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副统领衣服的女子气喘吁吁地上前单膝跪下。“微臣护驾来迟,让两位娘娘受惊了!”
“滚你的!不该你来出这个头!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和咱们整个鸢英卫继续顶着这个冤屈,你蹦出来做个好的?!”我知道这人是二三,但仍然挣扎着抬起头来,冲着她的背影骂了一通。
“两位娘娘息怒,微臣这就把她弄走!”二三回过头来,从牙缝里低低挤出一句:“想活命就快闭嘴!”
她的好意我没有领受,我在地上梗着脖子继续顶道:“我就是不想活了!这些年昼夜值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人拿我们的性命当回事情也就罢了,若是还要被人随意往头上泼脏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活了!”
“皇上驾到——”御前内监独有特色的嗓门在凤坤宫外响起。
一直端坐不动的皇后娘娘眉梢一挑,立即起身整整衣衫,准备迎驾。
“梓童这里是怎么了?吵闹得半个宫里都知道了!”
谁都知道这是皇上的声音。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和愉妃的声音显然不同,一个从容不迫,一个已经吓破了胆,迫不及待要告状。
“平身!嘿,朕看看鸢英领这是在干嘛呢?”皇上径直问起了我。
“陛……”
“妹妹刚才受惊了,先坐下定定神吧!”愉妃刚开口,皇后就把话抢了过来:“陛下,鸢英领本来是来臣妾宫中禀报几件公事,谁知过后愉妃妹妹闲来训诫了她几句。有几句话说得偏颇了些,鸢英领这脾气便犯了!”皇后娘娘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归结为愉妃说错了话。
“鸢英领,你趴在地上干嘛呢?!”皇上没有理会她们,绕到我前面,饶有兴趣地弯腰看着我。
我看着皇上那张正憋着笑的脸,说:“微臣求皇上赐微臣一死!”
“哦?为什么啊?”
“士可杀不可辱!微臣求皇上赐死!”不管周围拿棍子叉着我四肢的姑娘们怎么焦急万分地冲我挤眼呲牙跺脚跟,我偏脸红脖子粗地越犟越起劲。
“皇后,愉妃,到底怎么回事?谁辱这个士啦?”皇上听见我嘴里冒文词时差点噗嗤一乐。
“陛下,愉妃妹妹觉得鸢英领每日去青虬院怕是不太妥当,到底琮儿一个没娶亲的大小伙子住在那儿呢。虽然有些话说重了些,也请皇上宽恕,妹妹也是关心则乱嘛……”皇后还是抢先答了,不动声色地把不是往愉妃头上栽。
“愉妃,你这是……你怎么管起鸢英卫的事情来了?”皇上哭笑不得地望向愉妃。
“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妹妹向来跟琮儿一样,心直口快,讲话从不……”皇后慢慢走上前,一手挽着愉妃的胳膊,想引着她在去挽皇上。
“哼,心直口快……”皇上突然冷笑了一声。“好个心直口快!”
皇后静悄悄地抿着嘴,低下了头。
“哎呀——”刚才还酝酿着满腹委屈的愉妃突然惊呼一声,捧着肚子软倒在椅子里。伺候她的宫女赶紧围上去,最伶俐的一个上前一步,冲皇上扑通一跪,尖声叫道:“哎呀,娘娘定是刚才被鸢英领顶撞受惊,动了胎气了!”
我半边脸贴着地上,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愉妃。我也觉得她跟我对骂这大半天,胎气早该动了。我慢慢转过一只手,攥着地毯上的毛。
亏她还有这胎气,若是没有这个肚子,我一定拉着她垫背!
“皇上——”愉妃总算哭上了。
耳边只闻一阵纷乱。
愉妃用轿子抬回了赤荣宫,皇上赐了一对精美至极的青玉如意、一对药香珠串给她凝神安枕,嘱咐她小心养胎,以后没事不要再随便出来走动。
皇后被训斥了几句弹压后宫不力,但是几番懊悔剖白之后,到底是留皇上在凤坤宫喝了半天的安神解暑汤,还让长公主的绣工受了一番夸奖。
我被拖到院子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在凤坤宫墙外罚跪半日,扣俸一月,停职思过五日。鸢英卫事务暂由二三代办。唯独监督四皇子上学的事情仍是我的,别的事情“谁都不许搭理那个七六”。
这算是每个人都打一巴掌揉三揉,整个事情真的成了“芝麻绿豆”,后宫妇人吵嘴闹脾气而已。
罚完跪,回了营房,二三把门一关,带着去抓我的那群人,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二三骂完了,愁眉苦脸地坐在我对面,虚脱般地问:“你说你这是在闹什么?!刚安生了几天不出事,换成你闹事了?!”
“谁当的耳报神?!谁叫你们去的?!”我白了她一眼。
“这你甭管!咱们先论理!你要真是在凤坤宫动了刀,大家这会儿还能坐在这儿?!你说,今天到底闹哪出?还他妈‘士可杀不可辱’!”
“就是士可杀不可辱!”我没看她,烦躁地答道:“没闹!真寻死!谁叫你们去搅和的?!”
“我去你的吧!我们不搅和你还能坐在这儿胡说八道?!算了,算了,疯劲儿没过,都走,不理她!”二三气呼呼地站起来,撵着其他人出了屋子。关上房门,她自己折回来说:“我觉着我最有脸骂你!前几天气急了,我也闹着上吊来着。可我现在也想过来了。统领,不是我说你,宫里的确有不让谈起过往从来的规矩,可你也太当真了吧?!你这是真当自己的爹娘亲戚都没有了?!都不要了?!我说完就走,好好呆着,静静心吧!”
“我用你说?!”
“好,你不用,那赶紧去死!死干净点,别辛苦别人!”她甩上门走远了。
我心绪纷乱地揪过条手巾擦了擦头,起身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服换下来。晚膳也没胃口吃,直接去躺下了。到了晚上。听见三七试试探探地在我屋门外面,问二三究竟是怎么回事。二三不耐烦地说不要管,隔俩时辰去听听还有气就行。
等到来听我还有没有气的人走了,我总算可以揪起被子来遮着脸哭一场了。
二三那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重重地扎在我心口上。我憋着一口气挺到现在,总算可以拔刀倒下,让血流一地了。
不是我闹,是李慕贤闹啊!都是李慕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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