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穿着红衣,约莫三四岁,发丝柔软地披在肩头,脸蛋儿圆润,眉眼可爱。
小女孩一出现,弟子们最先一愣,接着脸色大变!
只见那小女孩虽然可爱,脸蛋儿却毫无血色,连唇色都白如纸。女孩儿静静立在别墅门口,夜风吹起她的红裙子,月色洒在她脚下,将赤着的腿脚洒一层霜雪,森白。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来,漆黑的瞳仁,月光照进去,却没有投影。
没有投影,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夜风都冷了冷。十月秋风,竟冷进骨子里,冻得人腿脚都有些僵硬。
弟子们顿时觉得心头撞了撞,玄门这次来京的弟子,修为都算得上不错的,此刻莫说是义字辈的年轻弟子,就是丘启强、赵固、海若等人看见这红衣小女孩儿都脸色骤变,上前果断将年轻的弟子们护在后头。
张中先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好看,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小女孩不似常人,怨煞非常,但一时之间又看不出对方什么来路。
唐宗伯坐着轮椅里,夏芍和徐天胤将他挡了半边,老人的目光还是望向那孩子,眉头深锁,面色威严肃穆。
那女孩子的瞳仁里没有倒影,却好像越过夏芍和徐天胤,看向唐宗伯。
随即,在玄门弟子严阵戒备的时候,女孩子张开嘴,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鬼厉叫声,快速扑了过来!
那女孩子一张嘴的时候,玄门弟子便齐齐倒抽一口气,借着月色竟见那小女孩口中牙齿不似三四岁孩子那般,竟长势尖利,牙缝儿里染血,舌胎血红!
世间灵异之事,身在奇门江湖的人总比普通人遇到的多,但这小女孩儿却让大多数玄门弟子惊异,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和昨晚的蛊尸不同,那蛊尸行动缓慢,行尸走肉一般,而这小女孩儿行动极为迅速,且像是盯准了唐宗伯一般!
这不是蛊尸能做到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脑中念头一闪的时候,弟子们反应还算迅速,纷纷喝道:“保护掌门祖师!”然后便把唐宗伯的轮椅往后拉,手中顺势拿出符箓,二话不说,先飞射出去探探虚实再说!
符飞出去,落在离门口还差几步远的小女孩儿身上,连蛊尸都能伤害的结过煞的火符,在离她身前一寸便烧了起来,眼见着遇上一道黑浓的怨气,两相一撞,在碰到小女孩儿身体之前就化成了灰!
“好厉害的煞气!”
“好凶的怨念!”
弟子们吸气的时候,不由再退。这一退才发现,唐宗伯的轮椅根本就没动。
老人坐在轮椅里,腰背挺直,背影巍巍如山,气势如虹。弟子们愣神的时候,老人已怒哼一声,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动都没动,只是手指虚空画了道金符,力道如山般弹了出去!正向天灵!
与此同时,夏芍和徐天胤同时出手,龙鳞在月色里划过一道雪光,匕首上浓烈是煞气此刻压成一线,呼啸缠上那小女孩儿。
女孩子张大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发出的还是婴儿般的叫声。婴儿的声音本是叫人会心一笑、世间最初也是最美好的声音,但这样的声音从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口中发出,深夜里便只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龙鳞的阴煞先缠住这小女孩儿,唐宗伯和徐天胤的符紧随便到!两道虚空制出的金符,一道正向天灵,一道直撞心口,那小女孩儿带着痛苦的嚎叫从地上飞起,撞过前院儿,直直撞向门旁的墙上,“砰”地一声,女孩儿天灵和心口的凶煞冒着黑气,她尖叫着,撕心裂肺的哭声,脸扭曲着,却好像感觉不到肉身撞上墙的痛苦。
让她痛苦的,只是那两道符带给她的伤害和龙鳞比她凶煞百倍的煞力。
尽管知道这小女孩儿不是普通孩子,但听着她婴儿般的哭声,再看着她可爱的脸蛋儿,人人都呼吸发沉,空气里都是压抑的情绪。
唐宗伯盯住别墅的大门,怒喝:“竟敢祭炼血婴,简直是天良丧尽!”
“血婴?”弟子们瞪着眼,沉默过后便是惊异。
“这是血婴?”温烨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他在捉鬼方面有长才,血婴却也只是听过,从来没亲眼见过。
别说温烨了,在场玄门每一个人都是第一次见。
血婴的邪法,在奇门江湖里,恶名甚至在降头术里的飞头降之上,但绝大多数人只是听过,却并未亲眼见过——因为练的人太少了。
血婴,也叫血婴蛊。属于役鬼邪术中的一种,与养小鬼、蛊尸,同属一脉邪术,但其驱使的却不是阴魂,而是婴孩。
这婴孩必须是八字全阴,且一出生就夭折。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八字全阴的人?更别说一出生就夭折了。这样的婴孩难寻,也是血婴邪术少有人练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血婴极容易反噬,虽可被降头师操控,却连降头师都可以杀死,极度危险。
降头师若要练血婴,会先将婴孩的血放干,再寻一个未满十五岁、同样八字全阴的童女,以童女的血配合咒法和蛊虫来喂养婴孩,等婴孩睁眼后,降头师便会将童女做成活蛊,即活生生把一个人当成培养皿,用秘药与降头师两手中指的血各七滴,开坛作法,直到婴孩完全被降头师所操控。
血婴炼成后,会先将作为活蛊的童女血吸干,之后便需要一直以活蛊供养。将活人炼成蛊的过程极度残忍,通常童女们死时会有极深的怨念。怨念越深,血婴越厉害,因此血婴在邪术中才极度危险。据说,危险度超过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飞头降。只有法力极为高深的降头师才敢练,并且一旦练了,便要终生喂养,否则极易反噬主人。因此,此术法之罕见,向来只闻传说,却没真正见有人练过。
没想到,今晚竟能亲眼见到!
玄门弟子们望着那小女孩儿,一想到她是被残忍的方法练成蛊,便不由头皮发麻。稍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去想那样的过程。说练血蛊的人丧尽天良,一点也不为过!
“这孩子竟然长到三四岁大了,怪不得结了煞的符都伤不到她!”
“这孩子长到这么大,得有多少童女被做成活蛊喂了她?”
弟子们语速极快地皱眉道,温烨却在这时眉头一动,沉着脸转头,“喂!我们门派那三位师姐,当年失踪的时候多大?”
这一问,弟子们齐齐愣着,接着一个令人揪心的念头浮上心头,周齐呐呐问:“你是说……”
连张中先和海若等人都转过头来,脸上一沉!
这时有弟子目光闪了闪,小声道:“其他两位师姐我不熟,有位失踪的时候刚好十五……”
“混账!”张中先当先大怒,“通密老狗!今晚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弟子们也都怒了,纷纷请战,这时谁也不管别墅里会不会有什么暗招儿,或者阴损的蛊了,玄门这么多人,哪怕是有危险,冲进去一人一刀也能活剐了这老狗!
唐宗伯却一直没回头,老人只是盯着别墅的门,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夏芍却往后看了一眼,觉得温烨的猜测,不太可能。
她记得当初余九志的弟子曾说,那三名女弟子是被送去泰国的,而且当初余九志还打算害她和冷以欣。如果是把人送去泰国练活蛊,夏芍觉得完全不需要非得是玄门的人。玄门的女弟子都是有修为的,喂养血婴,何须有修为的女孩子?
她总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简单。就像通密抓了衣妮,也没有用来喂养血婴,他必是另有用途。
但此时夏芍什么也没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这时候,血婴被龙鳞缚住,任她凶煞再强,也无法动弹半寸。
这时候,别墅里,通密依旧盘膝坐着,眼闭着,衣妮倒在一旁,暂无大碍。
现在,正是进入别墅的最好时机。
弟子们即刻奔入院子,在经过血婴身旁的时候,众人都特意避开。徐天胤在最前面,他人未到门口,已经一刀劈出!
大门被一刀斩作两半,向里面轰然而倒!
里面,通密忽然睁开眼!周身邪气忽然大盛!
“小心!”夏芍忽喝一声,弟子们一愣的时候,夏芍已拉了徐天胤一把,掌力向后一扫,弟子们被推出老远。
张中先在后头推着轮椅,霍然仰头,只见黑暗里,有一道东西从门里飞了出来!
有弟子眼快,顿时指着空中道:“人头!”
其余人抽气,夏芍的目光往别墅里一落,通密的头好好地在身体上,哪来的人头?
但空中飞着的确实是个人头,头周围裹着浓腥的血雾,夏芍的目力,那血雾挡不住她,一眼望去,她便一愣。
那人头竟是通密的!
确切的说,并不是通密的头本身,而更像是元气所化。
“飞头降?!”弟子们呼喝的时候,已经在院中散开。
飞头降,降头术中最神秘莫测,最为诡异的降头术。传说,练飞头降的时候,降头师的头颅连带着内脏会飞出体外,在夜里去吸人血。这些都是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玄门修炼的不是降头术,也无法知道。但就今晚看到的而言,若不是传言有虚,就是通密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只需元气化作头颅飞出。
夏芍更倾向于前者,头颅若真带着内脏飞出体外,那大罗神仙都会死。此法人力不可为,若是内家高手将元气逼出体外,加上传承秘法,吸人元气,倒还说得过去。
通密练成了飞头降,这点没人稀奇,他连血婴都练成了。但让人惊异的是,这不是简单的飞头降,似乎是……
“百花飞头降!”张中先边躲边打出一道符,喝道,“这老东西练的是百花飞头降!”
百花飞头降在降头术中是最难的一种,这种叫法源自南洋。据说飞头裹在血雾中飞出,仅是触到了血雾,人也会被杀死。
夏芍盯着那血雾,忽然心头咯噔一声!
直觉的,她觉得她知道了通密要有修为的童女做什么用了!
混账!
飞头降吸人精血元气,普通人的元气对降头师的助益自然不如奇门江湖的人。况且,童女的血对通密修炼百花飞头降助益颇大。
此刻,他元气所化的头颅在血雾里乱飞,那血雾的凶煞之力不输于血婴。
那飞头忽高忽低,异常敏捷,弟子们连连丢出几道符都没打中,连张中先虚空制出的符都打偏了。
符打不中,便只剩下躲。有名弟子被逼得往后一退,忽听后头一声婴儿鬼厉的哭声,那弟子一回头,见那血婴被龙鳞缚着,身体半分动弹不得,他往后一退,却正送到她身旁,那小女孩儿张大嘴,嘴里牙齿带血,向着他的胳膊便咬了下来!
一旦被咬上,他这条命就完了。
“小心!”一名弟子眼疾手快,一把将人往面前一拉,那名弟子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往后头一坐,后面的弟子伸手去扶他,眼前却忽然被腥浓的血雾蒙上。
那弟子弯着身,仰着头,一个扶着同门兄弟的动作,身体却迅速发青,眼前一片血雾,是他最后见到的景色。
而他留在同门师兄弟眼前的最后一刻却是七窍流血,面色发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沉闷的声响,倒在地上,混在弟子们急急避走的脚步声里,不算大,却像是在人心口都敲了一声。
咚地一声。
四周死静。
“阿覃!”那名踉跄着坐在地上的弟子一声大喊,地上一翻,两步爬了过去,“阿覃!阿覃!”
那名叫阿覃的弟子睁着眼,无论同门如何呼唤摇晃,他只是瞪着一双眼,淌着血,望天。
“阿覃!醒醒!你给我醒醒!”那名被救的弟子涕泪横流。
这时,他头顶又一声呼啸。
那名弟子抬头,眼神血红!
朝他飞来的血头后头连打三道符,唐宗伯、张中先、夏芍!
与这三道符同时的是,两名金甲人忽降,两把关公大刀擦着那名弟子的身体飞出,直直钉入血婴的心口和天灵!
血婴的心口和头颅顿时被元阳腐蚀出一个洞来,那血婴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血婴被钉的瞬间,通密的飞头却敏捷地飞去高空,躲过了三道符的攻击。
“师兄,带人退出去!”夏芍目光冷寒,喝道。
“师叔祖!”不待徐天胤回答,那名被救了弟子便满眼希冀地看向她,他也不知道掌门祖师在这里,为什么他要向师叔祖求救,但他只是本能地看向夏芍,涕泪横流道,“救救阿覃!他刚中降头,还有救!还有救!”
听见这话的弟子们无不别过眼去,眼底发红,这中的是百花飞头降,撞上的那一刻,大家就清楚,没得救了。
阿覃已经死了。
“退!”夏芍只看了那弟子一眼,便再次道。
那名弟子眼里顿时充满绝望,哭求,“求求你了,师叔祖!阿覃不能死!他家里就剩位瞎眼老母了。他要死了,他母亲怎么办?他母亲命苦,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师叔祖!”
“退!”夏芍眼底发红,却还是这句话。她不是神,死了的弟子,她救不活。刚才情况混乱,她发现通密的目标看起来是这些弟子,其实一直围着吴淑吴可两姐妹转,飞来两人周围的次数最多,她便一直在两人身旁护着。
通密现在受着伤,他需要童女的元气和血,夏芍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但他还是伤到了其他弟子。
她不是三头六臂,护不了那么多人。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把伤亡降到最低,然后,报仇。
夏芍一眼看向徐天胤,两人的目光撞上,男人便懂了她的意思。这一次,他竟然不反对,连唐宗伯都没反对,老人的目光深深看了夏芍一眼,似乎也懂了她的意思,带着弟子们便往后退。
那名弟子却蹦起来,眼底全是血丝,神态癫狂,“我不退!我不退!我要给阿覃报仇!”
夏芍手中暗劲一震,将人往外一推,一眼扫向那名弟子,“你要做的不是给他报仇,想想他的老母亲。”
那名弟子闻言,身子倏地震了震,接着便觉得腰间大力推来,他第一个被推了出去。
唐宗伯带着弟子们退去别墅外头,声音雄浑,对着别墅里道:“布阵!”
弟子们此刻眼都发红,狼一样,二话不说列阵。唐宗伯却看了徐天胤一眼,徐天胤的身影在人群里一闪,往别墅后头而去。
那飞头的活动范围当然不止一个别墅院子,他见弟子们都退了出去,便倏地一掠,追了出来。后头却忽然一道符打了过来!
飞头后头虽然没眼,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倏地升空,空中却忽然又降一道符!
那飞头的头在血雾里抬了抬,抬头之际,后头金光照得血雾都亮了亮,那飞头似也感觉到异常,偏躲之际敏捷飞转,却在它飞转过来的一瞬,看见面前数十道虚空所画的金符,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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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改了好几遍。
明天双更,这就去码,看一更能补多少。目前欠七千。明天宰了这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