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空连忙传音林丰年,推迟用膳。追上前面二人。
此时,宫中跟出来的二十名龙甲侍卫,在修葺和整理花园。鬼奴和牛头们在布置魂器,由白莲老祖担任总指挥。墨泠、林丰年、雨乔、以及青芜,都围在厨房跟前。
天色将晚。暮色与雪光辉映下的林府,被食物的香气一加持,似乎找回了昔日的一丝风韵,显得热闹而富丽。
幽若空感到了一种回光返照的意蕴。这些人和鬼,乐融融一家亲的场面,透着不真实的温暖,与外面冰冷而死寂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丰年捧着食盒上来,一脸笑容难得媚而不俗,叫幽若空看了,莫名可亲,几乎怕失去他。
他献上一盒刚出炉的梅花糕,柔声细语地说,“主子带过去,一边沐浴,一边吃。不能饿着肚子泡澡啊。”
幽若空心头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接过食盒后,正色下令道,“所有人注意戒备。尽量呆在一块,莫要分散开。”
大家面面相觑,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白莲道,“臭小子,你瞎慌慌什么,老祖在这里,哪个妖魔鬼怪敢来捣乱?”
这语气跟妖精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幽若空没从话中得到丝毫安全感。环视一圈道,“总之,大家警惕一些。”
上官断转身,别有深意地睇了他一眼。幽若空被他瞧得一颤,摸着下巴,几步追上去低声道,“哥,是你眼睛天生太深邃,还是真的藏着秘密?都一家人了,有话就说出来听听?”
上官断答非所问:“你叫我哥,不怕把我捧上天了?”
“你不都已经上天了么。”
幽若空知他又不肯说,装神弄鬼上了瘾的人,就算没有秘密,也显得一身诡秘。他拿此人一点办法没有。
捏了一块梅花糕给娘子,被果断嫌弃之后,他自己塞进了嘴里。林丰年的手艺,真是极品的差。吃了一块之后,幽若空就将食盒放在了一株树的树杈间。即使多日未进食,也不想再碰了。
三人来到泉池边。乳白色的温泉水,汩汩冒着泡。水汽凝成白烟,在上空浮沉。
幽若空有点扭捏起来。脑子一热跟过来,这会儿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看上官断,似乎也有点怯战。静静地杵着,好像从来不知怎么洗澡。
花溪烈甩起花丝,把他二人捆住,粗暴地往水里一抛,“好好洗,洗洗干净。”
幽若空被这样一来,痞气顿时上浮,掌力一吐一吸,以迅雷烈风之势,将她裹了下来。哈哈笑道,“娘子一起。”
花溪烈气得磨牙,“你让我泡你洗的脏水?!”
幽若空:“不脏。骗你的,刚才发臭的是二牛!”他动手动脚的,要帮她把湿衣服除掉。
手中忽然一顿,惊悚地意识到:上官断的存在,竟一点没让他感到膈应?
正愣神,花溪烈用花丝将他二人送去了对面。嫌弃道,“别靠近我。”还造了几个小漩涡,阻止他二人洗的脏水循环到她身边。
两个男人简直了,“……”
绝代风华,被娘子嫌弃成这样。那只该死的二牛!
正咬牙切齿之际,却见花溪烈手指一弹,除去了三人的衣物。幽若空吓了一跳,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叫。真是又羞又喜。好容易镇定下来,眼神忸怩着,不敢向对面看。只发狠似的,盯着上官断。好像这家伙才是他娘子。
上官断十分平静。穿不穿衣服,对他而言似乎没两样。或许因为水温的缘故,他的眼里有一抹湿气。整个人柔缓了几分,好像冰山从内部融化了开来。
他一点不害臊,朝娘子的方向目不转睛瞧着。慢慢的,幽若空的眼神也大胆地脱缰而去。
隔着升腾的白烟,只勉强看到她白皙的双肩。雾里看花,影影绰绰。风情勾人心魄。眼前一切如梦境降临。
幽若空只觉自己被温泉煮熟了,身体深处泛出邪恶的泡沫。咕噜噜的,涨得他不能呼吸。
上官断这家伙平静得像个圣人。幽若空轻声问,“哥,没啥杂念?”
“什么杂念?”他冷冷地说,“你还想被赶一回是不是?”
“别装!你是不是男人?”幽若空狞然一笑,“你继续装,我去她那边了……”
扭头一看,对面哪里还有妖精的身影!幽若空倒吸一口凉气,如遇雷击!头发都被炸得飞了起来。
难道他不详的预感应在了娘子身上?
这一刻,体内邪恶的泡沫全破灭了!他浑身麻木僵了一会,才颤声道,“娘子?娘子?”
没有回应。幽若空嘴唇哆嗦几下。想喊,却喊不动了。急慌慌一个猛子扎进水下。
水不是透明的,看不清什么。只是,他敢肯定,里头没有他家妖精。
幽若空神魂欲碎,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吸气。惊慌得像一条被人痛打的野狗。直到这时才发现,上官断一脸平静,目光深深地瞧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你的魂识太弱了,难道感应不到她在水下?”
幽若空的心一停,缓缓滑回心腔。“真的?我怎么没找到?”他对上官断无来由地信任,再次钻到水下。
这一回,恰好看到一条白影,从泉眼中飘出来。如花开似的,变成娘子的身形。幽若空凶神恶煞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将人拖出水面。
“你乱跑什么!”他愤怒地吼道。激烈的情绪撕破了声音。像鸭子学人说了句话,听上去很凄烈。
花溪烈跟他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上,神色十分严肃地说,“幽若空,下面的隧道没了!”
默默注视他们的上官断,闻言神色一凛。“……隧道没了?”
花溪烈扭头看他,点了一个头。“消失了。或者被堵住了,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
上官断凝视着她,面容一片冷肃。眉宇间的沉凝,消弭了“相对而浴”该有的一切暧昧。
幽若空根本没听进他们在说什么。他将她紧紧抱住,极力平复恐惧引发的哆嗦。喘得好像生了重病。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事即将发生。
花溪烈头往后仰,推开他的脸,冷声训斥道,“好歹是个男人,遇事吓得发抖,像什么样子?”
四目相对之下,才忽然意识到,彼此赤着身体。双双顿住,动也不敢动了。温泉水流过相触的肌肤,近乎滚烫。
幽若空成了被丢进熔炉中锻造的一根铁棍,红通通的。
花溪烈发现自己,竟有一点说不出的尴尬。她心中鄙视自己:“皮囊而已!我花溪烈难道面对男子,还要羞答答不好意思么!多掉价!”
她迅速平定下来,给自己武装上尊主的骄傲。目光放轻力度,审视他的身体。扫过他宽阔的肩,健壮的胸,以及完美的肌理。
这具宛如天神的男子躯体,让她由衷赞美道,“幽若空,我很满意,你不愧是我花溪烈的夫君。”
幽若空一听这话,简直受到极大的怂恿。不由分说,铁臂从水下狠狠箍住了她。
发生了这样的紧急“大事”,上官断却浑然未见。眉宇间冷凝一片,魂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正在这时,空气发生一丝极其细微的抖动。似乎一瞬间,林府的空气被人拿走,又换上了新的!
三人一凛。迅速对视一眼后,同时向岸上飞去。出水时,水珠尽落。里外衣物,无不穿戴完备!
花溪烈感觉自己一只手被握着,背上还有一只手贴着。她素知夫君没出息,遇事就发抖。少不得轻声安慰道,“都别怕,有我在。”
然后,一手牵了一个,无声无息飘上林府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