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来不了,薛泌也没心思请客,在家里长吁短叹,他首次感到这些年荒废了时间,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朝中也没有支持的臂助,看看身边的人,也没多少有用的。
“妈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薛泌看看四周,几个家将正在周围,两个侍女安静且小心的在旁边伺候。
一个身影过来,薛泌有些不高兴的抬头看去,来的是府里的师爷,他没等师爷开口便问道:“又有什么事?”
师爷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皱眉。
“东主!”
语气中隐隐有谏劝之意,薛泌没有开口,端着茶杯仰头望天,厚厚的铅云就象压在他心头,怎的一个愁字。
“东主!”
师爷在薛泌对面坐下,他进入薛府已经六七年了,很早便开始辅佐薛家,对薛家上下了如指掌,也知道薛泌现在愁的是什么。
“唉,心里惶恐,不知所措,罗师爷,你能给我出个办法吗?”薛泌随口叹道。
罗师爷笑了笑,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上的丫环赶紧过来,将茶壶提过去,换上了另外一壶水,然后安静的退到一边,依旧垂手而立。
“东主的心思在下知道,”罗师爷淡淡的笑道,他是冀州人,出身贫寒,参加过几次州品,随后便到帝都来参加秋品,以他的家世,得了个下上品的品鉴,这个品鉴不高,自然没有人征辟,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薛泌的老爹,薛泌的老爹觉着这人是个人才,便将他请到家中为师爷,帮他处理些事。
不过,薛家的官一直不大,政务一直不多,直到新皇登基,薛泌调入中书监,政务才稍微多了些。
罗师爷很看好薛泌,认为薛泌大有作为,便尽心辅助薛泌。
“公子之忧不在明日,而在将来。”罗师爷高深莫测的说,薛泌睁眼看着他,有些疑惑不解。
“公子请想,”罗师爷笑了笑说:“公子现在中书监,官职虽然不高,可职位重要,乃在皇上近前。”
薛泌愣愣的点点头,这话不奇怪,也不新奇,中书监是朝廷年青官员都向往的地方,历史上很多朝廷重臣便是从这里走向朝廷中枢尚书台的。
“可是公子想过没有你为什么能进中书监?”罗师爷说完便大有深意的看着薛泌。
薛泌心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堂姐不是在宫里吗,皇后噎,当今皇帝是我姐夫,他不提拔我提拔谁。
“令姐在宫里,贵为皇后,是这样吗?”罗师爷点破了他的心思,薛泌迟疑下点点头,罗师爷微微叹口气:“公子,如果你仅仅这么想,那就辜负了圣上的期望。”
薛泌眉头微皱:“这是为何?”
罗师爷再度叹口气,将茶杯放在桌上:“皇上登基,尚书台都是先帝留下的旧臣,与皇上心意相同的也就一个蓬柱,可蓬柱又在陈国,皇上现在其实是孤掌难鸣。”
薛泌半眯着的眼睛一下便睁大了,现在他有些明白罗师爷的意思了,罗师爷点点头:“公子现在明白了,皇上对你是期望甚高。”
薛泌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可随即又黯淡下去,看着罗师爷说:“我现在还不是一样,孤掌难鸣,先生有什么可教我吗?”
罗师爷洒然一笑:“正是这样,公子才需奋起,皇上对你的期望可不是仅仅是个传递诏书的中书监,公子也只有奋起才能不负皇上的期望。”
“奋起?!我何尝不想,”薛泌苦笑着长叹,转动手中的茶杯:“可怎么奋起呢?先生此言.”
薛泌苦笑着摇摇头,罗师爷再度露出笑容:“公子说孤掌难鸣,的确,公子初入朝廷,自然孤掌难鸣,皇上对公子的期望也没那么高,可公子要是过上几年,还是孤掌难鸣,恐怕皇上就该失望了。”
薛泌沉凝着思考片刻露出了一丝笑容:“师爷有没有兴趣出仕朝廷?”
没成想罗师爷摇摇头:“公子误会了,罗某也想光宗耀祖,可罗某出身卑微,在公子幕府多年,帝都人多知,所以,公子现在推荐我,没有私也有了,平白给人把柄。”
薛泌原以为罗师爷的目的是让推荐他,没成想这罗师爷居然拒绝了,但又没完全拒绝,而是留下个尾巴。
“唉。”薛泌有些失望的叹口气。
罗师爷也摇摇头:“公子手里虽然没有现成的人,可我大晋广有天下,人才鼎沸,秋品刚刚结束,不少品鉴过的士子滞留帝都,公子可留心结交,择其有才之士向朝廷举荐。”
薛泌目光渐渐亮了,的确,每年一次的秋品结束了,这次他和秋戈他们都没怎么参与,但也结交了几个士子,但都没有深交,可他也知道,每年秋品之后,都有不少士子滞留帝都,这些士子多数出身贫寒,属于平民阶层,他们多数没有什么门路,只能凭借秋品中得到的小小名声,获得进身之阶。
“妙!罗先生,此计大妙!”薛泌有些兴奋,正要兴奋的站起来,罗师爷却淡淡的补充道:“可你怎么推荐?向谁推荐?”
薛泌神情微变,随即又黯淡下来,在朝廷中,他几乎没有任何臂助,朝廷最重要的部门都掌握潘家人手中,军权,掌握在潘冀手中,尚书台掌握在潘链手中,度支部,掌握在潘链的前长史顾玮手中,吏曹,掌握在潘链的亲信徐茂手中,而左民曹掌握在甘棠手中,御史则被潘链和甘棠瓜分。他薛泌就算要推荐人,也不知道该推荐给谁。
“公子,朝局现在看似坚若磐石,其实掌握其中玄机,便能一举破局。”罗师爷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在薛泌眼中无比奸诈,他挥了挥手,在边上的伺候的两个侍女悄无声的退下。
罗师爷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看四周的家将,薛泌又示意让家将们退下,家将们也悄无声的隐藏到四周的黑暗中。
“潘链掌控了尚书台,又掌控六曹,掌控了太尉府,难道这是皇上想看到的?”
薛泌目光顿时亮起来,随即又皱眉:“潘链潘冀都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皇上登基不久,不可能现在就动他们。”
“皇上就算想动现在也不会动,”罗师爷微微一笑:“皇上还没找到可以取代他们的人,所以,皇上还不会动他们,而且,宫里还有太后,皇上还有掣肘,所以,现在还不是机会。”
薛泌没有插话,边听边思索,罗师爷继续说:“所以,公子现在要作的是,做好准备,让皇上在准备好之后,再取代潘家,公子,薛家有极大的机会取代潘家,成为举朝第一家族。”
薛泌一听禁不住有些心潮澎湃,这些年薛家渐渐式微,祖父父亲做梦都想重振薛家,好容易将堂姐送进宫里,成了太子妃皇后,这还等了几年,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还请先生教我。”薛泌起身冲罗师爷深深一拜,罗师爷连忙起身回礼:“公子切莫如此,罗某深受薛家之恩,日思报效,今日终得机会,罗某深感庆幸,可以一报薛家的知遇之恩。”
薛泌抬头请罗师爷坐下,这个动作做得异常郑重,罗师爷也没客气,径直坐下,薛泌拿起茶杯给罗师爷倒茶。
“公子现在要作的是,打好基础,”罗师爷说道:“朝中肯定有对潘家不满的,公子当注意句誕此人,句誕是尚书仆射,乃尚书令的副手,可他在朝中同样孤立无援,而且他的名声很差,现在他跟着潘链,是不得已,公子在恰当时候,可以利用此人。此外,令叔也是一大臂助。”
薛泌频频点头,薛家在子嗣上艰难,这一辈中,只有五个人,两个留在河东老家,薛泌的哥哥早年病故,还有一个不愿出仕,在河东的三阳书院当教习,所以,在朝中,他这一辈就剩下他一个。
而在薛泌的父辈中,也只剩下一个,就是薛泌的叔叔薛遵,官位还不低,左民曹侍郎,不过这个左民曹属于丞相府管辖,距离尚书台尚远,但多少也有点帮助。
“可惜了落家,”罗师爷叹口气:“公子另外还有一大臂助,便是河东士族,白家王家,还有落家。”
薛泌闻言禁不住皱起眉头,河东士族这些年也同样衰落了,原本在朝中还算有些势力的落家,可现在落家在家守丧,朝中无人,而白家在朝中的官就没超过四品的,王家主要在军队,特别是,这些年薛家式微,河东三大家都是上品士族,本来就瞧不起薛家,现在就更瞧不上,要不是有个太子妃皇后,恐怕他薛泌都没资格入他们的厅堂,他肚子里还憋着对他们的一肚子的火。
罗师爷看着他摇摇头:“公子,要掌控尚书台,当有宽广心胸,首先要能化敌为友。”
薛泌点点头:“先生说得是,可我该向谁人推荐呢?”
罗师爷淡淡一笑:“公子怎么还没想到,直接向皇上举荐啊。”
薛泌先是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皇帝既然有取代潘链之心,那么就要准备官员人才,那么他自然会接受这些人,同时安排好这些人的职位,而这些人又知道是他薛泌举荐的,将来自然便是他的班底,这还有另一个作用,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心胸气度和无私。
“闻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先生,不过,”薛泌又犹豫下问:“明日该我轮值,皇上若是问起盐铁之事,我该如何回答?”
“公子便说,此事该问尚书台。”罗师爷满不在意的答道,薛泌摇摇头:“据我所知,皇上已经问过尚书台了,尚书台意见分歧,皇上心思动摇。”
“尚书台意见分歧,你怎么知道的?”罗师爷反问道,薛泌先是怔了下,随即明白,罗师爷这是告诉他,若皇帝问起,他要装着不知道尚书台意见分歧。
“可皇帝要问呢?”薛泌继续问道,罗师爷在心里叹口气,薛泌还是少了些机变,于是只好接着说:“公子可推脱,但可简单说一下,千万别详细,就说可交给度支曹,然度支曹派员到各地,召集大商家,举行拍卖。如果皇上不问,公子千万别主动提起。”
薛泌点点头,心说我傻啊,皇上不问,我干嘛还要主动提,那不是自找无趣。
不过,罗师爷的建议很好,特别是关于潘链,这老东西独掌朝局,这种局面不能继续下去了,我薛泌完全可以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