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微微点头,折扇轻轻扇动,神态潇洒,当年太子雷霆一击,满朝震惊,兴阳杜家成年男子被全部斩杀,女人被抄没入官,幼年男子官卖,几乎被灭门,这在上品士族中极其少见,泰定帝处置过一些士族,但绝没严酷到这种程度。
王爷曾经细细研究过这个案子,本能的感到这背后有内卫的影子,他怀疑这又是宫里那位公公的手笔,可他猜不透的是,这位公公为何要如此,是皇上授意的,还是公公为取悦太子擅自行动。
“太子年青气盛啊,”峦玄叹道:“那之后,齐王殿下声誉一日高过一日,太子呢,落下了个残暴的名声,兄终弟及的呼声高涨,此外,太子曾说,士族乃国之蛀虫,士族不纳税,国之大患,身边近臣,皆为庶族子弟,王爷请想,若太子登位,推行邵阳之策,士族岂不恐慌。”
王爷面带忧色,眉头深皱,半响才长叹一声:“邵阳之策,哼,以雍州之现状来看,邵阳当年之策非错也。”
峦玄面带忧色,轻轻摇头:“大周败亡,先祖亲历,呕心沥血,却无力回天,退居田舍后,反思数十年,才豁然开朗,留下《周迁》十七篇,我已经献给王爷,王爷当细读,其核心即《士论》《吏论》《赋税》,先祖曾言,大周之亡,亡在士族,士族占天下七成之财,却不纳税不交粮,朝廷府库空空,百姓困顿不堪,叛乱四起,朝廷竟连养兵的钱都没有,如此,岂有不亡之理。”
王爷默默的听着,见峦玄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便提起茶壶给他添上,峦玄微微施礼表示感谢,依旧继续说道:“太子此举虽然刚烈痛快,也打击了士族势力的扩张,可他的失误也在此,过于刚烈,这不得不引起士族恐惧。”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王爷一眼:“先贤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士族之势已逾千年,想一朝撬动,岂能不令天下人心动荡,甚至大乱,王爷,欲速则不达,为政当小心谨慎。”
王爷默默的喝着茶,抬眼看看桌上,桌上摆着峦玄刚刚起草的奏疏,内容便是放开萌户,安置流民。沉默了会,王爷开口问道:“这个柳寒既不愿意出仕,那怎么安置呢?”
峦玄胸有成竹:“不愿出仕也好,王爷,未来数年,帝都情势复杂,宫内虽有消息传来,但宫外呢?我们在宫外也要有人,王爷,柳寒正好适合。”
王爷默默的想了想,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此甚好,孤要不要见见此人?”
峦玄非常肯定的点头:“王爷最好见见,此人出身虽然卑贱,然确有大才,犀校尉说他的修为比他高,我还怀疑不信,可他在北里出手,高庆说他没看清,高庆的修为是武师三品,犀锋是武师六品,由此看来,柳寒的修为当在武师巅峰,甚至可能踏入宗师境界,王爷,仅凭这,就值得见了。”
以峦玄所知,王爷麾下还没有宗师修为的武者,如果能招揽到一个宗师,对王爷而言将是极大的帮助。
“宗师!”王爷有些热切,看了眼峦玄,峦玄虽然没有瞧不上武人,但也有文人的清高,人君在德不在武,有德者自然贤者云集,修为高不过百人敌,人君当修万人敌,秦王深以为然,此刻露出期盼,深怕遭峦玄责备,随即转口调侃道:“这司家要知道招惹了一个宗师,恐怕现在也头痛得很吧。”
峦玄也报以微笑,司家这次面子丢大发了,但也给王爷带来机会,峦玄相信,若非司二公子闹了这么一出,柳寒不会轻易投入王爷麾下,他毕竟还要在长安经商。
王爷拿起奏折,这份奏折他已经看过两遍了,心中的疑问也解开了,他提笔在下面落下名字。
“给柳寒一个什么职务呢?”
现在谈话进入另一个问题,如何安置柳寒,这是个有些棘手的问题。
柳寒有武师巅峰甚至宗师的修为,从这点看,该以高位笼络,可柳寒不愿当官,而且他要去帝都,成为秦王在帝都的一个眼线,如此就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了。
“简单,不给官,但给权和钱。”峦玄说道,王爷有些迷惑,似乎没听懂,没有官位,哪来权。
峦玄解释道:“我观此人真不在乎官职,对经商兴趣浓厚,犀校尉也一再说他在帝都有事,”秦王目光闪了下,没有打断他,但露出了疑惑,峦玄接着说:“我试探了下,他没说,不过,我猜测,他的目的还是在经商,根据我掌握的资料,此人在月半以前进入凉州,此前一直在西域。”
说到这里,峦玄感到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秦王这时才插话:“他为什么要从西域回来?”
“宫里传来消息,明面上是想回乡,可实际上是他认为西域要乱,鲜卑人有可能向西域发动进攻。”峦玄说道,秦王有监督雍凉并三州之权,宫里时常有三州的情况通报,特别是内卫探查到的情报。
“这消息可靠吗?”
峦玄稍稍迟疑,他得到的资料太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不过,他还是很快点下头:“我没有西域的资料,不过,王爷,看上去秋云是相信了,他采取驱虎吞狼之策,让拓跋部落北进,攻击西部鲜卑,所以,他说的应该有七分道理。”
在这上面,俩人都选择了相信秋云,秋云曾经数次上书皇帝,要求出兵西域,可朝廷受困于财政,都没答应,俩人也都清楚,秋云这些年一直关注西域情况的变化,朝廷关于西域的资料多数来自这位大将军。
柳寒的来历交代清楚了,这点非常重要,这保证了柳寒是个干净的人,与朝中任何势力没有关系,只要能把他收服,那他就是秦王的人。
“柳寒不在乎官职,那就不给他官职,不过,要给权,王爷若是有钱,也给点钱,这人看重这个,”峦玄笑了下秦王不动声色,峦玄又建议道:“王爷可从内府中调拨一万两银子给他,告诉他这是他的活动经费,另外,将我们在帝都的人手给他几个,告诉他在必要的时候,可与他们联络,此外,他的职位可为鹰翎卫供奉,王爷给他一块云龙佩,允许他在帝都代表王爷行事。”
秦王倒吸口凉气,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这个权柄实在太大了,供奉也就罢了,以柳寒的修为,完全当得起,可云龙佩就不同了。
云龙佩,明面上只是秦王的随身玉佩,可实际上,这还是秦王信物,持此玉佩者可调动鹰翎卫,还有雍州军队,指挥雍州下属各级官吏。
秦王摇头表示反对,峦玄稍稍皱眉,然后坚定的看着秦王,秦王也同样坚定的摇头:“不行,一万两银子可以,但云龙佩不行,这干系太大。”
“王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爷以至诚待之,彼必以至诚回报。”
秦王想了想还是坚决反对:“云龙佩非比寻常,其人若有才干倒也没什么,若没有,拿上此玉佩,必出祸乱,峦兄,我不能答应,这样吧,我给他长乐令。”
长乐令,是秦王的另一个令牌,这个令牌是秦王客卿的最高标志,可以调动秦王近卫,秦王近卫实际是秦王召集的江湖人士,成员无一不是武功高强之辈,总人数不多,只有三十多个,人人均有武师以上的修为,现在的首领是武师九品的王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