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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全是吸气声,起拍价一千万的物件,实际上是一百块都不值的赝品。殢殩獍晓

瞠目结舌的目光,气愤,质疑,冷淡,蹙眉头。

于德荣在这样的气氛里扶着扭伤的腰,摇摇晃晃站稳身子。他头上起了一层冷汗,自己都分辨不清是疼的,还是被此时此刻的目光戳的。他只觉得头脑发懵,眼神发直地盯着盯着地上那枚摔到脚尖前头的赝品。

他是不敢抬头的,祝青山是出了名的百折不弯的钢板,愤青习性。平生最恨赝品,恨沽名钓誉,恨攀附权贵。很多人如他一样恨,但都在现实里弯了腰。唯独他,一生不折腰,偏偏成了那独树一帜。许多权贵弯着腰,赔着笑脸,捧着钱去他家门口请,他骂人,关门,拒之门外。

祝青山的臭脾气人尽皆知,偏偏他是故宫博物院终身名誉院长,退了休,封了山,仍是整个业界的泰山北斗。京城有一半的专家是他的学生,另一半腆着脸陪着笑生怕得罪他。谁要是成了他眼中平生最恨的人,他能骂得你在业界没脸再待下去,家门都不敢出!

有人是真敬佩他,有人巴不得他早点死。但是祝青山被人背地里咒了多少年,还是活得好好的。前两年身体不太好,但就是没死成。

现在,于德荣觉得,要死的人是他了。

现在,于德荣面对的不是以后敢不敢出家门、在业界能不能有脸待下去的问题,他面对的是今天还有没有脸从拍卖大厅里走出去的问题。

于德荣想想扶着祝青山走进来的祝雁兰,想想夏芍刚才的话,纵使他现在头脑发懵,也知道入了套,被坑了!

夏芍明知他不会也能改口,还两问他刀币是否真品。她并不是给他改口的机会,而是让他清清楚楚说给在场的宾客们听。祝雁兰定是和她早就算计好的,先是打电话坑他来,再把祝青山带来看鉴定。

什么是专家现场鉴定的余兴节目?压根就是为了坑他设的套儿!

现在,他十万块的出场费别想拿,丢了人,丢了名,有可能还要丢掉自由。

可现在,华夏集团钱不会给他,搞不好还得告他!这女孩子一定早知祝青山在外头,才耐心那么好地把那天公园里鉴定刀币的话又说了一遍。现在,满场的人都知道她鉴定古董水准得到了祝青山的认可。

钱没花,坑了他,得了名。好事全让这女孩子占尽了!

于德荣愤慨,却不敢抬头,只管盯着台上祝青山的脚尖愤慨,恨不得戳出一个洞!

祝青山见于德荣不抬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却怒气不减,大骂:“昏了你的头!二十年,你看不出神韵来吗!连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来!”

这时候,不知是谁把祝青山的手杖从地上捡了起来,祝青山抄起手杖来便打,“我叫你真品!叫你专家!”

于德荣拿胳膊一挡,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登时手腕就青了。他扶着扭伤的腰踉跄着往后退,撞到两把椅子,大厅里又是一阵儿霹雳哐啷。待站住脚,于德荣脸色难看,也恼了,“祝老,就算我一时打了眼,您老也不用这样吧?专家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判断失误打了眼的时候,谁敢说自己从来没打眼过?您老敢这么说吗?您老在这行业一辈子,就没打过眼?”

周围嘶嘶抽气,果然是狗急了咬人!这于德荣现在是不管不顾了,连祝青山都质疑上了。

祝青山的学生已面露怒色,祝青山本人却瞪着眼,一声理直气壮怒喝:“打过!”

旁边,一名专家一个踉跄。

祝青山拿手杖一敲地面,“我打过眼,我敢承认,我敢赔偿!你敢承认,敢赔偿吗?”

祝青山不仅敢赔偿,他还敢登报道歉。这在他人生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他曾经三次登报,向收藏者道歉,并自己花钱把赝品买回来,亲手砸毁。这三次,最严重的一次,祝家为此负债,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这是位对他人对自己都很刚硬的老人,一生不折,哪怕对他自己。

想起祝青山以往的事,许多人仍忍不住肃然起敬。

于德荣明显一噎,脸色涨红,一眼看向地上的赝品,豁出去了,“好!我打了眼,我也可以承认!但是这枚刀币还没拍出去,并没有对谁造成损失,赔偿想必不用,但我可以道歉!”

大厅里一阵嘘声。

职业操守的差距,高下立现!

于德荣被这阵嘘声嘘得老脸红得快要滴血,但他也没办法。难不成让他按底价赔一千万吗?他要有那钱,不至于设古董局。

“我可不认为,没有对谁造成损失。”这时,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拍卖大厅里的人目光齐齐一转!

夏芍浅浅含笑,“一枚赝品出现在华夏集团的拍卖会上,于老,华夏集团的声誉,西品斋的声誉,难道没有受损?”

西品斋?

于德荣一愣,拍卖大厅里的人这才注意到,在场的还有西品斋的总经理。这枚赝品,正是他们送拍的!

目光齐聚到谢长海身上。不认识他的人这会儿也很容易认出他来,他就站在旁席上,现场唯一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人。

谢长海早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击得不知作何反应,从夏芍曝出赝品,到祝青山到来,一件接着一件的事,都让他理解不了。夏芍竟敢曝光?就算她不给王少面子,她连华夏集团的声誉也不要了?

“谢总在找到我的时候,曾向我极力推荐。他称于老从业二十余年,是古钱币的专家,您老见到的物件总不会有错。幸而我看着眼熟。”这时,夏芍的声音传来,她站在拍卖台后,笑对满场宾客。

谢长海却愣住。

什么?

正惊讶,夏芍已笑着看向他,表情是歉意的,语气也是歉意的,“我也没想到,本以为那天早上随着那名古董贩子,赝品都被公安部门带走了的,却没想到,它竟能有本事出现在西品斋。但我年轻尚轻,在专家云集的京城,我说这枚刀币是赝品,谢总未必会信。我若不收,这枚不足百元的赝品,或许在日后还会以真品的面貌出现在别处,坑害收藏者。因此,我决定收下,让今天来验证它的真假。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鉴定作伪者得到风声,我把谢总也隐瞒在内。今天,让谢总受惊了,我很抱歉。如若西品斋的声誉因此受到影响,我愿致歉,并赔偿损失。”

嘎?

谢长海还是愣着,都不会说话了。

宾客们“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就说嘛,夏董明知有赝品,怎还会允许进入拍卖会。原来是这种心思。

一片恍然大悟里,龚沐云垂眸含笑,眸中流光照人,说不清的风华姿态。

戚宸却挑着沉黑的眉,大咧咧坐着,用下巴看夏芍。这女人,谎都不会撒!有破绽。

拍卖会上的拍品,都是早就征集鉴定好的。她虽然没说在公园看见古董局的时间,但确定是她到京城大学报到后无疑。那时候都九月份了,拍品征集都结束了,按程序不可能再往里送拍品,谢长德怎么会那时候拿着刀币找她?

这时,却听夏芍一叹,表情遗憾,语气遗憾,“都是我临时起意惹的事。原本百件拍品,就已圆满,我非在那百件之外想求个超出圆满,求个民间百里挑一的吉利。拍卖会将近,本想在福瑞祥里挑件加上,又恐人非议,称操作上有内幕,便只好对同行求。那时征集已来不及,幸好西品斋是京城老字号,祝总便约了谢总谈此事。谢总便拿了刀币兴冲冲来找我,称向来瓷器书画是收藏大项,慈善拍卖会上未必有喜爱古钱币收藏的,若是没有,只当是个宣传。若是有,总归是冷门,千万起拍价已是天价。横竖都不亏。只是没想到,这枚刀币我一眼便看着眼熟罢了。”

宾客们听着,又是阵阵点头,刚才还有几人脑筋转得快的,有些疑惑的,此刻也释然了。

夏芍的话里,并没有避讳西品斋送拍这件刀币的用意,这反倒令人相信。毕竟如果西品斋认为这是真品,如此珍品送来慈善拍卖会,必然有他的目的。而之前在不知刀币是赝品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猜测有炒作的意图了。如今夏芍这么一说,很多人便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至于西品斋想利用慈善拍卖会炒作,没人觉得不理解。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商界老总,商场上这些求利益的手段只要不是欺诈,便在情理之中。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会这么做。只是不巧,这枚刀币是赝品。

而明知是赝品还收进拍卖会,冒着损伤公司名誉的险来揭穿鉴定作伪的专家,很多人都用佩服的眼光看向夏芍。

商场里待得久了,人情、利益,总少不得衡量。她这么做,必然是要得罪人的,但宁可得罪人,也不叫赝品流入收藏者手中,确实值得敬佩。

戚宸扫一眼后头一些人敬佩的目光,嘴角少见地一抽——这女人,真会撒谎!

此刻,倘若夏芍知道戚宸内心的嘀咕,定会赏他一个白眼。这人到底是希望她会撒谎,还是希望她不会?

虽然夏芍说了谎,但面对满场敬佩的目光,她说来也受得。

说谎,是出于保护华夏集团声誉的目的。但绝不让赝品坑人,也是她的底限。仅凭这点,她确实受得住这目光。

但谢长海和于德荣受不住了!

谢长海瞠目结舌,刚才的这些事,他怎么不知道?这瞎话编得真顺溜啊!

但谢长海也听出来了,夏芍这番话里,西品斋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她似乎并不想得罪西品斋。不管她知不知道西品斋坑了她,她这话里多有示好的意思。

虽然她今天的举动坏了王少的打算,西品斋没赚着这一千万,但是她有示好的意思,想必他回去就好跟王少交代了。毕竟华夏集团示好,王家和徐家……

于德荣却又急又怒,这什么意思?现在罪人就成他一个人了吗?

于德荣看向谢长海,谢长海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明显是让他掂量掂量,担下这罪责。于德荣本是急怒,他被人当专家供着二十余年,从未遇到过今天的场面,感觉一下子什么都要没了,心里头发空。他看谢长海那一眼,本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想撇清这件事,如果他想撇清,他今天就拼死拉个垫背!

但看见谢长海警告的眼神时,他有些发懵的头脑霍然清醒了。

西品斋的幕后是王少,他斗不过的。拉个垫背的有什么用?西品斋不过是声誉受损,凭着王家在京城的地位,这绝对不算什么打击。到时候西品斋还是西品斋,他这个拉着西品斋垫背的只会死得更惨,说不定还得牵连全家。

但如果一人担下今天的事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可以卖王少一个人情,说不定能得笔赔偿,把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欠下的高利贷给还了。

于德荣的眼神里的急怒渐渐浇灭,夏芍站在台上看在眼里,深笑。

意料之中。

她看着于德荣转身,看着他一副决然赴死的姿态,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要张嘴。

夏芍一笑,“于老,不仅华夏集团和西品斋的声誉险些因你受损,那天在公园里,若我不在,便有位老人会因你被骗。”

于德荣张着嘴,噎住。他本来就是想承认这事的,不想被人抢了先。

很多时候,先开口和后开口,便是主动承认和被声讨的区别。

夏芍笑着走出拍卖台,“我知道于老定不想认,要问我证据在哪里。”

“……”不,他是想认的。

夏芍笑着走出来,祝雁兰扶着祝青山往旁边一站,给她让出路来,“我没有证据。但不知于老可曾听说过我的另一个身份?”

“……”什、什么身份?于德荣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自小跟随师父学习玄学易理,风水相面本就是我的本职。”夏芍走下台子,微笑,“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是您老做局吗?您老偏财多,不易聚,进多出多,花费很大。每每聚财,总有人帮您花费出去。是也不是?”

大厅里一静,目光齐齐望向于德荣。

于德荣脸色骤变,没回答,却说明了一切。

哗地一声,只听大厅里此起彼伏的“真准啊!”,宾客们纷纷望向夏芍,她如今的身份早不是秘密。在香港的时候就曝出她是华人界玄学泰斗唐宗伯老人的嫡传弟子了。在场不是每个人都找夏芍看过风水,卜过吉凶,但看她今天现场说,都不免提起兴趣。

夏芍笑着往前走,一步,“您左眉有逆眉,额上自那天见时就长了个小红疮,至今未褪。您最近曾做过投资,因判断不准遭遇失败,是也不是?”

于德荣脸色发白,往后退。他想快速捞钱,听朋友说股市上涨,便去买股票,却被套了进去。

“泪堂低陷干枯,子女不成器,常有争执。您老手上的财,多被儿子花了出去。是也不是?”夏芍往前走,再一步。

于德荣再退,神色已有些慌。

“儿子欠了高额债务,您老替他还债,钱不够,便去投资,投资失败,便与人做局!是也不是?”夏芍目光已淡,再往前一步。

于德荣张着嘴,背后抵着墙面,已无退路。

夏芍却继续往前走,“子女宫,又称阴德宫。一个人的福德皆在此处,最是有灵气。救人,助人,积阴德,故能福子孙,佑后辈智慧而福泽绵长。儿孙不孝,父母有责。身为人父,身为业界专家,想想您老的偏财都是哪里来的!偏财易来却难聚,聚一次,花一次!花一次,便有下一次!收受贿赂,鉴定作伪,你坑人不是一两回了!是也不是?!”

夏芍沉下脸来,怒喝。

于德荣只觉头脑一震,满脑子都是“是也不是”,他忽然抱头,大喊,“不是!不是!”

“不是?你的意思是,那些被人坑了的人,是他们活该吗?”夏芍停下脚步,气势倏沉,再喝。

于德荣却忽然在这时候跳起,撞倒一张桌子,奔出去,边奔边喊,“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

于德荣眼底血丝如网,形似疯癫,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奔上旁席,一把揪住谢长海,对这下面喊:“是他!是他!是他的主意!是他想坑华夏集团!”

拍卖大厅里本应于德荣的疯举闹得惊了不少人,宾客们纷纷从离他近的地方散开,但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大厅都一静!

怎么回事?

夏芍一愣,脸上的讶异恰到好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于德荣和谢长海吸引了去,谁也没看见她垂着身侧的手,微微握着,指尖奇怪地掐着。

“你胡说什么!于老,你疯了吧?!”谢长海大惊,抓着于德荣的手便想他松开。但于德荣此刻精神频临崩溃的模样,竟手劲儿奇大,任他怎么掰,就是掰不开。

于德荣生拉硬拽把谢长海拖出来,对着下面站在的夏芍大喊,“是他!他要害你!西品斋想把赝品当真品拍卖,赚一千万,再在事后把赝品的事捅出去,让外界以为是华夏集团和西品斋联手安排了这件事,借此外界以为徐家和王家是一起的!这是我那天在外面听见的!他答应给我两百万!是他让我这么干的!这件事都是王少的意思!”

夏芍愣在当场,大厅里死静。

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些企业老总都是冤大头,买回去充门面,很少有人管是真是假。我给西品斋出过的证书不少,现在还有不少没发现是赝品的!我做这些事,都是、都是和他们合伙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于德荣竟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谢长海惊怒不已,“于老,血口喷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在场的老总们却都皱了皱眉头,不少人脸上现出怒色!这是什么意思?冤大头?是说他们?

他们中是有些人没太多文化底蕴,买古董回去就是充门面的,但谁的钱也不是天上刮下来的,活该被坑?

“谢总,你们这样不厚道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当即便附和声此起彼伏。

“人家夏董刚才还对你们西品斋道歉,觉得影响了你们的声誉,你们就这样坑人家?”

“谢总,我以前可是在你们西品斋买过瓷器,回头我得看看!要是赝品,你打算给我个什么说法?”

“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以后西品斋的东西老子不碰了还不行?”

“夏董,看你还是个诚信人,以后你们福瑞祥可别搞这一套。要不搞这套,咱们再买古董充门面,就找你们福瑞祥了。”

有人笑哼着附和,“反正咱们就是冤大头,冤大头把钱砸谁家不是砸?何必花了钱,还让人骂咱?”

“哼!可不是么?这年头,想找个舒坦点的花钱的地方都不行,世道真是变了。”

谢长海还被于德荣揪着,此刻却忘了挣扎,有些懵地转头,看向夏芍。

夏芍目光有点冷,“谢总,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西品斋给我一个交代。但是现在,我希望你们先去警局交代。”

夏芍面色发寒,转头看向大厅里服务的员工,员工会意,扭头就出去报了警。

谢长海却没心思管去警局的事,他震惊的目光就没从夏芍身上移开过。为什么他会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于德荣发疯完全是被她逼到精神崩溃的,如果她真是看面相就能看出来于德荣做局的事,那他的面相是不是也能被看出来?

她如果之前不知道西品斋和于德荣合伙坑她,那今天这一切就是巧合。

可如果,她知道……那这少女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专家鉴定的余兴节目、祝青山的出现、赝品的爆料、对于德荣的逼问,一步一步,全是套儿!

如果是这样,那么刚才她对西品斋表现出来的示好也是做戏!她是示好了,可她接着就把于德荣逼得崩溃了,事是借于德荣的口捅出来的,跟她一点关系没有。西品斋想怪她?没有理由!满场宾客却都站在了华夏集团身后。

想想今天拍卖会从开始到结束,华夏集团一点损失也没有,反倒捞了不少人气!

谢长海眼神惊骇,他简直不敢想这是一出戏。他对自己说,这绝不是一出戏。不然的话,这少女就太可怕了。

若是夏芍此刻知道谢长海的推测,大抵会赞一句,这人还有点脑子。这种时候还能把事情串联起来,堪当京城老字号的总经理。只不过,两人明显不是一路人。

警察很快就来了,见到来人的时候,谢长海当时眼神就变了。

他在京城久了,对三教九流各路人马都是心里有数的。今天来的这位周队长,是秦系的人。

果然!这件事就是个套儿!

不然这也太巧合了!

谢长海被豪不客气地带走的时候,还回头看向夏芍。夏芍在他出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她便看见谢长海瞪大了眼。

她不介意承认,或者说,她就没想过隐瞒。西品斋算计她,就要承担被算计的后果。她是要告诉谢长海——传个话给王卓,今天的事是回馈。以后再有算计,尽管招呼。敢来,就要承担后果。

而于德荣被带走的似乎,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刚刚还一副崩溃的疯狂模样,走的时候已像是脱了力,低垂着脑袋,任警队的人戴上手铐带离着离开了。

一场闹剧终结,员工们过来收拾了撞倒的桌椅,请祝青山和一众专家入了席。

夏芍走上拍卖台,在安静的气氛开了口。

“很抱歉,今天让诸位看了一出闹剧。我在决定收下这枚赝品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出闹剧。尽管抱歉,但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想告诉在场的诸位一件事,华夏集团坚决抵制赝品!诚信,不仅是经商的理念,也该是做人的底限。诸位于我来说,都是前辈。诚信之道想必体会得比我深切。我想说,我虽为后辈,愿传承前辈们诚信的意志,华夏集团一日不倒,诚信不倒!”

少女立在高台后,向来含笑的眉眼,此刻肃穆。

台下听着的人,多商场征战半生,品性、意志,年少时期意气风发的美好多磨灭在了半生风雨里。演讲,宣言,听得太多。他们也曾是其中之一,但现在趋于沉淀,再多的言辞也再难激起心中的激情。

但今天不知为何,心底竟起热血。

一日不倒,诚信不倒!

这是怎样的豪言壮语?哪怕是他们年轻时,也少有这样的豪言。

眼前的少女,她聪慧,她有才华,她或许不像祝老那样刚折不弯,但她柔软,懂得处世,内心却永不弯折。

她不仅仅是商界的年轻一代,还是这个时代的未来。

在场忽起轻叹,有人感慨,果真是老了。

“我不敢保证华夏集团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出一件赝品。但我敢保证,一旦发现,双倍赔偿!毁我信念者,必毁人生!”夏芍沉着脸,宣告之声震得满场皆静。

坐在专家席上的一众老专家不由脊背发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有种这话是在说给他们听的感觉。毕竟除了一不小心打了眼,业界现在确实有乱象。很多人花钱请专家就能做鉴定证书,他们这些顶级的老专家价钱高,请的人少,也有人还有矜持,不愿做这种事。但正因他们有名气,一旦动了歪心思,市场上会多很多赝品。

夏芍这是在警告他们,谁敢往华夏集团里送赝品,于德荣就是前车之鉴!

“谨以今日之事,给想陷华夏集团于不义的人,鉴!”拍卖会在少女一声沉喝中结束,拍卖大厅里却久久沉寂。

今天的事,也给许多并不了解眼前这名少女的人,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她是国内最年轻的企业家,年纪轻轻,鉴定古董的眼力堪比专家,连祝青山都当众认可。

她是华人界玄学泰斗唐老的嫡传弟子,着名的风水大师,地位超然,人脉骇人。

她是徐家未来孙媳,虽然徐家还没承认,但只要徐家没出来否认,她便等于是。

可想而知,今后京城的专家在她面前端不起姿态,京城的上流社会会因为她风水师的身份对她趋之若鹜,那将是怎样令人惊骇的关系网?如若徐家再承认了她,那还有谁敢动她?

散场的时候,到场的宾客们笑着与夏芍握手,看着她,心中却多掠过这样一个令人畏惧的将来。

拍卖会是结束了,可是这漫长的一天,却还没有终结。

晚上,还有庆功舞会。

舞会八点钟开场,经过一下午的拍卖,又经历了一场闹剧,大多数人都有些乏了。来的时候,众人都是订了酒店的,于是各自先告辞回酒店,略事休息,晚上再来。

人都告辞了之后,拍卖大厅一下子空了下来,座位上,只剩下朋友们。

夏芍从台上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也一下子觉得乏了。今天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罗月娥最先开口笑了,“不愧是我妹子!就是能耐。原本和李老一起来的时候,路上我们还在说,京城这地方官多权大,势力纷杂,不给你撑撑腰,你刚来怕是有不长眼的要你吃亏。没想到,不长眼的还真有,亏你倒是没吃着!到头来,我们白担心了。”

李伯元呵呵笑道,感慨,“白担心了好,白担心了好啊!”

夏芍一笑,随便挑了个空座坐下,“这一天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可是打了场硬仗,现在觉得骨头都散了。”

戚宸往座椅里一倚,手往旁边一搭,哼了哼,“我看那两个人,倒是骨头该被松一松了。我听说,北方是谁的地盘来着?好像对你也有黑道令吧?这样的人,换成我,直接给宰了!就是不知道某些人敢不敢。”

京城是属于北方,也有安亲会的势力,但是京城毕竟是京城,黑道总要低调些的。龚沐云被戚宸挤兑了一句,却不紧不慢地笑,从身上拿出件东西来,递给夏芍,“拿着。以后在京城遇到想解决的事,到这地方,找这人。”

夏芍目光往龚沐云手心上一落,见是一张名片,名片上印着一枚红色的私章。夏芍还没细看私章上是什么,便半空截过一只手来,把她揽住,往怀里带了带。

“不需要。”徐天胤声音冷淡漠然,在夏芍抬头的时候,也往她手上塞来一件东西,“给。”

夏芍一愣,低头一看,笑了。

一杯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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