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条,还像点话!统领,还不赶紧请罪?!”大公公带着责备和无奈瞪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始给皇上打扇子。
皇上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我破罐子破摔地跪在那里不说话。皇上斜着眼睛看了我半天,才冷笑着说:“鸢英领,你说,朕直接自己看哪个数字顺眼,圈出一百人来,告诉你她们要给公主陪嫁,你能怎样?”
“微臣不能怎样……”我摇了摇头。
“朕给你开柜门,让你看名册,已经是让你讨价还价了!”皇上把笔搁在黄瓷绘龙笔架上,说:“若不是为了朕的女儿,朕早拿扇子抽你了!”
又不是抽了一回,抽便抽吧。
“可是,朕知道,女孩子家事多。别看一个个细声软气,一旦心中有怨,能怨到恨不得生吃人肉。朕是为了你们少点怨气,能在保护朕的女儿的时候上点心!嗯?朕等鸢英卫统领回话呢!”
“微臣……尽力而为。”没轮到我去,我都一肚子怨气,我不知道怎么消别人的怨气。
“今天下午,到内藏库!许你取册子,这个名单怎么拟,自己看着办吧!”皇上重新拈起笔,把目光转向折子,说:“记住一句话!慈不掌兵!”
“是,微臣遵命。”我满心沮丧地叩拜下去,手里捏的那两份圣旨都微微汗湿了。
魂不守舍地走回营房,把这些文书先收着。我怎么开口去对人说,你们不用打算出宫、不用打算回乡、不用打算嫁人了!你们要去异国他乡,伺候公主一辈子了!你们不能有怨气,只能兢兢业业、忠心至死!
我哪来的这么大的脸张这个嘴,有时候安排个值夜还得挨脸子呢。
可惜不能抗旨——抗了也是把我一个人撤了、杀了,换个更听皇上的话的人来拟这个名单。
“慈不掌兵。”
这句话说得真对,随时指挥别人去送命的差事,慈不了。
还是我来拟吧,让老天把雷攒一攒,到时候都劈我一个人。
吃过中饭,我拿出之前记录好的阵亡名单,带着本子去了内藏库等着。皇上和皇后果然同时来了,只是相互没说一句话,只是交出各自保管的钥匙,让女官带我去取名册。
两位女官诚惶诚恐地用盘子端着这两把钥匙,在一个年长女官带领下进了那座几乎没有人气的巨大建筑。
为了防火,这座大殿里面隔成一个一个小间,每个角落还都摆着不断滴水的漏壶。虽然我猜得到,放这么多漏壶是一箭双雕,还有在有火情时应急的作用。可是,阴暗的走廊里回荡着从四面八方的水滴记时的声音,愈发让人觉得空荡、凄凉,觉得自己在一分一秒地老去。存放各类纸卷的房间最不常来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一丝霉旧的灰尘气味。
靠着墙有一个个乌木立柜,每个柜子之间有一人之距。
三名女官来到最后一个柜子前,每人拿起一把钥匙,依次打开一把沉重的双鱼大锁。
我紧张地提醒道:“各位姑姑,我要的不是平日里用的名册,是我们入宫时候那份记着每个人姓名、籍贯的那本档案册子。”
她们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把一本红锦封面的纸本捧出来,说:“按理说,登记死者,我们来做就好!我们还想问统领为何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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