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没有言声,小赵王爷的热情让他有点意外,在帝都交往的人中,在他看来,薛泌秋戈与他的关系密切,特别是薛泌,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而薛泌对他也很不错;鲁璠等人则不过是一帮书生,延平郡王和小赵王爷则是两个说不清的人。
小赵王爷最初接触时,不过是酒肉朋友,这样的朋友可有可无,延平郡王则说不清,说好吧,自己心里隐隐有些抗拒,说不好吧,好像也不排斥。不过,今天来给小赵王爷送信倒是特意选的。
小赵王爷顺着柳寒的目光落到那封公函上,略微沉凝便笑了:“柳兄,这事你怎么看?”
“欠债嘛,该还。”柳寒若无其事的说道,顺手将茶杯端起来,又看了眼外面的彭余和康浚,小赵立刻领悟,冲外面叫道:“来人,请两位军爷到厢房喝茶。”
很快过来人请彭余俩人去喝茶,彭余和康浚都没动,俩人都看着柳寒,柳寒冲他们点点头,俩人这才离开。
“柳兄治下有方啊。”小赵王爷笑眯眯的称赞道,柳寒淡淡一笑:“军营之中,讲究令行径止,他们是军人,习惯了而已。”
小赵王爷略微沉凝便径直说道:“柳兄,你看这事我该怎么办?”
柳寒端起茶杯,略微沉凝:“欠债还钱,理所当然,小王爷,我不清楚你怎么欠了这么多钱,现在呢,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得想办法还钱。”
小赵王爷神情略微尴尬,干笑两声说:“柳兄,不瞒你说,我现在拿不出十四万银子。”
柳寒深深叹口气:“王爷,柳某自从到帝都后,交友不多,也就您,薛泌薛兄,秋戈秋公子,鲁璠鲁公子,聊聊数人,小王爷对我的关切,我始终记在心里。”
说到这里,柳寒顿了下,略微思索,便径直问道:“小王爷,你看现在朝中,宗室有几人?”
小赵王爷先是愣了下,笑容慢慢隐去,变得严肃起来,柳寒点点头:“就你和延平郡王。另外,小王爷再想一个问题,皇上对尚书台满意吗?”
小赵王爷眉头微皱,迷惑不解的看着柳寒,柳寒见状心里暗骂糊涂蛋,这小赵王爷比起薛泌和延平郡王来说,差多了。
“不会吧,潘链潘冀是太后的父亲叔父,左辰乃帝师,秋云朝中声望甚高,甘棠乃丞相,他们都是先帝选的,皇上应该不会吧。”小赵王爷语气游移不定。
柳寒忍不住在心里又叹口气,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薛泌都比他强。
“皇上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小王爷想过没有,为什么皇上要启用你和延平郡王?”柳寒问道。
小赵王爷迷迷糊糊的看着柳寒,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柳寒在心里再度叹息,便压低声音说:“皇上在陈国清查土地,在扬州革新盐务,都受到门阀士族的阻拦,再往前一点,方回叛乱,先帝启用了太原王燕溱,东营公燕腾,常山孝郡王燕衡,现在明白了吗?”
小赵王爷思索再三,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想让宗室入朝?”
柳寒缓缓点头,小赵王爷稍稍兴奋,随即眉头拧成一团:“可这与还钱有什么关系?”
柳寒闻言恨不得抽他一耳光,他无奈的看着小赵王爷,小赵王爷略微尴尬:“柳兄,你也知道,我对朝局两眼一抹黑,我那知道这些。”
“赵王怎么不给挑上两个助手,就这样让你留在帝都,让你入朝。”柳寒叹息道。
“原来家父倒是给我找了两个师爷,可我嫌烦,都赶走了。”小赵王爷倒不避讳,略微有些羞愧的答道。
柳寒摇摇头:“宗室中,皇上选择了你和延平郡王,可你们究竟能不能用,皇上没把握,所以,他在观察你们,观察你们是不是和他一条心,小王爷,这是一道坎,你必须过,否则,不但赵王世子拿不到,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更谈不上再进一步。”
小赵王爷这下有点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我要还上了,皇上就认为我和他一条心?”
柳寒稍稍迟疑便点头:“不能完全这样,而是,还要看,你是否支持陈国土地清查,是否支持扬州盐务革新,等等,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游玩了,得关心下朝政,另外,就算一时还不上钱,明天也一定要去度支曹,当众宣布还钱,三个月内还清,人越多越好。”
小赵王爷哭丧着脸说:“说话倒没什么,可我上那找十四万银子去,我不能说话不算吧,这会弱了我的名头。”
柳寒不由哭笑不得,冲着他直摇头:“你呀!你呀!小王爷,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在府里找找,看能找出多少银子,不够的话,再给老王爷去信,好在不算远,一个月足够来回了,实在不行,就把这赵王府卖了,反正弄不到十四万两银子,你这赵王府也得改名了。”
小赵王爷神情迷惑不定,柳寒再度叹口气:“你呀,就想不清,潘链欠债十一万,几年前,不说几年前了,就说一年前,他还得起吗!可现在,我敢断定他能轻易拿出十一万两银子。”
小赵王爷先是迷惑不解,慢慢的眼睛亮了,直拍脑门,嘿嘿笑起来:“对,对,若是能进尚书台,不说进尚书台了,就算盐铁监,外放州郡刺史,两年便捞回来了,嘿,丁轩为什么那样有钱,不就是干了几年刺史吗!”
小赵王爷嘿嘿直乐,抬头看到柳寒,兴奋的走到柳寒跟前,用力拍下他的肩膀:“好兄弟,他日,我若得志,定不忘你今日之功!”
柳寒在心里苦笑摇头,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的纨绔,国家大事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燕家的江山在他眼里也一文不值,算了,天下好坏与他何干,黎民疾苦与他何干。
说来,他们是一路人,自己也没资格谴责他!
柳寒也不说什么,推说自己还要去丁府送信,便告辞了,小赵王爷很是高兴的一路送他出来,把小赵王府的下人们看呆了,门口那老头吓得面无表情,直到柳寒骑马离去,这才松口气。
彭余和康浚俩人什么都没问,俩人安静的骑着马跟在他身后,三人打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丁府也在外城,这大概是丁轩最大的遗憾。
在丁府门外下马,正要叫康浚去叫门,胡同外进来辆马车,柳寒扭头看了眼便退了一步,马车上的标记是崔府。
马车在柳寒身边停下,崔均从车窗探出头来。
“还真是柳先生,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崔均纳闷的看着柳寒一身戎装。
柳寒冲崔均抱拳施礼:“崔大人。”
“早就听说柳先生加入禁军,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先生若要出仕,老夫可以举荐,干嘛要入禁军?”崔均神情满是惋惜,似乎柳寒进入禁军便是明珠投暗,自毁前程。
“多谢大人关心,”柳寒再度抱拳:“我本粗人,喜欢纵马驰骋,诗词一道本不擅长,还是军营适合我些。”
“你还不擅长,咱们这些人都成文盲了。”崔均哈哈一笑,抬头看看丁府大门:“先生这是要...”
“奉延平郡王令,来给丁大人送公函。”柳寒露出一丝微笑:“丁大人欠了国库银子,延平郡王现在负责追债。”
他说一半,崔均便明白,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极为欢畅,再度抬头看着丁府大门,手捋胡须笑道:“丁轩啊丁轩,一向炫富,没想到你的银子居然是借来的!”
“老大人没借钱吧?”柳寒问道,崔均笑而不答,柳寒微微点头:“老大人若是借了钱,这次就一并还了,无债一身轻嘛,您说是不是。”
“说得好,无债一身轻,老夫是借了钱,不过,只有区区三百两,上次清债,便已经还清,早已轻松了。”崔均大笑着敲敲窗户,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轻轻启动,可就这一下,柳寒便看出这车夫修为不低,想来崔家也是千年世家,上等门阀,家里恐怕也是藏龙卧虎。
这些门阀世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马车过去后,柳寒冲康浚点点头,康浚跑上台阶,依旧用力拍门。
门开了,一个年青人从里面出来,看看康浚,又看看台阶下的柳寒和彭余,不悦的问道:“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
“奉命度支曹延平郡王令,前来给丁大人送公函!”康浚大声答道,彭余有几分不耐:“快点进去通报,若是耽误了我们公务,你可吃罪不起。”
那年青人又看看彭余和康浚,再看看一直不动声色,莫测高深的柳寒,皱眉问道:“阁下是?”
“你就说柳寒就行了。”柳寒觉着这丁府的门房比小赵王爷家的要强,至少立刻认出,他才是三人中为主的。
年青人听出了柳寒语气的不善,眉头微皱,再度打量下柳寒,目光落在柳寒腰间的腰牌上,他深深的看了眼柳寒,什么也没说便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