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气温陡然下降,旷野的寒风变得更加刺骨,王庚将身上的麻片裹得更紧,可依旧感到寒冷刺骨,他小心的走过空旷的原野,小心的在枯黄的草地上寻觅。
半个时辰过去,他找到两块土瓜,他小心的剥去泥土,将土瓜藏进怀里,做贼似的四下张望,同样在寻找的人影隔得很远,没人注意到他,他不由松口气。
两小块地瓜并不够,他必须还得找,象他们这样的流民,每天活着的目的就是找吃的,如果运气好,可以混进城里,在饭店或好心人帮助下,可以吃一顿饱饭,可要进城不是那么容易的。
腹中的饥饿感更强了,他忍不住摁了摁地瓜,又将麻片紧了紧,然后看看,这块地已经经过无数人找过了,还能找到两块地瓜,已经足够幸运了。
轻轻叹口气,他觉着今天必须冒险了,到前面庄子附近找找,这有一定的危险,前面的庄子属于本地周阀的,严格的说可以算个小坞堡,四周的墙很高,门口有庄丁看守,这些庄丁很凶,若是被他们抓住,弄不好便要去半条命。
象王庚这样的流民在扬州城外和下属各县很多,他们多散布在山野树林中,就象一只老鼠,躲避着官府。
傍晚时,王庚回到小树林里的草棚,树林的空地上已经烧起两堆火,他刚回来,两个小人影奔过来,他乐呵呵的将一个破陶罐拿出来,两个小人兴奋的叫起来。
所有食物都倒进大陶罐中,里面有今天找到的各种食物,两个孩子坐在火堆边,乐呵呵的望着。
王庚其实年龄并不大,只是三十二岁,可他当流民已经三年了,原来有三个孩子,现在只剩下两个了,最小的那个在去年冬天死了。
“疤子,给你说个事。”
隔壁邻居的韩祟过来悄悄告诉他,过两天在柳堡镇要放粮,王庚很是意外,柳堡镇就在二十里外,他曾经去过,镇子不是很大,还不如一些大的坞堡,但这里是扬州之外的一个重要码头,好些船都在这里过夜,因而镇内的酒肆青楼很多,镇内很是繁荣。
“真的?”王庚有点怀疑,韩崇神秘的点点头:“明儿我就去,一家人都去。”
韩崇说的全家人其实就他和儿子,他老婆早就卖了,他儿子已经十四岁了,比王庚的两个孩子大多了,可以出去找食物了。
“你听谁说的?”
“打鱼的水老幺,镇里都贴出告示了。”
王庚相信了,马上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走,二十里,两个时辰就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寒风早早就将王庚催醒,他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叫醒老婆孩子,一家四口赶紧起来,他又叫醒韩崇父子,两家人在寒风中上路。
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身影,他扭头一看,小树林的人几乎都起来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无数个王庚韩崇向柳堡镇涌来!
柳堡镇,是扬州之外,北上船只的第二个大的停泊点,镇上一向比较安静。作为重要的停泊点,自然而然的便诞生了许多满足过往旅客的东西,众多的青楼酒馆和赌场,每当夜幕降临,小镇便喧嚣不已,而天色大明后,码头上的船陆续离开,喧闹一夜的小镇渐渐安静下来,直到下午。
漕帮在这个小镇设有一个分舵,分舵主姓严,这位严舵主三十多岁,用简单的两个字说他便是粗壮,即便冬天也只是穿着一件短褂,露出粗壮有力的胳膊,每天他都要带着两个兄弟在镇上走一遍。
小镇上并没有驻兵,这里不是什么要隘,只是从扬州北上的船到这里时已经晚了,这是个不适合夜航的时代,没有船只会夜间航行,如果有什么事,朝廷水师会在半天之内赶到,同时三十里外的金县也可以派捕快。
严舵主象往常一样,沿着石板路慢慢的走着,这是他的领地,他就是这块地区的王。
很快他便发现今天与往日不一样,镇内多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很好辨认,大多瘦骨嶙峋,披着麻布片,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今儿怎么啦?”严舵主随口问道。
“谁知道呢,天冷了吧。”
这话在理,天气寒冷,在野外难以找到食物,而且很冷,在镇里,无论是找粮食还是找暖和点的地方,都要容易些,往年冬天都这样,一到冬天,便有很多流民跑到镇里来。
严舵主没觉着有什么,相反他很有几分得意,因为崇敬或害怕的目光更多了。
但他忽略了,今年这些流民来得早了些,人也多了些。
傍晚,严舵主回到码头,码头上守着的帮中兄弟向他报告了今天的情况,简单的说,没什么情况,严舵主看了下,码头上已经一些船了。
“今天有船吗?”那兄弟话音刚落,远处便过来一队船,严舵主抬眼望去,很快便认出桅杆上的旗帜。
“告诉兄弟们,来了。”
那兄弟抬头望去,转身拿起一面铜锣用力敲响,从码头边上的房子里出来几个汉子,这些汉子很快忙碌起来。
船队行使的速度并不快,过了好一会才到,看得出来,船的吃水很深,严舵主始终站在码头上,偶尔与身边的人说笑两句。
船队靠岸了,从船上下来一个瘦长的汉子,汉子腰上挎刀,头发散乱,脚上却是一双精美的靴子,靴子很干净,好像新买的一样。
严舵主大笑着上前与瘦长汉子招呼,俩人没有多说,显然非常熟悉,说胡很是随意,俩人边聊边看着船靠岸,等五条满载的船全都靠岸后,瘦长汉子才与严舵主一块去旁边的屋子,而其他人没有一个下船。
“弟兄们!辛苦了!”
守在码头的柳堡汉子叫着挥手,几个汉子抬着簸箕,提着食盒上船了,每条船都送。
船上漕帮的帮众也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将船上的事办好后,才回到舱里吃饭。
这五条船并不是分别停下,而是五条全部连在一起,只有最里的那条才有跳板上岸。
一切都跟以往一样,除了码头外围。
码头对面的小酒铺里,有两男一女正靠窗喝茶,这三人是从边上的一条货船下来的,不过,看吃水,货船载货不多。
三人已经吃过饭了,正慢慢喝茶,目光不住看着码头,看着那些漕帮汉子。
“那人是谁?”那女生先开口,目光盯着边上的宣天,宣天懒洋洋的说道:“来的这人叫入水蛟庄俊,是把水上好手,估计在武师上品,这家伙做事很谨慎。”
女人端起茶杯,掩饰着目光,看着码头,这位置很好,可以将码头一览无余。
沉默无语!
过了会,一个穿着青衣的小伙出现在码头,漕帮的帮众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会,青衣小伙似乎对漕帮的船很感兴趣,想要过去看看,还没靠拢粮船,便被漕帮帮众拦住。
宣天起身,丢下一角银子,女人和另一个汉子也随着起身,跟在宣天身后。三人摇摇摆摆的向码头走去,看着就象是吃饱喝足后回船休息。
可宣天没有回码头,而是径直向码头边上的房子走去,随着宣天走出酒铺,四周忽然出现一群麻衣汉子,他们默不作声的向码头走来。
守在房外的漕帮汉子过来要盘问,宣天笑嘻嘻的,好像要解释,忽然剑光一闪,漕帮汉子一声不吭的倒下。
码头上的漕帮汉子不少,可没人注意到这边,宣天很轻松的走到门口,推门进去。
码头上的青衣小伙却看到门口的漕帮汉子倒下,他笑嘻嘻的再度走上前,那几个漕帮汉子有点不耐烦,厉声警告,青衣小伙笑呵呵,却是一言不发,正在这时,有个漕帮汉子发现情况不对。
“站住!漕运粮船!不许......!”
话声未落,青衣小伙已经纵身扑上,双拳一划,拳风刚烈,生生将漕帮汉子的声音堵回去。
青衣小伙一动手,从四面上来的麻衣汉子门纷纷拔刀冲上来。
漕帮安稳太久了,十多年了,没人敢打漕粮的主意,他们都忘记了,危险!
麻衣汉子们眨眼间便冲到跟前,刀光齐闪,漕帮众人猝不及防,数人在刀光中倒下,剩下俩人在苦苦支撑。
青衣小伙一拳将面前的漕帮人打得吐血,没等他作出反应,青衣小伙身形一晃便上了漕船,而这时,在船舱中吃饭的漕帮中人还没出来。
青衣小伙没有冲进船舱中,而是继续向前冲,眨眼间便到了第五条船上。
恰在这时,一声巨响,随后又是一道长笑,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冲出屋顶,前面那道人影出来之时,身形委顿,随即便被后面那道人影追上,俩人在半空中交手,眨眼间便分出胜负,前面那人直直的跌倒在大街上。
宣天落在屋顶,背手看着船上的激战,在船上激战的同时,大街的一头也爆发激战,那是漕帮分舵所在。
“兄弟会办事,无关人等退后!”
宣天朗声喝道,随手飞出一支信箭,箭到半空炸裂开来,形成一道红色的光团,远远看去便象一颗红星。
王庚和韩崇在镇外,他们本来很失望,他们在中午前便赶到柳堡镇,没有见到什么赈粮,正当他们不知该怎么办时,有人偷偷告诉他们等天上有红星时便朝码头去。
此刻看到红色,王庚和韩崇父子立刻拿起麻袋就向镇子里冲,韩崇不知道从那找来一根木棍,木棍前端削得尖尖的。
在镇外的流民蜂拥进镇子,很快便塞满街道。
“粮食在码头!”
不知是谁吼了一句,人群立刻向码头涌去。
宣天看着涌来的人群,满意的露出笑容,他一点不担心战斗结果,为了保证成功,他从徐州和江南抽调了部分精锐,这些精锐有些是血战余生,有些会中新秀,还有些是他亲手培养的,加上柳寒提供的情报,加上他亲自出手,胜利是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