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是说到了。”我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香也就罢了,这下知道了,明天还怎么见他!好好的,皇后娘娘为何要搞这么一出啊?!真是坑死人了!
太子妃苦了半天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丁点笑,摇着头说:“哎呀,你们那儿出来的那个傻丫头啊!皇上只不过是要借她的嘴说出来那些蛇是有人成心弄来的。谁知道,她就噼里啪啦地一条一条讲开了。真是的,本宫的腿都快站断了!不过也没白费这通力气,歪打正着地告了个御状!”
我抬眼问:“娘娘也知道了?”
她点点头,说:“听太子说了一两句,说皇上本来想派一个寒门才子去查豹关府私贩蛇胆这件事情。”说到这儿,她抬手招呼我凑过去,在我耳边低声道:“但是卢太师暗地里跟他说,那个年轻人没那么简单,看似出身低微,在朝中无依无靠,其实是金华宫的人。”
“金华宫?!”我暗暗一惊,又赶紧掩去了脸上的紧张。在金华宫时,三皇子的确同我专门说到过顾学士,说顾学士还是小孩的时候,淑妃娘娘就看好他。可是,这点我又想不通了。淑妃娘娘的母家代代以武立身。父亲梁中通在平乱中立下汗马功劳,至今威名赫赫。两个兄弟梁云兴、梁云起都是手握重兵的镇边大将。梁家在朝中根基不浅,要做什么事情,用得着顾学士这么个说话都得拐八个弯的酸秀才?
按照三皇子说的,淑妃是在南巡祭蚕路上遇见了有一方神童之名的顾景新,叫来看了看,觉得果然好。或许,顾学士突然出现在上书房,是因为淑妃娘娘提携?可是,在后宫里,淑妃娘娘也算是最安分守己的人了,成天素服淡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泊姿态,除了琴棋书画自得其乐,就是照看三皇子。我进宫这些年,从没听见过她争宠挑事,连跟其他嫔妃来往都甚少。因为如此,有的人夸她这是高洁出尘,不像一般的庸脂俗粉;有的人骂她假清高、瞧不起人。
后宫的事情都不掺和,她去前朝费力安插一个书呆子干嘛?我总觉得,就算顾学士进宫与淑妃娘娘有关,也许只是淑妃娘娘惜才,随手帮一把。顾学士进不去内宫,三皇子因为病已经许久没出来。从顾学士进上书房起,两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来往。顾学士未必算得上是“金华宫的人”。
或者,是因为淑妃娘娘太才高八斗了?人家布的局,我这个庸人打死都看不出来?
太子妃没有继续追问顾学士和金华宫的渊源,而是微蹙着眉头,对我说:“卢太师是这么说的,那个顾学士确实有几分才具,若是这次让他轻易得了功劳,一鸣惊人,日后恐怕难以收拢。所以,卢太师就去劝谏皇上说,南境官员势力错综复杂,不可轻动,这么一个年轻又没有家世的小伙子怕是不能应付。”
“卢太师说的也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前朝官员那些事情,我别说去应付,听点闲话都觉得要麻烦死了。
“哎,你知道赵一峰么?”太子妃突然问。
“不知道!”我摇摇头。只有后妃们出宫参加祭祀时,我才能和外朝官员打上些许交道,但更多也是远远看上一眼他们的耀眼官袍。和后宫有亲的、有能进宫朝拜的命妇的人家我还知道一二,其他人就不认识了。我好奇地问了句:“换成这个赵一峰去了么?”
太子妃点了点头。
“赵一峰?姓赵,咦,他该不会是皇后娘娘母家出的后生吧!”我随口说了一句。
“咦?我怎么忘了这个?!”没想到,一听到我这句话,太子妃立刻变了脸色,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拧着手绢,连连自语道:“希望不是!希望不是!”
“娘娘……”我突然觉得十分恐慌,便说:“咱们还是别议论前朝的事情了。”
“嗯,不说了。”她轻轻叹了一声,起身去她的快完工的飞鸟绣屏前坐下,拿起已经丢下半天的绣花针,又暗自念了一句:“可千万别是呀!”
“娘娘,为什么……”虽然刚提醒了她不要妄议朝政,可是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唉!”她把绣花针狠狠往绣布上一插,起身凑到我耳边,说:“你看,卢太师是太子的授业师父,自然和太子在同一条船上。现在,需要找个人去调查南方官员横征暴敛。皇上亲自选的人,太子的师父非要拦下来,换上去的人还是太子外祖家的亲眷。这样,你说皇上会不会疑心太子在朝中私结党羽?”
“这……”我听得目瞪口呆。
“唉,怎么办?”她无心绣花,手足无措地转了几圈,眉头拧得更紧,又凑过来对我说:“现在那个赵一峰都该动身走了,本宫又没法去把他拦回来!珏哥怎么不早些与我商量?!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儿?!”
我赶紧劝慰她说:“娘娘先别急!微臣根本不认识那个赵一峰,刚才是随口胡说的!”
“唉,希望只是同姓,不是赵丞相家的亲眷!”她摇头叹道,“否则,事情办得妥当还好;若是办得不漂亮,珏哥今后的麻烦就大了!如果有谁漏了网,那罪名就不光是在朝中结党,估计还要疑心他和那些地方官员是不是也有勾结了!”
我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口不择言地说:“皇上不会怀疑的吧!太子可是他亲儿子……”
“哎呀!你进宫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天真?!”太子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又小声在我耳边说:“我问你,皇储立了又废的有多少?!哪朝的皇上和皇储不是亲父子?!哪朝为了夺嫡打得头破血流的皇子不是亲兄弟?!”
是啊,明明有的是例子堆在我眼前。贤太子还在西境浴血奋战,辰都的朝臣已经在向先皇上本,说要防止他势力坐大。外敌驱除之后,敏王、敬王、皇上兄弟三个又大打了一场,让本来幸免于难的中原也生灵涂炭。这都是亲父子、亲兄弟。
我怎么还不记得,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样?!
太子妃干脆抓住了我手腕,急急说:“我出嫁前,我的母后便对我说,我要嫁的皇长子品貌才学处处皆好,唯独一点不好——就是立储立得太早。母后日夜叮嘱要我小心提醒着他些,我竟把母后的这些话忘了!”
我看她愈发要急出眼泪来,赶紧跪下请罪,说:“娘娘莫急,都怪微臣口无遮拦,惹娘娘担心!可是,微臣刚才真的只是信口胡说,不足为凭!微臣这就去替娘娘打听那个赵一峰的来历,未必就是那个赵家!娘娘先把心放宽!”
她无奈地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你一个后宫女子,就别搅和进这些事情去。你退下吧!希望太子自己心里有数,本宫只是在这里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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