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四下安静。
面前的男人依旧笑盈盈的，丝毫不慌张他现在的处境。
凤娴敲了下桌子，冷声道：“既然都被抓进来了，那就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男人眉间笑意不减，“可以。”
他顿了下，“可我要单独跟今歌小姐谈。”
话落，陆爻面色便冷了下来。
凤娴脸色也不好看，她刚准备开口，就被纪今歌给拦了下来，“凤队，我跟他谈。”
“今歌……”
纪今歌摇摇头。
她看了看凤娴，又看了看陆爻，给了他俩一个安心眼神，“放心。”
而且这里是行动队，晾他也不敢乱来。
一番说辞之后，审讯室里便只留下了纪今歌一人。
她端坐在桌前，不动声色地翻开了审讯本，“姓名，年龄、种族。”
“殷扶，年龄七百八十一。”
他顿了一下，“至于种族，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
纪今歌抬眸看了过去。
她确实一进门就看出来——是一条黑蛟。
蛇五百年化蛟，一千年化龙。
他既然已经化蛟，修为定当不凡。
纪今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之前曹瓯的蛊毒是你下的？”
“曹瓯是哪个？”
纪今歌看着他的眉眼，看他确实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便从审讯本抽出了一张照片。
殷扶看着照片，恍然大悟，他长哦了声，“原来是他啊，那个不太听话的小程序员。”
纪今歌蹙眉，“你下过多少蛊毒？”
殷扶摆了摆手，说的倒是实诚，“不记得了。”
他笑着开口：“今歌小姐也知道，很多妖族都不太服从我们青峰会。”
纪今歌漠然着脸。
因为不赞同青峰会的做法，所以就下蛊控制他们？这未免也太狠毒一点。
若是蛊毒触发，那情况不堪设想。
“妖王都离世了这么久，为何你们还要再立个王？”
纪今歌抿了下唇，眸子淡漠地落到他身上。
如今人妖两届和平共处，若是妖王出现，那势必会推翻现在的局面。
人妖也会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殷扶哼了声，“今歌小姐未免太天真了，你不是妖，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妖的心理。妖族生来天性难训，若是遵从人类那一套迟早有一天会灭亡的，我们需要一个王带领我们前进……别以为像人类那样，设立什么警察局、妖物局就可以压制妖族天性。”
纪今歌哑然。
她跟这个殷扶有些沟通不了——
他明显还怀揣着一个王侯将相的梦。
诚然他说的很对，但人妖两界在发展，有些陋习必定是要丢弃的。
有些妖确实桀骜难驯，生勇好斗。
但又有些妖，却向往自由，无拘无束。
这些都无法被定义。
“既然你们想恢复妖王的荣光，”纪今歌笑了下，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为何不直接找个德才兼备的妖拥立他为王？妖族数量众多，想必能人异士也不在少数，既然如此，干嘛又要费心又费力地做这么多？”
纪今歌观察着他的脸色，明显看到他眸中出现了一丝裂缝。
青峰会怕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师出无名，而且也并不是每一只妖都会臣服。
她是听说过——
妖王为了统一妖族，会给每只妖都打上灵魂烙印，一旦出现不服者，便会生不如死，更有甚者，灵魂都会被绞杀。
殷扶眼里的裂缝只出现了一瞬，他视线堂而皇之地落到纪今歌的身上，“所以我们要得到妖珠。”
妖珠是历代妖王所继承之物，也是令众妖信服之物。
有了妖珠，他们才会正大光明。
“可妖珠已经跟我融合了。”
纪今歌说道。
“无碍。”殷扶又恢复成之前笑盈盈的样子，“我们需要的只是妖珠，即便拥有妖珠的人是个死人也没有关系。”
纪今歌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照理说以殷扶这样的修为，不会被石惠这么个人类抓到破绽。
所以，他是故意让石惠听到消息。
如果自己被制成傀儡，倒是帮了他们青峰会一个大忙。
想到这里，纪今歌后背竖起了一根根汗毛。
若是让石惠得逞，那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殷扶张开双臂，“怎么样，今歌小姐有没有考虑加入我们？青峰会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就算到时候拥护你为妖王也不是不可以。”
纪今歌脸上表情不多，“那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我对王侯将相没什么想法。”
殷扶啧了声，“真是可惜。”
纪今歌没在意他的感叹，继续问：“之前便是你一直跟踪我？”
殷扶没否认，“是。”
“玩剪纸那人也是你们青峰会的？”
“剪纸？”殷扶愣了下，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你们没抓他？”
“什么意思？”纪今歌眉头紧皱。
陆爻之前与他打过照面，而且还画过他的肖像画，但人却像大海捞针一样，不见了。
也是从那之后，纪今歌再也没有被跟踪过了。
殷扶很快便冷静下来了，“没什么意思。”
纪今歌：“他也是青峰会的？”
殷扶没有开口。
但即便如此，纪今歌也知晓了，她没在意，继续追问：“打伤牧津、帮助舒小姐回国的也是他？他与徐天师又是什么关系？”
殷扶梗着脖子，“…我不知道。”
明明刚刚还回答的那么果断，现在却支支吾吾的。
见此，纪今歌便合上了审讯本，“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想想再回答，行动队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从刚才那些只言片语里，她得到了几点有用的信息——
第一，玩纸片那人失踪了，青峰会以为是行动队抓了人。
第二，今天殷扶被抓，可能就是为了来行动队确认，如果真的是行动队抓的人，他或许会劫狱。
第三，从殷扶的微表情来看，她所提到的那些事，都是这个人做的。但如今，他已经下落不明，连青峰会都不知晓。
第四，他们想要妖王，但现在大部分妖族已经习惯现在的模式了，想回到以前那样万妖臣服的光景，需得一些手段，比如蛊毒，他们没办法像妖王那样直接烙上灵魂印记。
从审讯室出来，大家面上神色各有不同。
稍许，陆爻才叫住了纪今歌，他声线平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今歌，你跟我去个地方。”
纪今歌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点。
或许，玩纸片那人的下落——陆爻知道。
“好。”
…
两人离开了行动队。
纪今歌没有细问，任由陆爻开车载着自己。
看着熟悉的街道一点点出现在眼前，一股复杂的情绪笼罩了上来。
所以，他是知道的？
行驶了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礼山公馆门前。
纪今歌稍怔了下。
不等她多问，茅叔便开门出来了，“少爷，今歌小姐。”
陆爻：“还是不肯说吗？”
茅叔叹气摇头，“是。”
陆爻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我和今歌去看看。”
茅叔听罢，连忙让开了身。
进入公馆后，纪今歌才低声问道：“这人就是……”
“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爻打断了。
纪今歌轻抿了下唇，没开口。
陆爻脚步微停，他拉住纪今歌的手，柔声道：“今歌，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有别的计划。”
纪今歌没去看他。
虽然知道他另有目的，可心里却冒出了一股酸意。
他们不是情侣么？
就算这层关系需要避嫌，可他们也是同事啊。
关系到案子，连同事也不能说吗？
“为什么不送到行动队呢。”纪今歌抬眸问道。
陆爻回：“需要引出下一个人。”
他顿了下，“如果送到行动队，青峰会知道后，便会直接放弃他。”
就比如之前的周医生。
他其实也在是赌。
赌这个野鹤在青峰会的地位高不高。
结果显然易见——青峰会出动了实力高强的蛟妖来救他。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他轻声道歉，“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纪今歌心头一跳。
他软下声来跟自己道歉，她真的把持不住。
陆爻将她拉进怀中，用力抱着她，“原谅我好不好？”
纪今歌心都化了，但脸上却故作面无表情，“先进去看看吧。”
她就是这般的性子——
别人解释给她听了，理由如果能让她信服的话，她便不在意了。
黎琼女士说是天生乐观。
人生本就短暂，乐观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她是女孩子，即便是做的警察这份职业，也想让男朋友哄一哄。
“好。”
陆爻唇角勾了勾。
他应了声，但心里却是万般不敢松懈。
陆爻带着纪今歌走到了公馆的负一层。
这是她第一次来。
地下室一共两件间，打整的很干净。
纪今歌一眼就看到了另一间房的男人——身形高瘦，鹤发童颜。
这便是陆爻所说的野鹤。
陆爻被亏待野鹤，他的房间设施很齐全，电视、沙发、桌椅都有，甚至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就是没有网。
毕竟网络这个东西，很容易就把消息给传了出来。
听到声音，野鹤朝这边看了眼，看到纪今歌也在后，他愣了下后，继而笑道：“陆队又来了？这次还来带了今歌小姐，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陆爻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他顿了下，缓缓地落了一句话：“殷扶被抓了。”
话落，野鹤动作明显怔忪了下，就连眼睛也不由得瞪大。
随后，他别过了头，掩饰道：“殷扶又是谁？我不知道。”
他话语里有些嘲意，“前两天是石惠，今天又是殷扶，下次又会轮到谁呢？我说陆队，你既然想不到招了，那不如就把我送到行动队去。”
陆爻表情很冷，他双手插兜，继续听他说下去。
纪今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野鹤。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刚刚，她还是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