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今年这年过得忙碌又紧张,徐天胤初二要来家里拜访,虽然夏志元和李娟夫妻早见过他了,但是夏家的亲戚却是紧张的。用夏志涛的话来说,老夏家这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香了,能出位开国元勋家里的孙媳妇?
就连两位见过徐天胤的老人也是紧张的,毕竟这来头也太大了些。
李娟在年前就买了一堆菜放在家里,这两年夏家大年初二团聚在一起都是去酒店吃饭,今年李娟和丈夫商量着,把亲戚都请来家里,在家里招待徐天胤,这样显得更用心一些。
夏志元皱眉头,“爸妈在家里,他们三家也都来,这么多人的菜,你哪能忙活得过来?去酒店得了!”
李娟顿时笑嗔丈夫,“哦,女儿没开公司的时候,咱们年年回家过年,我就不用做菜了?那时候能做出来,这时候怎么就做不出来?不就是孩子们大了,再添小徐一张嘴么?你还真以为我清闲了几年,就真成了阔太太,什么也不能干了?我看啊,咱们家阔太太没有,大爷倒是养出来一个,就知道去酒店!”
再说了,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自己和丈夫早早回老家,帮着婆婆一整天围着锅台转,夏志涛和蒋秋琳两人总是赶着饭点儿回来,一点忙也不帮。可那是以前了,现在他们夫妻俩哪还敢这样?那天人再多,李娟都必定不是一个人忙活,有人帮她的忙,她累不着。
李娟嗔了丈夫一眼,这人,还真是越活越知道享受了。
夏志元被数落一顿,顿时瞪着眼,闷气地扭头就走,地跺得砰砰响。
他大爷?他享受?
那个臭小子,拐走他宝贝女儿,还让他老婆做饭给他吃?
他不平衡行不行?
而且,那臭小子在他宝贝女儿身边潜伏几年,不声不响地就拐走了,求婚那么大的事,都不说一声。搞这种突然袭击,他都还没考虑好呢,京城就传来徐老爷子承认自己女儿的消息。搞得现在夏家一家子这么紧张,除了他这个当爹的,其他人看起来都巴不得他来!这叫什么事?本来他还想端起岳父的威严,敲打敲打这小子,看这情形,等初二那天不就成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夏志元很闷,非常闷。活了半辈子,从来没这么闷过。李娟笑看一眼丈夫气闷的背影,憋着笑,都是老夫老妻了,她能不知道丈夫心里别扭什么?只是瞧他这样,越瞧越有趣,从来都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这回也犯小孩子脾气了。那就由他犯着吧,回头她跟女儿说去,定然笑乐她!
如果夏志元知道他转眼就被妻子当成笑料了,不知道心里得有多悲催。反正李娟决定了在家里请客吃饭,他也改变不了,就知能看着她整天忙活着准备。
过了年,初二转眼就到。京城到东市开车要十二个小时,因此徐天胤坐飞机过来,上午十点就到。李娟在家里忙活,夏芍开车去机场接他。
一大清早,夏志梅、夏志琴和夏志涛三家人就到了桃园区。桃园区要进来需要户主去接,因此三家人约好了一起来的。自从夏芍给父母在桃园区买了房子,只有夏志琴来过。当初因为闹分家,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来小区门口堵人,后来有求于夏芍,被治得服服帖帖。虽然这两年兄弟姐妹之间关系有所改善,但是两家人却也是怕了夏芍的手段。因此到现在也是一样,谁也不敢打扰夏志元和李娟。过年过节的见上一面,都是在酒店聚聚,一转眼四年过去,还真是第一次来。
三家人都是开着车来的,夏志梅的丈夫刘春晖当初厂房失火,损失惨重,靠着夏芍的脸面才在银行贷到款。这几年稳定了下来,刚把当初损失欠客户的钱还上,家里有了点积蓄,但想跟以前比,差距还是很大的。
夏志涛的建材生意倒是干得不错,因为夏芍,如今夏家人在东市都很有名气,想攀附的人不少。虽然挨了夏芍的教训以后,夏志涛不敢太沾夏芍的光,但是这亲戚关系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客户。他这人爱面子,赚了钱之后最先买了车,就怕出去丢份儿。
三家人里,其实过得最和乐的是夏志琴一家,张启祥从部队复员转业后,被分配去了青市公安局工作,他这人肯实干,这四年时间已经是刑警队的大队长,立过两次功,受到过嘉奖,前途是很不错的。夏志琴被接去青市和丈夫女儿一起住,平时就是照顾两人的生活。而张汝蔓也争气,成绩一直很好,明年就高考了,眼看着也是个名校的大学生。
每年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难免比比谁过得好。但是在夏家,谁也不用比,有夏志元一家在那里,差距大得谁也比不过。
夏志元出去跟保安说了一声,带着三家人进了小区。一路上,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开着慢车,一路看着桃园区里景致,赞叹不绝!虽然是冬天,小区里都是雪景,但是环境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和外面不同的。这里面都是传统的四合院式别墅,每座别墅都坐落在小区独特的景致里,尽管是冬天,也跟山水画里一般。
小区里有茶楼、酒吧、健身房、超市和各种民生设施,外形古朴,赏心悦目又很实用。不爱出门的人,每天就在小区里散散步,去超市买点菜回家就可以歇着了。要说这里面是与世隔绝的也未尝不可,桃园区这个名字是当之无愧的!怪不得好几年前,一幢别墅就好六百多万!
到了门口,下车的时候,夏志涛一脸赞叹,蒋秋琳牵着女儿的手四处地看,眼神羡慕,再瞥一眼丈夫,撇了撇嘴。就连当初家里有千万家产的刘春晖也忍不住望望四周雪景和眼前融在山水画里一般的别墅,目光复杂。夏志梅的目光更复杂,一旁的刘宇光倒似受到了些震动。
“赶紧进屋,外头怪冷的。”夏志元招呼三家人进屋,到了宅院里,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自然又免不了一番打量。这一看,宅院三进,明堂开阔,布置得跟以前大户人家的府邸似的。
“大哥,你这里面的家具值不少钱啊!我看着都有点像古董啊!”进了客厅,两位老人都在客厅里喝茶,三家人给老人拜了年,坐下来后夏志涛就打量客厅的桌椅。
蒋秋琳暗暗去拉夏志涛的衣角,狠狠剜了他一眼——瞧你那样儿!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整一个土包子!
夏志涛却回头瞪了妻子一眼,他是搞建材生意的,这几年也想入手实木这一块儿,但是本钱太大,他手里没那么多闲钱,但是平时还是会多留意这些东西的。
刘春晖知道夏志涛的想法,他虽然现在身家大不如前了,但是眼界和见识还是有的。他当即也摸了摸面前的桌面,只见木色金黄,桌面温润,木质的纹理更是行云流水,上面还有老人头一样的鬼脸儿。刘春晖当即就嘶了一声,抬眼,“大哥,我的眼光也不是太好,但是还是听人说过的。你这家具,不会是黄花梨的吧?”
夏志元正给几人倒茶,听了后就说道:“听小芍说是黄花梨的,我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懂。反正家里本来客厅里头都有家具,她非得换这么一套,我和她妈又说不听她,就只好由着她了。”
真是黄花梨?!
夏志涛和刘春晖两人顿时眼都直了,现在市面上黄花梨都炒疯了!听说一斤好料要上万呢!比黄金都贵!这一客厅的黄花梨,得多少钱?
蒋秋琳对这些是不懂的,但是最近夏志涛迷上了实木,整天叨念,她就是听得再烦也跟着听进去了几句。黄花梨是夏志涛叨念最多的,整天说自己这几年的积蓄还不够买个千八百斤,别人去赌木,眼都不眨,开口就是他几个身家之类的话。蒋秋琳当时听得心里不舒服,还呛了他几句,“身家?你有么?开家建材店还真把自己当老板了!”
但是此刻听夏志元说她眼前的就是黄花梨,她也不由瞪大了眼,把宽敞的客厅里都瞄了一眼,总觉得看见了一屋子的黄金。
刘春晖却在这时又问道:“大哥,这些黄花梨家具,不会都是古董吧?”
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看向夏志元。
夏志元倒完茶,点头道:“小芍说是明清的。不过收购的早,当时没花多少钱。”
夏志元说得容易,那是为了不让兄弟姐妹们坐不住。其实,当时他和李娟两人就一个月没敢在客厅里坐一坐。这一点也不夸张,自从女儿古董起家,他觉得自己对女儿的成长了解太少,也想多接触一些这些,于是就没事去陈满贯那里,有顾客上门时就在一旁听,也学了些看古董的眼力,更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虽然这价值在女儿眼里不值一提,当时可真把他和李娟两人惊着了,两人总觉得这是老物件,碰坏了太可惜。但是后来夏芍说这些都是低价收上来的,成本很低,这才让两人平常心对待了。
但这话,可没让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平常心,他们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嘶!
明清的黄花梨!
夏志涛屁股都往上抬了抬,觉得有点在椅子里坐不住。这、这东西,现代工艺的都比黄金还贵了,何况古董?他可是年年关注华夏拍卖公司的拍卖品行情的,去年还有明清黄花梨专场,其中有个明清黄花梨的架子床,成交价竟然有四千万!一张桌子上千万,一把椅子好几百万!
刚才就觉得家里这一客厅的就是黄金了,现在再看看,夏志涛顿时感觉不大敢坐。这要是坐坏了一个角儿,得多少钱?
刘春晖比夏志涛有见识,坐得稳些,笑道:“小芍眼光就是好,早几年前就看出收藏形势来了,要不怎么说,做生意就是要有远见,有前瞻性。走在别人前头,才能赚钱。”他说这话,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刘宇光比夏芍大两岁,家里出事的时候,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一下子从刘少变成了破产商人的儿子,那段时间也影响了他的学业,考大学并没有考好。但是事情都过去四年了,他自从去年起,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发奋,不再浑浑噩噩,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个网店,生意还不错。他打算日后经商,刘春晖对于儿子的改变很是欣慰,现在是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上课,教育他。
这些古董,很多人不懂,古董商去乡下收购的时候,有的人很便宜就卖了。像是在农村,一把椅子别说给一万,几年前古董还不算热的时候,给个千八块钱,就赶紧卖了。哪知道到了拍卖市场上,转眼就是几百万?就像当年夏芍从古玩市场捡漏回来的元青花,一百五十块钱买的,转手就是一个亿!
世上的生意,没有不赚钱的,就看有没有这个眼力和前瞻性了。
“大哥就是好福气,小芍会赚钱,还知道孝敬父母,如今眼看就嫁到老主席家里去了。你和大嫂这辈子算是有享不完的福了。”蒋秋琳笑了笑,看了眼夏志涛和自己性格内向的女儿,叹了口气。
三家人进了客厅,目光都被客厅里的家具吸引了,这时候蒋秋琳开口,这才让众人回过神来——今天徐天胤要来!
夏志琴站了起来,“嫂子呢?是不是在厨房?我去帮忙!”
三家人进门其实也就是喝了杯茶的时间,并不长。夏志琴一站起来,蒋秋琳和夏志梅也起了身。这可不是以前了,以前过年老夏家聚会,都是李娟在厨房忙活,只有夏志琴会去帮忙,蒋秋琳和夏志梅是不动的。但现在,她们哪敢安稳地坐着等着李娟伺候?
三个女人进了厨房帮忙,客厅里就剩下两位老人、男人们和刘宇光、张汝蔓、夏蓉雪这三个晚辈。
刘宇光比以前沉稳了,张汝蔓也比以前沉稳了。她从小就跟假小子似的,特别野,浑身没点女孩子样子,现在眉眼间仍是英气逼人,但人比以前严肃了不少。她过了年高考,打算报考军校,现在人还没进军校,就已经有女兵的范儿了。而夏蓉雪年纪还小,才十岁。她母亲一离开,她就明显松了口气,笑着往张汝蔓身旁坐了坐,唤道:“姐姐。”
张汝蔓转头,看见表妹倒是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
这时候,男人们已经把话题转到了夏芍和徐天胤身上。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张汝蔓的父亲,张启祥。他看向夏志元,目光认真,“大哥,你跟我说实话,当初我转业的事,是不是徐司令帮的忙?”
当初他就觉得奇怪,这社会什么都拼人脉送礼,他当初就是省军区一个不出挑的连长,要钱没钱,认识的人也不多。跟他一起复员转业的那些老军官,都是发回原籍,只有他安排在了青省的省会城市青市,在市公安局刑警队,工作算是很不错的。而且入职后,局长对他多番关照,那时候刑侦方面的事他一点也不懂,就是在部队学过侦查,但是跟查案还是隔行如隔山。当时局长特地指派了位快要退休的老刑警带他,他也才有今天。当然,他有今天跟他自己的拼命也是分不开的,但是如果当初他不被分配在青市刑警队,局长不那么关照他,他想拼命都没地方拼。
这些年,这件事一直让张启祥想不通,直到今年,网上传出徐天胤在京城大学向夏芍求婚的消息。他才心里忽然有一丝明悟!那天,他的震惊一定不比夏志元夫妻少,他也是坐在电脑前,眼神发直,半天没动得了——那屏幕上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徐司令在青省军区任职三年,他见过几次,没说过话,但是没有一个兵会不记得自己司令员的样子!
张启祥心潮澎湃,但是他有工作,平时也回不来,就只好趁今天回来拜年问问了。如果真是夏芍出的力,那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她好。
夏志元听了这话也愣了,他还真不知道,不过想想,还真有可能!女儿和徐家小子是师兄妹,早就认识了,可不是有可能么!
“这孩子!唉!她也不说!”夏志元叹了口气。
夏志涛在一旁是听明白了,顿时叹了叹,道:“咱们小芍就是厉害,人家转业攀关系拿钱的,还得等几年的缺才能安排上工作。咱们小芍一句话就解决了,还是徐司令亲口指示的!那青市公安局的局长敢不关照姐夫么?”
刘春晖愣了愣,“怎么?小芍和徐将军在那时候就认识了?”
“你不知道?”夏志涛开始卖弄,其实他也不知道,都是过年的时候问了几句才知道的,“咱们小芍魅力大着,估计那时候上高中,年纪小,徐将军就没什么说法。等她一上大学,人家就求婚了!而且,前段时间咱们小芍在京城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把她弄到警局去了,猜猜是谁把她领出来的?徐老爷子!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咱家小芍就有!老爷子特地去警局作证,把她领出来的!”
这件事,夏芍本不想多言。她性子本就低调,这样的事她会一五一十说给父母听,家里的这些亲戚,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多言的。但是这件事当时在京城闹得太大了,没有不知道的,根本就不是秘密了。事情传到青省,传到东市,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过年的时候家里人问起了,夏芍只好简单一说,只说商场上遇到个竞争对手陷害她,她被带去警局调查,徐老爷子那天正好跟她在一起,成为了她最有利的证人,所以去警局作证,顺道把她带出来的。
这也算是为徐老爷子正名,他是去警局作证,并非因为徐家有权就以权谋私。
但是这样的话在夏志涛看来,还是很有面子——让开国元勋给你作证,这还不算面子?
刘春晖也是第一次听说真实情况,但也同样很震惊。就算京城官多,警局里只怕也没去过来头这么大的证人吧?老爷子能亲自去为夏芍作证,这至少说明老爷子是很重视她的!当时求婚的事在网上传出来的时候,夏家人还紧急聚会,一起吃了顿饭,问了问夏志元夫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当时一家人讨论的结果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徐家门庭高,开国元勋的家庭,华夏集团再牛,只怕嫁进徐家也得看人脸色。
不过,似乎……他们都担心过多了?老爷子看起来挺喜欢夏芍,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这么快就让徐天胤来夏家正式拜访了?
这时,一直喝茶听子女们聊天的两位老人抬起眼来,看了看客厅里的落地钟,江淑惠道:“哟,都十一点了!不是说十点就下飞机吗?怎么还没回来?”
夏芍和徐天胤当然不会准点到,徐天胤在飞机上不能带太多东西,今天这么正式的场合,夏芍一接了他,两人自然是去商场一番采购,买些礼品才会回来。
两人进家门的时候,外头飘起了小雪,一对俊俏的年轻人挽着胳膊进来,手里大包小包。
两人刚走进院子,客厅的门就打开了,桌前围坐着的十来人呼啦一声,全都站了起来!抬头,转头,齐刷刷!
门口飘着雪花,青天白雪里走来一对俊俏的年轻人,漂亮得像素色山水人家里的一对佳人。女孩子今天难得一身红色大衣,素淡的天地间,她是那唯一一抹艳丽。而她身旁依偎着的男人,就像孤冷的峰,孤寂,冷漠,独立在白茫茫的天地里,让她成为他的领域里唯一的颜色。
这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两人走进客厅,一大家子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男人将屋子里的人一一看过,他的眉宇是冷俊的,他的气质是孤漠的,每一眼却有力度,像是要将今天在场的人记在心里。被他看到的夏家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咯噔一声,有点腿软。
直到他把屋里的人看过一遍,对着见过面的人开口,“爷爷,奶奶,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