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对什么上品下品没有丝毫在意,士子们闹起来后,他担心闹大,反而影响了他今后的计划,这才站出来说了几句,没成想,这几句居然得到秋戈的大力赞赏,在士子们安静下来之后,柳寒又待了会,没等结果完全出来,便要告辞,秋戈以为他心里不痛快,将鲁璠交给庞阳他们,便与他一块出来。
“我看这郑恺不过徒有虚名,老兄这三篇,势必传扬天下,天下人自有公论!”
在路上秋戈还在安危柳寒,柳寒哈哈大笑:“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秋老弟,何必在意呢。”
秋戈愣了下,随即大笑,不再安慰报怨。
秋戈力邀柳寒上秋府作客,柳寒一想起秋云秋大将军,心里有些不痛快,便不想去。
“老兄,你要不去我府,我便随你上柳府,咱们抵足而眠。”
柳寒看看秋戈那毛茸茸的腿,不由大寒。
“我们很熟吗?”柳寒皱眉问道,秋戈认真点头,柳寒顿时无语,秋戈依旧很认真:“圣人说,一见如故,从花溪河上喝酒时起,我就觉着我们很投缘,柳兄,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柳寒不知道该说什么,秋戈“深情”的望着他,柳寒向后缩了缩,感到身上更冷了。
“我知道你那挺挤,还是上我那吧,”秋戈说:“再说了我也很长时间没见我父亲了,顺便也看看我父亲,他可一直惦记着你。”
柳寒撇下嘴,秋大将军会惦记他?!恐怕是惦记拓跋部落送粮吧。
“我可听说秋大将军最近被弹劾,拓跋部落送粮的事,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吧。”
秋戈嘿嘿一笑,没有丝毫惭愧:“这是我们共同的麻烦,嘿嘿,秋兄,你说是吧。”
柳寒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把秋戈盯得有些发毛,他干笑两声正要开口,柳寒悠悠的说道:“老弟,你可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秋戈只好苦笑。
马车穿过黑幕,朝凝翠庄驶来,帝都的治安尚好,即便这个时候了,沿途也没遇上麻烦,四周很安静,自有车轱辘和马蹄的声音。
“秋兄,你这马车倒是挺奇怪的,比我家那马车舒服多了,你在那买的?”秋戈好奇的问道。
“这种马车是从极西之地传来的,下面的人知道我在西域坐惯了,便制了一个,不过,这马车的缺点是,坐久了腰酸背痛,倒并不比大晋的强,老弟只是一时新鲜。”柳寒无精打采的说道。
“两种都有不好吗?干脆你把这辆送我。”秋戈很恬不知耻,连一个铜子都不想出。
柳寒觉着有点烦,不想搭理这小子,可秋戈依旧喋喋不休:“要不这样,我帮你买房子,那百八十两金子我就不要了,你呢就送我辆马车作谢。”
“门都没有,”柳寒不得不开口了,心中却暗暗警惕起来,这秋戈喋喋不休恐怕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背后恐怕还有深意。
秋戈很失望,眼珠转了几转:“老兄,要不这样,我们结拜吧,结拜为兄弟,你年岁大,为兄,我年青为弟。”
柳寒哭笑不得,这家伙兴风作浪,胡搅蛮缠的本事还不小。
“我可是商人,我们商人讲究的是亲兄弟明算账,你想要马车,拿钱来。”柳寒似笑非笑的扭头看着秋戈,打定主意,陪他玩玩,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戈居然没有丧气,依旧调侃道:“难怪圣人说,你们这些家伙充满铜臭,亲兄弟明算账,再没比这更贴切的了。”
“我可告诉你,这车只是简化版,还有一种更大的,八匹或十六匹马拉,车厢更宽更长,可以在里面喝酒吃肉,春天带上两青楼女,喝着酒,听着小曲,那个舒坦!不过,这样的车,价值千金!”
秋戈心里痒痒的,看着柳寒口沫横飞,可一听价格千金,顿时变得无力了,他可没这么多钱,要想买,只能找父亲要钱,而父亲是绝对不会买这玩意的。
俩人说笑着,斗着心眼,便到了凝翠庄,此刻已经月过中天,凝翠园大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将大门照得通亮,在这漆黑的夜里,远远的都能看见。
马车到了门前,庄园大门已经大开,早有护卫过来通知,守在门内的秋府家丁恭恭敬敬的守在门边。马车进了园子,没走几步便停下来,秋戈先开门下来。
柳寒感觉这是个偏院,院子里的一边是马厩,圈着一溜马,这些马见到拉车的马,有些轻微骚动。除了马以外,在另一边则圈着骡子和驴。
跳下车,柳寒朝四周扫了眼,气机便放出去了,向周围迅速探查了一圈再收回来,周围很安静,前面那排房间里面有轻轻的呼吸声,有可能是这园的下人在睡觉。
秋戈吩咐人将柳寒的车夫带去休息,他领着柳寒朝后院来,柳寒边走边留意。
虽然夜已深了,看不清园子的具体情形,可柳寒还是感觉到了,这园子看上去安静,可自进了中堂后,暗哨不少,这些暗哨多设在花丛,墙角,甚至还有躲在屋角偷偷观察的。
秋戈将柳寒带到客房后,很快便有人送来茶水,紧接着又人来为柳寒铺好床。
柳寒本不想喝茶,这个时候太晚了,喝茶影响睡眠,可喝酒之后,口里很干,忍不住想喝水。
“秋大将军怎么不出来?”柳寒等了会,没见着秋云出现,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父亲恐怕已经睡下了,除非征战,家父睡觉一向准时。”秋戈笑嘻嘻的答道,那神态好像是在说,你这次猜错了。
柳寒的确猜错了,他以为秋戈非要拉他过来,是因为秋云要见他,而且多半是想说说送粮的事。
柳寒低下头拨弄着茶碗,随口说道:“大将军到底是大将军,外面风猛浪烈,他居然还能安睡如常,佩服!佩服!”
“有些人喜欢瞎胡闹,就随他去,”秋戈依旧看着柳寒,这时下人已经将床铺好,见秋戈没再吩咐,悄没声的退下,出门时还将门给带上了。
“胡闹?!”柳寒略微有些意外,想了想,大有深意的看着秋戈,俩人目光相遇,同时露出微笑。
“秋大将军名不虚传,我这正担心呢,他老人家就已经将事情摆平了,佩服!佩服!”柳寒长出口气拱手冲门外作揖,好像卸下一副重担似的,浑身轻松了。
秋戈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暗自佩服父亲,父亲的担心果然有道理。
虽然皇上早已知道驱虎吞狼的实情,可秋云担心,朝中局势变化会影响柳寒,导致送粮计划出现意外。一旦,送粮计划出现反复,拓跋部落愤而转兵南下,袭扰凉州,不但凉州战火纷飞,反过来又会影响皇帝的判断,如此,刚刚脱离危险的秋家又会重现陷入危险中,故而让他出面向柳寒解释,坚定他的信心,务必确保送粮计划成功。
柳寒聪明绝顶,自己刚刚露了一丝口风,便猜到自己找他的目的,进而猜到朝局还在父帅掌控之中。
“唉,朝中这些大人,只知道抱残守缺,哪知战阵变化,这次咱们不过送了点粮食,这拓跋部落要活不下去,转身侵扰凉州,咱们失去的何止这点粮食。”秋戈叹道。
柳寒赞同的点点头:“秋大将军应该向皇上报告了的吧?”秋戈迟疑下还是轻轻点头:“柳兄,此话切莫外传。”
柳寒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秋戈也不解释:“柳兄记住即可,皇上病重,太子监国,现在朝局微妙,小心祸从口出。”
柳寒依旧眉头深皱,从长安到帝都,他们收到的邸报便没几份,有的也就是秦王传给犀锋的,他在边上看一点,而从老王掌柜那边传来的就没有,毕竟他们是在移动中,在这个时代,移动中传递信息近乎不可能。
到了帝都,许远这才有了些信息,可许远毕竟还没有能打入上层社会,根基不稳,拿到的情报很少,多数是些大路货,因而价值比较低。
太子监国,尚书台人事变动,朝臣们引起巨大震动,兄终弟及之声烟消云散,齐王派系人心惶惶,只有齐王每天依旧,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朝中大臣们开始观望,可对秋云的弹劾依旧猛烈,弹劾奏章一篇接一篇飞向尚书台,太子在犹豫两天后,下旨让秋云自辩,秋云于是上了篇自辩折,而后依旧没有动静。
可秋云上自辩折后,一些朝臣也纷纷上奏为秋云辩护,认为事出有因,秋云不过是饮鸩止渴,大节无亏,小错而已,朝臣揪着不放,别有用心。
但另一派立刻上奏,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拓跋部落本为凉州之患,大漠受灾,正是削弱其势之时,秋云却在这个时候送粮给他,有资敌之嫌,朝廷应予重处。
两派争执不休,太子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这个时候,驱虎吞狼之策还能不能进行,成败就在送粮上了,而送粮的关键又在瀚海商社。
秋云对柳寒放心不下,商人的本质是趋利,柳寒就在帝都,朝局的变化不可能不清楚,若他一动摇,送粮计划立时便出生出事端,进而影响整个大局。
所以,他必须稳住柳寒,坚定信心,保证完成计划。
“我瀚海商社几百号人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上面,”柳寒忽然将拉下脸来对秋戈说道:“大将军究竟怎么想的,皇上太子是不是赞同这个计划?老弟你得让我明白,别让我到时候丢了性命,还稀里糊涂的。”
秋戈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阳光明媚,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刚才还在赞赏这家伙聪明绝顶,难道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