,小赵王爷就更不用说了,在度支曹借了大笔银子,老赵王爷并不打算替他还这笔银子,他正下凑钱,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柳寒耸耸肩:“我建议他将赵王府抵押出去,弄笔银子,那赵王府怎么也值十七八万吧,抵押出去,把朝廷的债还了,还有点钱来投资,我计算了下,最多三年,就能还清欠款。”
“原来如此,”林公公微微摇头:“难怪小赵王爷正四处找钱庄。”
“咱们内卫在赵王府有人?”柳寒略微惊讶的问道,林公公笑了下:“度支曹追债,乃朝廷头等大事,我内卫自然要关注。”
“既然这样,那刘创是怎么回事?”柳寒立刻问道。
林公公神情微黯,轻轻叹口气:“这人已经死了,当天晚上就在廷尉大牢自杀了。”
柳寒眉头皱得更紧:“自杀?!!!怎么可能?廷尉府在做什么!!!”
林公公淡淡的说:“敢烧度支曹,这人也是个死士,死不死,都撬不开他的嘴。”
柳寒摇摇头:“有活口总比没活口好,公公,借这个机会,可以对廷尉府进行整顿。”
“这是自然,茅苇虽然是兖州人,但却是冀州许家的门生,这个时候还为田家出力,咱家看他这官也当到头了。”林公公的语气转冷,说着他拍拍手,掌声刚落,从外面进来个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