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就这样。要说还有什么,就是碰上刺客那时候。好不容易打退了,我该去告诉娘娘,没事了,可是不敢去。在曦国走了那么多天都没事,一打进了延国地界,就不停地出事,我觉得丢脸。马车壁上还插着箭,车帘子上溅着血,我没勇气见她,就站在帘子外面回话。但是她下车来了,下车给我们行礼,说谢我们救她。这是进宫当差以来,头一次有人这样谢微臣,谢我们这些侍卫。娘娘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动了动,我赶紧说:“殿下!殿下先别说话!也许殿下认为娘娘这是刻意邀买人心,也许认为微臣又是妇人之仁。但是您先别说话。微臣知道,殿下是知书达理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一番评断。微臣不想和殿下争执,微臣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是非对错,殿下自己去评。”
“你说。”他冷笑着打了个呵欠,枕着胳膊躺下。
“您想知道微臣为什么这么相信娘娘,微臣就一句话——因为娘娘相信微臣。微臣虽然不敢高抬自己说什么‘情同姐妹’。但是因为娘娘待微臣的好超出了主仆之份,微臣也愿意拿更多来回报娘娘。殿下,微臣也想知道,宫里这么多人,娘娘为什么选了我。今日跟殿下交代这些事,有负娘娘厚爱。但是,微臣就为了殿下心里不再有那个疑影儿,今后能放下心来,跟娘娘好好过日子。当然,微臣哪有这个本事,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给您罢了。”
太子没说话,只是又打了一个呵欠。
我把剩的半碗水喝完,给他一桩一件地讲,讲太子妃单独见我的时候,都说过些什么话。从解蛊讲到做竹布衣裳,从不让弄混了屋里的枕头讲到皇后娘娘赏的那个倒霉香包,从担心赵一峰办事不利讲到这次祈雨之后,她给我报信说皇上有意赐婚。把我自己讲得口干舌燥。
太子在那边一声不出。
我知道他没睡着,起身去把水碗放下,说:“差不多没了,太子殿下。就剩下两件事了。娘娘被皇上罚跪之后,跟我说罚得不亏,这是‘明修栈道’,还有‘暗度陈仓’。”
太子猛然坐起来,问:“这她也对你说了?!”
“就说了这八个字。具体怎么修,怎么度,微臣就不知道了。再往后就是给微臣起名叫‘阿英’的那一会,之前娘娘叫我去,嘱咐我一路上怎么伺候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殿下歇着吧。”
太子翻了个身,冲着里面,冷笑道:“看来是嘱咐得不大好。”
他不说我还忘了,太子妃给我挂在脖子上的那个装着护符和纸条的荷包那天洗澡时候取下来,就忘了挂回去。明天得赶紧再找出来看看。
“是奴婢愚钝,没记住。”看太子没有要喝水的意思,我自己又倒了杯冷茶喝了,收起杯盘,吹了灯躺下。
过了半晌,我刚要闭上眼睛,太子那边又翻过身来追问:“孤还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相信她!”
我无奈地翻身坐起来,说:“殿下,刚才不是说了么?因为娘娘信微臣,所以微臣信娘娘!”
“孤说的是她那些巫术!”
“因为……”
“怎么?被问住了?”
“没有!微臣信娘娘,是因为娘娘和巫女从来不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凡是要用微臣的时候,都跟微臣把前因后果讲明白。道理讲得又通,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一一应了,微臣还能不信么?”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说:“微臣劝殿下还是想想,怎么能让娘娘敞开心扉跟您说话,自己跟您讲这都是怎么回事!”
许久无声。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跳下箱子跪地请罪:“奴婢又多嘴了!大公子恕罪!”
他那边没好气地回了一声:“自己知道就好!”
太子再没说什么,看来是准备睡了。我试试探探地起身躺回去,盖上被子。
我今天晚上说了这自以为是的一大通话,也不知道太子听了怎么想——这两条张口就是没深没浅的疯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望着漆黑的屋顶眨着眼睛,太子那边呼吸的节奏不一样了,这会儿是终于睡着了。
我仍然没有睡意,继续直挺挺地躺在那儿看着眼前的一团漆黑,眼睛都眨得发酸了。
隔壁又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兰鹤舒醒了,睡眼惺忪地问怎么样。三皇子说不打紧,没说完又咳上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