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还是向柳寒预料的那样发展了,只是短暂的犹豫,虞文便首先答应,随后张荥也答应了,这俩人倒戈后,陆峤也就不再坚持。
盛怀就这样被陆虞张三大江南门阀抛弃了。
但柳寒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为何皇帝就罢不了盛怀?就算潘链护着盛怀,可现在潘链已经缩回去了,为何还是罢不了盛怀?还要自己来搞点小动作。
回到钦差行辕,他带着这个疑问去见句诞,试探着询问。
“子民对咱们大晋还是不了解,”句诞笑了下,不过,在心里他很满意:“咱们大晋,以孝治天下,潘链是太后的父亲,皇上若要动潘链,太后必然干预,而皇帝要罢免盛怀,必须得到潘链的同意,没有潘链附属的圣旨,没有作用。”
句诞说到这里,心里也微微有些诧异,这潘链的骨头怎么硬起来了,皇帝的意思如此明显,他还在抗。
柳寒觉着匪夷所思,以前老黄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还是觉着不可思议,皇帝的态度如此明确,这太后为何还要阻挠!
句诞看着他,没有再说,他看好柳寒,可柳寒对大晋官场的了解太少,想要有更大发展,还需时间沉淀。
同样的问题,柳寒也问过马烨,他的回答与句诞大同小异,不过,他要直接些。
“潘链这次很意外,潘链以前给人的印象不是这样,这次为何如此坚定,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马烨的解释有几分道理,但这不是柳寒最关心的,他现在已经拿到宫里的命令,一方面要解决朝廷的财政困难,简单的说便是,要用这些贪官的家产来填补朝廷府库;另一方面,要稳住江南,不能影响新税制推行。
柳寒考虑了两天,决定还是要与句诞商议,给句诞卖个好。
“他们既然已经同意了,那你想怎么办江南会,处理吴郡?”句诞问道,当柳寒拿出这个方案时,句诞十分意外,如此困难的事,居然就这样解决了,将整个吴郡拿来瓜分,老实说,他没有这个魄力。
“我查过江南会的情况,江南会其实是个松散的帮会商家门阀世族的联合体,要打掉江南会,首先要弄清楚其成员,然后咱们照名册抓人就行了。”
句诞很惊讶的,柳寒居然如此若无其事,压根没将江南会放在眼里,可江南会以一郡之力,力抗漕帮,陆虞张这些江南豪门,达数年之久,实力不容小觑,可在柳寒这里,压根不是事。
“既然子民都准备好了,那什么时候行动?”句诞含笑问道。
柳寒笑了笑,没有回答,句诞明白了,同样也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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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总觉着眼皮直跳,心里忐忑不安,总觉着有什么事发生,可细想回来的点点滴滴,又没有什么事。
吴郡很平静,大概是最近十年最平静的时期。
方震死了,对漕帮最大的威胁已经消除,方杰接任漕帮,可这头小狮子,他还没放在眼里。
徐维,江南会会长,最近才从海外回来,带回大批奇珍,这次比较顺利,没有损失一条船。
江南会总会设在吴县,但他的活动中心在余杭县,他回到吴县不过三天,这次回来是要向股东报告这次出海的收益。
江南会是个松散的组织,成员包括了吴郡的最大的商号和吴郡的门阀世家,还有散布在南部的畲人部落首领。
吴郡的门阀士族并不强,没有什么千年世家,在大周时期,吴郡还属于蛮夷之地,大周末年,战乱不休,中原流民南迁,吴郡人口才慢慢增多,大晋八百年,晋人与畲人征战,历时数百年,最终将畲人赶到南部山区去了,此后,晋人与畲人达成和平协议,双方停战,和平相处。
又经过数百年,现在吴郡晋人和畲人相处融洽,通商通婚不断,畲人在吴郡各处都能看到,即便治所吴县也能。
留守吴县的师爷向徐维报告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特别是扬州发生的卫振案。
徐维目光一闪,觉着抓住了些东西:“卫振被捕,你打听过没有,朝廷是怎么处置的?”
“负责审理卫振一案的是虎贲卫假校尉,名叫柳寒,此人作势缜密,此案的审理,外人一概不知,连钦差句诞句大人都不知道。”
师爷神情忧虑,江南会从卫振手中拿过不少货,这案子要往浅了问,那就是卫振和官场中事,可若往深里问,那就大了,恐怕整个扬州都要乱。
“咱们在扬州的暗舵,有没有消息传来?漕帮和陆虞张这些老王八蛋,有没有什么动作?”徐维思索着问道。
师爷摇摇头,暗舵在扬州监视漕帮和陆虞张等门阀,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很难瞒住他们。
“漕帮正集中力量漕运,陆虞张三家正忙着对付顾玮和新税制,都没有动作。”
“也就是说平安无事咯。”徐维松口气,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那刘家绣坊还好?”
“挺好,卫振之事一出,我就吩咐那边注意刘家绣坊和段家布庄,都没事,照常经营。”
这刘家绣坊和段家布庄是卫振的大客户,背后是陆家,这两家没事,说明卫振一案还仅仅局限在官场,不过是官场上的交锋。
“看来没事,”徐维满身轻松:“卫振,这家伙捞了不少,活该他倒霉。”
师爷却摇摇头:“会长,这次咱们就算侥幸过关了,可今后这样的生意不能作了。”
徐维豪爽的笑道:“没了卫振,以后就算想作也没得作了。”
“对了,周玉有没有消息。”
周玉是城里周家的家主,这周家是吴郡最大的士族,但不是上品士族,最多算个中品士族,可就凭这身份,他便是吴郡少数几个和扬州的陆虞张数家有联系的人家。
“我上周家打听过了,没有什么消息,唉,这案子,咱们还是谨慎点。”师爷说道。
“你说得对,咱们在东山岛上的东西,可不能乱动,那是咱们的老底子。”徐维点头。
当天,江南会照传统宴请这次走海的伙计镖师,每次走海都是大风险,九死一生,回来后,要谢海神,然后大家伙再聚在一起喝酒庆祝。
一个汉子站在阴影里,望着酒气冲天,热闹非凡的院子,过了会,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悄悄出来,站在门口,拍拍身上的烟尘,冲汉子方向点点头。
汉子转身就走,穿过几条胡同,汉子走进一家小院,没多久,从房间里取出只度鸟扔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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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度鸟自空中落下,李桥取下鸟腿上的小竹筒,送到柳寒房间,柳寒检查了竹筒的蜡封再打开竹筒。
“告诉弟兄们,出发。”
柳寒说着将纸条以内劲揉碎,抬头对马烨和韩澄下令,俩人早就准备好了。
韩澄回来后,柳寒也不瞒他,将如何处理卫振一案的全部谋划都告诉了他。
让柳寒意外的是,韩澄考虑半响后,便表示支持,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
三人与魏豹五人带了一百虎贲卫,这已经是钦差行营的九成兵力,从西门出城,到岸边,水师的船已经准备好了,等柳寒上船,水师立刻升帆。
十几条船迤俪南下,半道上,又有十多条船加入,这些船显然不是水师的船,他们挂着各种各样的旗帜,有些还带着小部分货物。
“夜航可行吗?”柳寒站在船头,看着眼前的江面,根据他和水师校尉满桐商量的计划,连夜行船,争取在中午到达吴县。
在这个计划中,柳寒最担忧的便是夜航,这个时代夜间行动都是很麻烦的事,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水面。
“放心吧,大人,这条水道,我每年都要走上几次,现在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吴县。”满桐信心满满,不但对他自己有信心,也是对他亲手训练的水师有信心。
柳寒对满桐很满意,他到过这个水师将领的帅帐,检验过水师将士,毫无疑问,这支水师中有不少世家子弟,但满桐对他们的管束卓有成效,简单的说,这支水师训练有素。
“他们能跟上吗?”柳寒又问。
满桐朝船尾看了眼,淡淡的说:“这我就不能保证了,不过,大人,有我们水师两千将士,完全可以控制吴县。”
“控制吴县?我要的是控制吴郡,包括吴县余杭宁县。”柳寒说道:“三千人马,不够。”
余杭是吴郡最大的港口,宁县则是第二大港口,根据柳寒掌握的情报,这两个港口的货运量不小。
总体而言,这个时代的外贸很赚钱,但外贸的量比较小,无论是外商来晋,还晋商走海,都是九死一生。
满桐没有答话,良久才微微摇头:“大人,当年太祖用了十万人马,打了将近三年,才打下吴郡,咱们这么点人,能在三天时间占领吴郡,已经非常快了。”
“这那跟那,大晋立国都八百年了,”柳寒摇头,看着渐渐黑暗下来的江面,沉默半响:“派人去建康,通知郡守,齐集郡国兵,立刻开赴吴郡。”
“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建康,陆奇那小子,他们的兵,我的兵,水师,一个打他们十个,”满桐语气中满是轻蔑:“如果大人真觉着兵力不够,吴郡不是还有兵,吴郡的周骏比陆奇强多了,这次周家有没有事?”
“不好说,要看了江南会的账本才知道,你与周骏的关系很好?”柳寒反问道。
满桐大咧咧的摇头:“见过几次,这人挺直爽,算个将才,这次周家要有事,这周骏,可惜了。”
柳寒没有再说,也不再提从建康调兵,这次出兵,为了保密,他只是动了水师和漕帮,另外让陆家和虞家提供了部分私兵,总兵力大约在三千人左右。
天色渐渐黑暗,月亮从东山跃起,江水缓缓拍打船只,发出哗哗的声响,前面的船上挂出防风灯笼,船头船尾各挂一个。
船的速度开始放慢,满桐沏好茶,请柳寒进舱,几个人坐下喝茶聊天。
满桐很歉意的告诉柳寒,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上船后便禁止饮酒,柳寒不在意,相反他对船很感兴趣。
“这船不能出海,在内陆的江河湖泊走走还行,到海上还是要福船,这船到海上必翻。”
“福船现在只有宁县和余杭会造,建康和扬州都不行,大人如果想造福船,只能上余杭和宁县,这海船是不一样的。”
满桐说着,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失望,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