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奕的腿确实没事。他在从禁术中醒来的时候,身体确实极度虚弱,不得不以轮椅代步。但大半年的休养,他早已行动如风,可他在人前一直坐在轮椅上,除了冷以欣,就连那些泰国的降头师都不知他双腿并无残疾,姜家人也一直以为他是位双腿有疾的老人。
这是出于谨慎。肖奕深知修为不及夏芍,两人早晚有碰面的时候,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有可能成为关键时候的活命稻草。而今天,证明了谨慎并非多余。
肖奕在崖路上大笑着往会所前头奔去,他不会停留在后山,要离开也要从前山走。后山林木茂密,很适合夏芍动手,但前山则不同,下了山就是国道,这会限制夏芍的出手。她再想动手,也会顾忌无辜人的命。
夏芍从窗口翻出来,只见肖奕的背影已经到了会所一侧,人一晃便看不见了。夏芍天眼一开,手一挥,黑森森的煞气里金色一掠,自窗口掠出的一瞬,金光倏涨,直冲天际!霎时,天色骤暗,黑云骤生,会所楼顶的天空像一瞬被那金光给冲破成巨洞!巨洞中,金色鳞光泛着青黑,巨大的头颅自云端俯视地上,半空中数道森冷雪线晃得人眼都睁不开!那赫然是一双金色鳞片包裹的兽足,兽头颅上有角,竟是一条巨大的金蛟!
金蛟巨大的身子盘桓在会所楼身,头颅俯瞰地面,那里,一人正向前山奔走。他速度虽快,却怎敌得过它体型巨大,一瞬便将他罩住?
蛟俯下身,张开口,锋利的倒钩牙齿寒光森凉,信子一吐,便扫向肖奕腰间!肖奕只狂奔不回头,手却往头顶一震,一道虚空金符射来!
蛟信子吐着,头一偏,鼻孔中喷出两道气团,嗤地一声,万分不屑。想当初,在香港渔村小岛,主人收服它的时候,那可是连下了五十四道金符才将它逼得不得不低头,现在就这区区一道符,也敢连挑衅它?换做以前,它会忌惮,但自从去年英国一战,它得益于海龙气,已真正长成为蛟,小小一道金符,也敢挑衅蛟龙之威?
金蛟晃动爪子,半空中对着那道金符,一爪子拍了下去!这一爪子尚未拍到实处,便有阴风呼啸如暴风席卷,远处的树梢枯叶哗哗作响,黑气暴卷过去,一侧树木眨眼间枯死连绵!
肖奕在这飓风煞气席卷里元阳护体,往前头急奔,奔走间回头仰望一眼,正见自己震出的金符在蛟龙爪下一捏,像抓一张纸片,砰一声碎成无数金光,被压倒性的煞气吞噬淹没。他瞳眸一缩,脚下不停,回手又是一道金符!他这一记也算有本事,金符在煞气狂卷的劲力中旋转借力,方向直指蛟龙的七寸!
金蛟顿时大怒!敢动它七寸?敢动它七寸?
敢动它七寸的人类都不得好死!上一回那个不知死活敢用灵符动它七寸的姓余的老头儿,已经被它嗷呜一口咬废了胳膊!那个时候,它还是一条小蟒!
金蛟一爪子拍飞那道金符,狂风怒卷里呼啸一声从云端俯冲而下,张嘴,咬!
巨大的头颅似天空黑洞里坠下一道金火,那金火所逼近之处如泰山压顶,骤崩于前!而肖奕,正在这山崩的阴影下。那山在他头顶分做两半,长出獠牙,要将他一口吞下。他却在这将要灭顶的一刻,唇角一勾,一笑。
这一笑,极为古怪。
而此刻,金蛟已经将肖奕吞入口中,倒钩牙齿闪着寒光,就要戳他个对穿!
就在此时,金蛟的眸霍然一睁,放出异光,随后头颅猛地向空中纵起。它张开嘴,地面却有一道金光随着它射向高空!那道金光,浑厚悠远,圆形的光芒里层层叠叠似有十八重小字,浑似咒语。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以金笔书就,空中冲起时如十八层宝塔,塔尖直冲金蛟头颅,眼看着便要冲进它口中,将它的头颅来个对穿!
金蛟急避,可以一爪子拍散金符的它,此刻面对这莫名而来的金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是自渔村小岛与夏芍一战后仅见,且与她给它的压力不同,那元气是悠远的,像含了千年岁月的大悟积淀,那光一个照面,便冲得它神识一昏!
什么东西?
灵物对天地灵气感应最深,对危险的感知也与生俱来。一个照面,金蛟便知有大险,不能硬敌。此时那光在它眼前,它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看那光就要冲入口中,眨眼间它便会一命呜呼,神形俱散,从此再不得存在于人间。
金蛟心中悲愤,它是为何跟随夏芍,心中有何执念,它再清楚不过。跟随夏芍的这两年,它得益于她,寻常数百年也不能修成的修为,短短两年突飞猛进,它甚至已经看到了昆仑,看到了三百年的分别,再见的那一天。
怎能死在这里?
心中悲愤之时,空气中却传来一道啸音,断喝:“小!”
这一声如混沌中的一道清澈天音,震得金蛟灵识一醒,近乎本能地,它听懂了这话的意思。霎时间,黑云散尽,金光骤缩,擎天般巨大的蟒身眨眼间像撒了气的气球,缩成一条婴儿手指般粗细的小蛇,轻易躲过了那金光,跌入远处草丛。
草丛中,金蛟抬起头来,看向前方远处。
肖奕也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前方。
前方,夏芍堵在他逃脱的道路上。
刚才,夏芍趁着大黄对付肖奕的时间,从另一侧绕到了前山,堵在了会所门口,肖奕下山必经的道路,肖奕下山必经的道路上。
夏芍手执龙鳞,目光落在肖奕手上。肖奕手掌上托着一只罗盘。
十八层的大罗盘,盘身金光护持,元气悠远浑厚。夏芍一眼便明白了,冷笑。怪不得大黄不是这法器的对手,这罗盘是茅山派的传承法器,历代祖师元气护持蕴养,少说上千年了。大黄不过两三百年的修为,纵然已化蛟,毕竟时日尚浅,怎会是对手?刚才若非应对及时,这会儿怕形神俱散了。
这么厉害的法器,夏芍也只在师父唐宗伯手上见过。肖奕虽年轻,但身为茅山派掌门,手上果然有厉害的护身之物!怪不得,他今天敢不带那些降头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她!
夏芍神色不动,但想到此处,心里又是一疑。今日两人见面,一场恶战难免,肖奕为什么不带那些降头师?他还有必要保存实力么?莫非,他肯定今天不会能全身而退?
凭什么这么认为?
夏芍又想起刚才在内室里,肖奕那句莫名其妙的“动手”来。若不是刚才想起那些降头师,她还一时想不到,莫非……肖奕说的动手,是让那些降头师动手?
可他是怎样联络的他们?所谓的动手,是指什么?
夏芍虽神色不动,眸底却有寒光,警觉地盯着肖奕。
而对面,肖奕也在盯着她,只是眼眸微眯。
夏芍就站在他对面,可以看得出来,她一点事也没有——他的术法,失败了?
肖奕眼底露出自嘲的情绪,或许,不是他失败了,只是老天都在帮她!
他今天之所以一个人敢来,自然是做了准备的。那些降头师有他们的事做,他们要维持法阵,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法阵。这个法阵,从欣儿出事那天,就开始在准备了。今天刚好七七四十九天,她最后的忌日,他选在了今天约姜家人见面,引夏芍出来,为她祭奠。
可惜,老天都在帮她……
肖奕闭了闭眼,茅山最毒的、也是早已被列为禁术的七煞锁魂阵,他不仅动用了禁术,而且教给了那几名降头师,命他们驱阵。那阵法中,甚至放进了一根头发。
说是一根头发,其实只有女子指甲长短——那是欣儿生前留下的,她说,这是夏芍的头发。
关于这根头发的由来,他曾细细问过。欣儿曾言,那是她被逐出师门那天,余九志曾想将她和夏芍卖给泰国降头大师通密的弟子,曾巧取过两人的头发,徐天胤宝贝她师妹,连一根头发都要留着,曾让她拿回属于自己的那根。
两根发丝,发色长短皆极为相似,如何能辨得清?她曾随便拿了一根,当初因恨狠狠掐断了那根发丝,一截随风飘散,一截留在了指甲里。后来,当她醒来,功法已被废,人也已在冷家大宅。这截断了的发丝没人发现,她自己也是在清醒之后才发现,随后便用手帕包好收了起来。
当时,只是一个闪念,未曾想真有破釜沉舟用到的一天。
欣儿曾提议,以这根头发作法,任夏芍修为再高,也必死无疑。但他没同意。因为那根头发确实有可能是夏芍的,却也有可能是欣儿自己的。她不确定,却疯狂地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博,博那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她的疯狂令他不快,他没有答应,不仅是他不愿赌她的命,也是他自己在赌气。他想让她看看,没有杀手锏,他一样能令夏芍一尝失败的屈辱,令徐天胤一尝痛失所爱的悲痛!可是最后……当她使计离开他,前往东市,他就知道,他失去她了。
她已经死了,他还有什么顾忌?
从她死的那天开始,法阵就在布置,他要在她四十九天忌日之期,以夏芍的命和徐天胤的悲痛来祭奠她。活着,她不能得偿所愿,死了,她总能!
可惜,老天终究不帮他们。从他出生在那个小山村的那一天,老天就给他安排了不公的命运,他的父母待他不公,唯一视他如子的师父不理解他,他的未婚妻爱别人……如今,就连他要报仇,老天都帮着仇人!
如此不公!
男人的眼底泛起血红,血丝网着对面女子,手中罗盘金光大盛,人在金光之中,如离弦之箭,向着夏芍冲了过去!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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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虽然我这包子还早着出来,但我家喵星人生小猫了。哦,不是我家那只蛋黄,是某年情人节我在市场上看中,买回来以后一直对我超级凶、最后被我家公公收养了的喵星人。
丫现在生了两只小猫,纳闷的是,丫明明是只黄白色的喵星人,它lg跟它同一色系,居然生出一只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