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百漪园,秋三娘的小楼。
没有歌舞,园子里很安静,从小楼望出去,有小丫头偶尔出现在自家姑娘的小院里,而后很快回到屋里。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
二楼房间里,柳寒和王奋静静的看着对方,房间里很安静,炉子上的水壶咕咕的翻滚。
泡茶的水开了,可俩人跟前的茶杯都是白水。
“你来和我谈,你家老祖宗会同意吗?”柳寒看着王奋问道。
王奋淡淡一笑:“我很喜欢的诗,我收集了你的所有诗词,将进酒,豪迈风流;水调歌头,清幽寂寞;西归苍凉,春江花月夜,暗合天地之妙;首首令人难舍,我一直在想,柳兄倒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柳寒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很是不屑,这家伙跟秋戈他们差不多,都喜欢装b,忽然想起,这段时间怎没见着这小子呢?难道离开帝都了?
王奋盯着柳寒,见他不为所动,轻轻叹口气:“若非这漕运,我当与兄把臂游帝都,可没想到,到帝都居然是与柳兄争锋,”说到这里,他不由摇头,再度叹口气:“真是事世弄人。”
柳寒微微笑了笑,今天,王奋没带任何上楼,黄参他们都留在楼下,他孤身上楼,柳寒很清楚他的意思,但他没有打断,而是静静的听着。
今天的见面是小赵王爷安排的,小赵王爷来赵柳寒时,十分坦率,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而且十分肯定的告诉他,王奋曾经向他保证,不会在酒楼对柳寒下手。
柳寒答应来见面,主要还是想看看王奋倒底要作什么,至于小赵王爷的面子,那倒是其次。
“那天的事,不是我干的。”王奋看着柳寒,突然转变了话题,神情十分诚恳的说道。
柳寒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的看着他,王奋接着说:“那天我就在隔壁,你和小赵王爷的话,我都知道。”
停顿了下,王奋见柳寒还是没开口,便叹口气:“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
“我知道,”柳寒打断他:“那天,你带了六个高手,四个和你在一个房,另外两个在另一边,楼下和酒楼四周还有二十多个高手。”
柳寒淡淡的将那天王奋的部署挑明,王奋的神情开始还有几分惊讶,慢慢的多了几分钦佩。
“文武双修,佩服!佩服!”王奋拱手赞道,佩服之极,这里有对柳寒的佩服,也有对黄参和曾生的佩服,这俩人一致认为,压根就没办法瞒过柳寒,上品宗师,身周十米甚至更多,都在控制之下,压根就没人能够偷袭。
“我想请你帮我除掉一个人。”王奋再度开口,便有些令人惊讶。
柳寒没有一点惊讶,抬手给他倒了杯水,问道:“贵府七爷?”
王奋微微点头,柳寒想了下,摇头说:“贵府七爷可不是简单的人,而且,现在我也没时间,这几天,曹内的事多起来了,完全没有时间上冀州去。”
延平郡王在沉寂两个多月后,开始行动了,他向依旧欠债的各官员发出了催债书,又采纳了柳寒的建议,将所有欠债名单和欠债数目整理成册,向皇上报告,皇帝很配合,下旨明发各衙,于是,全帝都都知道有那些人欠了朝廷的银子。
此举大大刺激了欠债官员,这些官员恼怒之极,可又无法,于是找着缘由上疏弹劾延平郡王,延平郡王上疏自辩,皇帝压根不理会,下旨称赞延平郡王勤勉,效率明显。
朝臣们愤怒不已,延平郡王却没事人一个,继续按照计划开始准备下一步,还有半个月,强力追债就要开始了,延平郡王上疏皇帝,要求三个月归还期到后,所有没有还债的官员一律停职,专心还债,如果三个月内,依旧没有偿清债务的官员,一律免职,查封拍卖其财产,以归还朝廷债务。
此疏一上,朝廷大哗,尚书台立刻反对,皇帝却没作声,只是发下来,让所有朝臣讨论。
整个朝局立时有山雨欲来之感!
“王爷真是果决之人,”王奋微微点头,表示知道柳寒的处境:“七叔暂时不会离开冀州,柳兄,我希望你能在一年之内除了他。”
柳寒想了想问:“你了解七爷吗?”
王奋迟疑下,没有回答,柳寒淡淡的说:“王兄恐怕没听清我的话,你家七爷可不简单,他可不是看上去那种讲讲学,优哉游哉的士子。”
“柳兄何出此言?”王奋神情一凛,七叔回家后,便没在老家河间郡,而是在邺城博阳书院讲学,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柳寒却说他很不简单,这大出他的意外。
“你手下有数个高手,如果,他是个简单的教书先生,为什么,你杀不了他?”柳寒反问道。
王奋沉默不语,心里更加惊讶,请柳寒出手对付七叔,已经犯了王家大忌,几百年前,王家老祖宗便定下严规,王家子孙一律不准内斗,凡内斗者,无论以何理由,一律以族规严惩。
今天,王奋的举动要是让老祖宗知道,别说什么下任家主了,连性命都保不住。
“不知,柳兄从何而知?”王奋问道:“王家家规,不能对家人出手,否则杀无赦。”
柳寒心里冷笑,没有怎么会请他出手,只不过没有抓到把柄。
“王兄,今天这里只有我和你,我向你保证,今天我们的谈话只有我们俩人知道,你楼下的那几个手下,绝对听不到我们的话。”柳寒说道,从王奋开口开始,柳寒便将内息放出,他现在的功力要控制整个房间还办不到,可控制这张案几,以及周边三尺的范围,没有一点问题,所以,现在这块地方,风雨不进,俩人的话,半个字都传不出去,即便有大宗师在外放出神识,也会触动他放出的内息,进而惊动他。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神秘小院的老者让他深为忌惮,他居然可以控制整个院子,仅凭这一点,他的修为便在柳寒之上。
王奋深吸口气,沉默半响才说:“不错,我没有出手过,但我知道二哥两次出手,用的人都不是家族中人,也不是他自己的手下,而是外人,结果...,”他苦笑下,摇摇头:“没有结果,派出去的人都失踪了。”
柳寒平静的看着他,王奋喝了口水,平静了下,才接着说:“我不知道是他自己出手,还是老祖宗派去保护他的人出手的,可据我所知,七叔是没有修为的。”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修为?”柳寒反问道,王家七爷的情报是来自内卫,在开战之前,他对王家一无所知,所有关于王家的消息都来自内卫。
王奋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寒:“柳兄对我王家知道得挺多。”
柳寒摇摇头:“在此之前,我对王家一无所知,冀州的门阀世家,我就知道邺城的田家和段家,其他的一无所知!”
王奋神情大变,恐惧之极的看着柳寒,柳寒点点头,随后叹口气:“萧雨还在大街上力战时,宫里便找到我,让我接手漕运,否则就治我勾连匪患之罪,你说,我敢将漕运让出来吗?”
王奋现在明白了,柳寒为何有持无恐,敢与王许田三家周旋下去,两次谈判,半步不让。
柳寒接着说:“宫里想让我当刀,可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杀来杀去,伤亡惨重,血流成河,可得利的是我们吗?漕运,嘿嘿,那天宫里换个想法,我就是另一个萧雨。”
王奋重重的吐出口浊气,他理解的点点头,明白为何柳寒到目前为止没有采取多少行动,十里铺之后,也就杀了一个吴瀚,一再同意与他谈判。
“多谢柳兄以实情相告。”王奋诚心实意的向柳寒拱手道谢,柳寒摆摆手:“今天这里要有第三个人,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事,三爷,我希望你不要将这事说出去,那怕你最相信的人,都不要说,因为,内卫转给我的情报,很多都是贵府隐秘。”
王奋神情肃穆,深知此事的利害,连连点头,但柳寒还是不放心,再度提醒道:“若宫里知道我们就此事作交换,我自然难逃严惩,但你也好不了,另外,你知道你带到帝都的这些手下中,有多少是你家那位老祖宗的人?你要小看了你家那位老祖宗,你会后悔的。”
王奋苦笑下,没有反驳,这点恰恰是他最担心的,自己手下究竟有多少是老祖宗的人,他一点都不知道,老祖宗手里还有多少王家的秘密力量,他也不知道。
“这不仅仅是你的危险,也是我的危险,”柳寒接着说道:“在帝都,我们还是要维持现在这个局面,僵持,最好是僵持,另外,你要除掉什么人,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王奋点点头,依旧不死心的问道:“宫里查到多少七叔的事?”
柳寒摇摇头:“什么都没查到。”
王奋很是失望,柳寒笑了笑:“什么都没查到,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宫里提供给我的情报,里面有你的,也有你二哥的,也有你五弟的,也有你七叔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奋,王奋神情迷惑,不知是什么意思,柳寒补充道:“但宫里给我的情报中,特别针对你七叔补充了一句,关于他的情报,九成是假的,剩下一成,不确定。”
王奋不由倒吸口凉气,七叔那张温和的脸顿时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