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普洱茶饼上掰一小瓣，放进茶盅里。
九十度的热水浸泡洗茶，能看见叶子逐渐舒展开，头杯茶水全都倒在小茶桌上，顺着小孔流进桌子下面的黑色圆桶里。
老范爱喝茶，周伟锡也爱喝茶，高管办公室添置茶具的风气，就是这么被带出来的。
看钱海泡茶，和看吴安韵泡茶，完全是两码事。
或许是刚当上高管没多久的缘故，泡茶动作显然不熟练，少了种美感，生普闷久了略微苦涩。
幸好范连城对茶水没讲究，对方凑合着泡，他也凑合着喝。
办公室面积不大，足足比范连城那间小了一半有余，钱海身后没人撑腰，平日在高管会议上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能坐上今天这位置也算运气好。
澹台副总忽然走掉后，缺个熟悉业务的高管，而且投资部门单独拆分出去，以前跟地产部门一起都归澹台文博管理，老范只帮范连城挣了个地产项目负责人位置。
不能说投资部门可有可无，只是龙城集团一心放在住宅项目和商业地产项目上，除了广告、物业管理、小型建材和建筑等业务之外，投资部确实没怎么被重视，存在感较低。
其实将这些业务处理好了，股东们并不会说钱海闲话。
可他似乎总觉得拿不出点成绩，自己位置就坐不稳，于是隔三差五就会递交些计划，其中就包括抄底白色家电产业，拿钱投资搞副业。
此刻就在跟范连城诉苦，告诉说：“还没恭喜你，又是一大笔钱用来拿地，我这连物业管理中心想装空调，手里都掏不出余钱来，日子过得太紧，想干什么都没办法。”
这种话听听就行了，物业装空调还不是社区住户们掏钱。
范连城没当真，更没较真，笑着来句：
“那些家电制造板块、建材地产板块，我平时也盯着呢，在港股做空几家内地地产公司，挣到不少钱。
钱总你要是现在就想拿钱，去投资白色家电企业，我第一个不同意，明摆着往别人手里送钱，当韭菜滋味可不好受。人家喊几声跌到低了，我们不能直接往坑里跳，你说是吧。”
钱海当即点头：“我明白，所以上次就只是提了句要继续关注，没真想现在就投资。论起炒股，小范总你在咱们公司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新闻里说你最少挣到五个亿，股民们都快把你供起来了，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魔都巴菲特。”
范连城加仓过，挣到的数远超五亿。
股市下跌前保守了些，这次操盘大赚两三倍的投资经理数量不少，倍数多不一定代表钱也多，范连城持仓金额高，差点就把拿出去投资的本金翻倍挣回来，已经相当满意了。
乐呵摆手道：“就是运气好赌对罢了，给人家股神提鞋子都不够格，有几个人能手上握着上千亿美金资产，我这只是小打小闹。”
在钱海看来，没反驳就说明真挣到这个数以上，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又说句客套话：“真的已经非常不错，又是股市又是房地产，两边开花，我是佩服得不得了。一开始网上还有人说你闲话，现在统统闭嘴，就连我儿子都听同学提到你，回来还跟我说起。”
冯大发夸他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当耳旁风就行。
钱副总平日里还算稳重，突然说起漂亮话，范连城有些招架不住，回道：
“这事吧，我算把许多财经专家们得罪狠了，一棒子被我全打死，现在还好，就怕哪天亏了钱，被他们抓住口舌，龙城集团最近股价下跌，不就被他们反复提起了么，万柯分明跌得更多，也没见谁说。”
“你还年轻，没必要跟那帮人较真。”
钱海话音刚落，转而提起说：“我看这次迪士尼乐园落户咱们浦东的声音挺大，不像是空穴来风，听意思估计就差上头通过批准了，带动就业和城市形象的好事，又能拉动文化旅游产业，多半能成。
我最近吧，查找不少相关资料，最终选了家值得投资的公司，一旦迪士尼乐园真正落在目前设想的那地方，这家地产公司市值肯定疯涨，哪怕股市大盘下跌它也能涨。”
说话期间拿了份文件给范连城过目。
瞧见上面写着“杰龙集团”，范连城瞬间乐了，张嘴说：“这家公司的资料我查过，我身边的秦助理帮忙搜集过它的资料，川沙唯一一家上市公司，地产大户对吧，我看它那三千亩地大多数都是工业用地吧，主要用于对外出租。”
“不用管是出租还是自用，只要地价涨了，市值可不就要跟着上涨，概念股靠炒概念，实打实的正宗迪士尼概念股，我看这家公司都发公告了，只不过被大盘拖累，所以才依旧半死不活，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起来。”
提到这事钱海就来劲，生怕吸引不了范连城，拿过文件夹主动翻开给他看，说前段时间股价涨幅不高，市盈率不到二十倍之类。
和其他前段日子涨疯了的公司相比较，这种市盈率真不高。
当时让秦芷助理搜集完资料，范连城没看中这家公司，主要将心思放在了到附近拿地上。
听钱海介绍着，觉得如果从投资角度来分析，貌似有那么点意思，主要还是得看迪士尼乐园是否真正落户在那附近。
研究过城市规划，从早年的一城九镇，到后来的三城七镇，多个方向发展，就怕项目落地到其他地方，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考虑完告诉说：“这真的是投资，单赌迪士尼会在那附近落地，万一不成它的股价多半会下跌，要是董事会愿意投资，你打算投多少？”
钱海早已想过，告诉范连城：“大概一个亿左右，我明白有赌输的风险，不过其他地方土地价格不便宜，而且川沙离新机场也近，根据风声来看最有可能落在这。
我不可能替他们做决定，就是觉得赢面比较大，何况万一不成，最坏的情况也只是继续持股收租，厂房价格也有可能上涨，这几年过来的工厂数量比较多。”
再次喝杯茶。
范连城点了头，说道：“行，你的业务，你比我清楚。下次开会你提出来，我这边没问题。”
同样是高级副总裁，范连城仗着股权多，说话就是硬气些。
钱海早已过了会怨天尤人的年纪，就算捏着鼻子也要承认，有人确实一出生就轻松拥有别人想要的一切，哪怕付出再多努力都很难赶上。
听范连城同意，他就已经非常高兴，继续聊了会儿周边的情况，将范连城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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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办公室，和秦助理说起这事。
秦芷只告诉说会帮忙盯着杰龙集团的动向，随后就去继续忙事情。
身为执行助理，她的活可要比范连城多得多，俨然乐在其中，帮着安排起去东南分公司考察的行程。
说起东南分公司。
范连城跟自家老头通过气后，现任董事长耿牛做了些调查，脾气足够硬，转眼就把分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全都撤职，连财务总监都没放过。
在会上坦然说起，质问采购价格为什么比其他分公司高那么多，姓胡的那位股东，也就是胡天翊他们家持股比例不高，难免因此被别的股东指指点点，当面数落。
毕竟除了独立董事之外，许多说得上话的都是股东，东南分公司那边里外合谋，从胡天翊他们家采购砂石等建材，亏的也都是股东。
低调处理，没往法庭上送，不过周伟锡逼着同为股东的胡老板，拿出三千万给公司私了，按照正常业务划进了龙城的企业账户里。
平日里范连城跟周伟锡不太对路，可必须承认这事干得挺漂亮。
尹副总从其他地方挑了位老员工接手东南分公司，范连城得到授意，这是打算去笼络一番，顺便敲打底下不规矩的中低层管理，做给别人看看。
随时都可以去，不急于一时。
范连城花了个把小时处理好一份企划案，过目完签字后，赶在午饭前挑选了几个比较热门的二线城市住宅用地。
顺便将位于海棠湾北边，当初打算自己拿下的法拍地资料找出来，他自己没精力吃下了，准备问问其他股东们有没有兴趣，毕竟离龙城集团在海棠湾的那块地不算远，价格估计也比较合理。
算算日子，最近可能就会被拿出来重新拍卖，原先拿地的公司倒了。
......
午饭就在公司吃，到耿老头那边拼桌。
期间难免又提到江边上的高端盘，范连城劝他到时给儿子女儿们买几套，知道这老头手里有钱，推销推到了同僚面前。
耿老头倒也不是全然不看好这个项目，必须承认位置简直绝了，只是认为风险较大，没把话说死，告诉他开盘之后再看。
聊了会儿，继续各忙各的。
位于陆家嘴尖角上的摩天大楼项目暂时搁置，范连城没再过问，反倒是原先联系过的设计公司那边，上赶着发来两份概念图纸。
一份是上细下粗的尖碑状，设计高度约为六百米，融入真实城市景观中，毫无违和感，取名为“天空之城”、“城市之光”。
另一份则是子弹头设计，也好看，按照六百米高度设计，画出来的夜景效果迷人，建筑面积跟前一份设计方案比较接近。
造价即使达不到正开始建造的中心大厦，至少得投入大约五十亿人民币，哪怕节省些，想办法合理避税，四十亿总要有。
这钱龙城集团不贷款都能掏出来，可是掏出来之后会影响其他项目，经济说出问题就出问题，建成之后回报率能否让人满意，这点值得商榷。
站在范连城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建得越漂亮越好，夜景更加漂亮些，以后无论是出租或是销售，FANS·江景壹号项目都能从中获利。
看完设计稿后，让秘书送给其他几位高管们过目，也给股东们都发一份。
瞧瞧时间，三点钟出头。
问完得知下午没安排后，果断收工走人，借着考察商场的名义，独自回顶楼公寓里躺着休息，朋友们已经回去了，专业的保洁团队重新打扫过。
没再搞破坏，想着回家遛狗喂猫，到楼中央的会所转了圈后，就坐车前往高尔夫球场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
自从韩小雯把那只胖猫寄存在范连城这里，给他发消息的频率一下子变勤快起来，好像突然间找到聊天的理由。
有事问猫怎么样，有时让范连城发张照片，偶尔还说放假会从金陵赶过来。
丝毫没有不耐烦。
相反，范连城还觉得这样很不错。
刚回条消息，说自己下班了，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一个久违的号码打过来。
范连城接通后，语气带笑：“我都回家几个月了，你终于想起来打我电话？伦敦还是早上，难不成今天不上班？”
给他打来电话的是周琦，那位一边在伦敦朗庭酒店工作，一边给范连城打杂的“小保姆”。
伦敦老牌朗庭酒店大多数股份都在龙城集团旗下，属于跟朗庭酒店集团合作中的一环，严格来说也归范连城管理，只是经营上几乎没问题，以至于他很少想起公司还有这份海外资产。
“不上班，我就在老家，辞职回来一个半月了！现在我坐吃山空，被烦到不行，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能不能帮我安排份工作？”
对她还算了解，能打来这种求人帮忙的电话，估计事先要犹豫纠结好久。
范连城当即同意下来，告诉她：“行啊，销售干不干，工资按照这边标准来，可别指望我给你发英镑。”
“只要不是太我都行。以前总听人说出国学习，回来能找到高薪工作，都是骗人的吧，我家这边的酒店最多只愿意给我五千！”
“那我给你六千块？”
纯粹是开玩笑，范连城没等她开口就补充句：“哪有你这样找工作的，随随便便就把老底露出来了，过来直接打我电话吧，我帮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