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深处,桃花点点,女人娇媚的笑声,充满诱惑。
柳寒凝神观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黑豹有点不耐,慢慢向前挪动数步,抬头看看桃花,张嘴咬下数朵,在嘴里嚼动。
“你这家伙,这么好的花,就忍心毁了。”柳寒拍拍它的脖子,黑豹鼓鼓的眼珠,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响鼻,柳寒笑了笑:“你这不解风情的东西,走吧!”
轻踢马腹,黑豹慢慢向前走,柳寒沿途欣赏风光,花丛中的笑声却始终没断,随着他的步履而行,柳寒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意味深长,桃林深处的隐约有竹屋红瓦,看似不远,可走了一会,却依旧只能看见红瓦绿竹。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柳寒漫声吟道,以内息送出,穿过层层花海,送到桃林深处,那伴随了一路的娇笑忽然戛然而止,消散于层层花海中。
眼前出现一条三岔路,柳寒勒住缰绳,略微沉凝,既不向左,也不向右,而是径直向中间闯去,黑豹愣了下,心说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前面没路。
柳寒却轻轻踢了它一下,黑豹不情不愿的向前走了数步,可走到跟前,那桃树却消失了,眼前出现一条小径,小径蜿蜒,尽头便是绿竹红瓦的院子。
黑豹愣了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柳寒拍拍它的脖子:“憨货,眼睛是会骗人的,自然也会骗马,走吧,别让人看瘪了。”
黑豹有些生气了,双蹄一蹬,一声长嘶,便飞驰而去,眨眼便到了庄园门口,柳寒勒马打量四周,庄园不是常见的土墙,而是一排竹篱,竹篱上爬满不知名的蔓藤,蔓藤间挂着红的黄的白的小花,小花在河风间轻轻摇曳。
柳寒跳下马,在经历了刚才的幻阵后,他可不敢小看这竹篱墙,站在门前,正琢磨是不是该上去敲门,竹门已经开了,一个稚龄小女出来,小丫头梳着三角丫,面红齿白,走出来冲柳寒微微施礼,未语先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来的可是柳寒柳先生。”
柳寒点点头,小丫头说:“我家妈妈已经等候多时,还请先生随我来。”
说完小丫头转身向里面,柳寒跟在身后,小丫头年岁并不大,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不到一米五,走在柳寒前面,背对着柳寒,腰肢轻摆,恍若风中柳枝,极有韵味。
柳寒开始没察觉,渐渐的注意到了,心中略微有点诧异,这小丫头居然已经入门了,这魔门还真是藏龙卧虎。
当然,柳寒也不认为这是甄娘故意的,她还没这么轻敌,派个刚入门的小丫头来试探自己,这未免太看不起上品宗师了。
小丫头在一处角门处停下,侧身对柳寒说:“先生请进。”
“如此,多谢。”
柳寒说完便朝里面走去,边走边观察,庄园很雅静,四周静悄悄的,没有琴瑟之音,没有歌舞之声,更没有喧哗之闹,只有偶尔飞过的燕子发出啾啾的叫声,打破了庄园的沉寂。
进入院子,迎面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上,山峦雄奇,细竹茵茵,溪水潺潺,山脚下,流水环绕,水草蔓蔓,游鱼灵动,让人一见便有豁然脱世之感。
“好山!好水!”柳寒赞叹道,略微端详便饶过假山,景象又是豁然一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翠竹小屋。
小屋无门,站在假山边便一眼可以看透屋内情景,屋内空空的,只有一尘不染的木制地板,不但屋内,整个院子干净得让他惊讶。
看看脚下有些肮脏的靴子,柳寒迟疑下,弯腰脱下靴子,赤足走到小屋边上,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柳寒也没进屋,而是站在门外朗声道:“在下柳寒,特来求见甄娘!”
话声刚落,从里面转出一白衣姑娘,姑娘穿着简单,素面朝天,头发简单的挽了髻,赤足白袜,袅袅婷婷的走到柳寒面前,深深一礼。
“柳先生,请随我来。”
柳寒开始还没认出来,等白衣女到面前后,他才认出,这姑娘原来也是百漪园的,不过一年多以前,甄娘离开帝都后,她便消失了,没成想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而卸去浓妆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那种风尘气,荡然无存,倒是隐隐有几分圣洁。
白衣女说完便转身向里走,柳寒跟在她后面走进屋内。
进入屋内,柳寒才发现,这屋从外面看很浅,可到了里面却发现很宽也有很深,整个房间由数根木柱支撑,这些木柱很是原始质朴,连树皮都没削,柳寒经过时摸了下,粗糙却干净,没有一点灰尘。
白衣女从边上的小门进去,这小门设计很巧妙,利用了人在视觉上弱点,粗看这里根本没门,可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有道门。
这道门同样没有门,进去后,里面是一个空旷的院子,整个这房间是个回形建筑,中间是个小小的天井,天井四周是一圈木制地板,靠着地板摆着一圈花盆,花盆里面是各种鲜花,将整个天井熏染得生机盎然。
白衣女领着柳寒向前走,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柳寒也不问就跟在她身后,绕了半圈后,白衣女在门边停下。
这又是一间小屋,屋里飘出淡淡的茶香,甄娘坐在案几后面,也没看柳寒,专心的看着火炉上的水壶。
柳寒也不说话,进去后,便坐在甄娘对面。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仔细端详甄娘,甄娘今天同样没化妆,素面朝天,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配饰,头上也只是一根木簪,松松的插在发髻上,穿着的服装也只是一件便服。
“柳先生写得好诗!”甄娘没看柳寒,开口说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听到这个,奴家都想改名了,改为桃花坞,先生看可好?”
“临江而栖,绿柳环绕,桃花丛中,竹园掩映,这样一个出尘之所,绿桃园,不好,不好,有传言说,世外桃源,不若改名桃花源,方为贴切。”
“桃花源,”甄娘抬头看着柳寒,微微一笑,柳寒心神微荡,心中暗惊,这甄娘修为高明,这一笑没有丝毫做作,就像平日里遇上高兴的事一样,就那么笑了笑,却让他心神微动,心念微动,内息自然而然的运转起来。
“先生果然大家,不像那些人,只知皮毛,而先生一眼便抓到了神韵。”甄娘说着垂下眼帘,盯着火炉上的水壶,火炉烧着白炭,没有一点异味。
“柳某不过凡夫俗子,需要外境方能改变心境,真正的高人,那怕身居闹市,心性依旧坚若磐石,不为外物所侵!”柳寒翕然一笑。
“柳先生这话,奴家也归入凡夫俗子了。”甄娘说道,柳寒没有开口,甄娘轻轻叹口气:“可谁说不是呢,我等本就是凡夫俗子,住在这样的园子里,不过是为了假装高人而已。”
水开了,翻滚着冒出阵阵水汽,甄娘提起水壶,柳寒伸手将茶壶揭开,甄娘手腕不动,滚烫的开水自水壶中喷出,准确的落入茶壶中。
眨眼间,茶会便满了一半,柳寒不动声色的将茶壶盖盖上,水壶中的水自然而然的没了。
甄娘将水壶放在小火炉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柳寒缩手回来,自然而然的放在膝上。
可实际上,俩人已经交手一招,甄娘以内力逼出开水,可泡茶,一般头泡为洗,这水不需要太多,小半壶便够了。
柳寒看到水壶中有了小半壶,伸手将茶壶盖盖上,这个动作不仅仅盖上了茶壶,同时还封住了水壶,也就是压住了甄娘的内气,两者相较,柳寒高出甄娘就不止一筹。
在整个过程中,柳寒没有接触茶壶,而甄娘始终握住茶壶柄,如此更容易注入内气,可即便如此,依旧被柳寒凭空封住,丝毫动弹不得,两者高下立判。
俩人心知肚明,却都不揭开,过了一会,甄娘提起茶壶,将里面的水倒掉,重新倒上开水,这次她全是她自己一手操办,没有再试探。
茶泡好了,甄娘端起茶壶给柳寒和自己倒上,水雾袅袅,带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并不浓烈,而是芬芳素雅,很是诱人。
“三娘将先生的计划告诉我了,”甄娘略微沉凝,便坦然的说:“我很感兴趣,不过,柳先生,我想知道跟具体一点,不知先生可否解说一下。”
柳寒将茶杯端起来,放在鼻端轻轻闻了下,轻轻呷了小口,含在嘴里,品味了会才咽下。
“其实,这事得从朝廷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