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几杯水,张凤声站起来开始正经教我,跟我说好了不准再干刚才那样的事情,要老老实实地跟他抢杯子。
真运起功来,张凤声这个人整个像是没了重量,闪转腾挪快如闪电,全无声息。
我自然知道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要尽快判断出他的意图再抢在他前面才能夺到茶碗,还要稳住自己的步伐,别摔个嘴啃泥也别一下子被他抓住了命门。所以,这看似是两个人在抢东西闹玩,其实需要消耗许多体力和精力。
输输赢赢几个回合,我身上就冒了汗,最恼人的是那几处皮外伤的痂裂了,汗水再溜进去,丝丝疼着让人分心。
“嘿,倒!”张凤声自己突然念叨了一句,我一个不留神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抹抹脸上出的汗,爬起来说:“哎呀,张将军真快!刚才是怎么回事?”
“还是不够留神吧?眼睛只顾跟着拿杯子的这只手走了,没注意到我在三招之前就在逼你挪动脚步!”他得意地把茶杯抛上去又稳稳接住。
坐在旁边喝茶看热闹的唐文广这时候点了点头,说:“都道‘传拳不传步’,张将军倒是头一面就把家传的寻花八步拿出来了!灵活隐蔽,适合你们学!”
我回想着刚才摔倒的过程,的确是无意间随着他的脚步失了平衡。女侍卫同贼人对打,力气不占优势,的确适用这一招,便拱手求道:“求师父再演示一遍,让徒儿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凤声放下那个小茶碗,回头冲唐文广开玩笑说:“唐兄怎么一下子给说出来了?张某方才还在想,若是统领姑娘方才那一跤跌恼了,便可以偷懒不教了!”
玩笑过后,我刚摆好架势,书房那边就起了骚乱。给四殿下拎书箱子的那个小内监挥着两只长袖子跑过来,连声嚷道:“统领快来!统领快来拦着四殿下!”
学堂里的孩子有哭的有嚷的有笑着起哄的,四皇子手里挥着该卢太师拿着的戒尺,站在讲台椅子上嚷道:“你这糟老头子,叫你打我们!以后看你还怎么打!”说着就想把那戒尺掰断。那戒尺有年岁了,又厚重又有光亮,他一个孩子力气有限,头一下没能掰断。我恰好赶上去抢了下来。
缩在墙角的卢太师这才站直身子,一把胡子气得直抖,见了我差点没哭出来。
原来是四皇子早上被我用刺猬诓得起了床又强行抱来了上书房,心里憋着一股气,又惦记着回去玩刺猬,课是一句也不曾听进去。问他问题,他一个也没答上;让他写字,他没写几个就在纸上画刺猬。卢太师一时生了气,拿出戒尺要他到前面去打手板。四皇子一听见还要挨打,索性闹了起来。
我把戒尺放在讲桌上,把四殿下从凳子上抱下来,问:“太师原来是想打四殿下几下啊?”
“只不过是想打三下……”
“大了胆的死老头子!”四皇子伸手指着卢太师,说:“以前林先生在的时候,哪敢对本宫出一声……”
“再问卢太师,皇子读书的规矩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能说打就打?”
四皇子小胳膊在胸前一抱,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卢太师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认真地回答说:“教皇子读书,打罚之前自然是要请罪,或者是让伴读代之受过。但是今上教子严格,跟老臣说了,在上书房这间屋子里,皇子不得例外,也要遵循民间师徒之礼。”
“卢太师确定?”
“老臣教导皇子读书已有十多年,安能欺骗统领?!”
我用右胳膊揽住四皇子,拿住他的左手递出去,对卢太师说:“既然皇上有这句话,请卢太师打!”
卢太师一愣,堂下的孩子有的也愣着呆呆在看,有的却幸灾乐祸地叫起了好。“坏蛋,你个贱人,你个贱人!”四皇子立即在我怀里踢蹬起来。
我对卢太师,也是对下面那些孩子们说:“卢太师德高望重,奉皇上旨意在此为各位王爷、公子教授学问。论长幼、论学堂的规矩、论师徒之序,哪点打不得?当今太子殿下年幼读书的时候,犯了错也要乖乖受罚。今日四殿下听课不用心,请卢太师铁面无私,该打则打!”我牢牢地抓住四皇子的那只左手。若是李慕贤那两个亲弟弟敢在学堂里如此胡闹,冒犯陈师爷,李慕贤定能舍得把自己弟弟给陈师爷打。这个小祖宗我也舍得给卢太师打。
卢太师想去抓戒尺,但是看着四殿下在我怀里又扭又骂,又有些犹豫。
我说:“卢太师一生方正,今日不可为四殿下坏了学堂规矩。”
卢太师摸过戒尺高高举了起来。我用力拿稳四皇子那只手,低头在他耳边说:“男子汉挨点打不丢人,哭才丢人!”
“啪!”
“啪!”
“啪!”
四皇子倒是听了刚才那句话,忍住了没有哭叫,但是板子每次落下,他的小肩膀都跟着颤抖一下。
等这三下打完,我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对着卢太师,说:“今日麻烦由我而起,是在下给四殿下抓了刺猬,让四殿下分心。也请卢太师责罚。”边说边向卢太师挤了挤眼。
卢太师也给我来了三下,这让四殿下跟那群小孩子都看直了眼,还有大人跑来讨打的。卢太师一个颤巍巍的老头子,手上早没了力气,也可能是打我时只做了做样子,这三下板子并没有很痛。
我并不是乐意找打,只不过是要哄四皇子这小祖宗——要是等他憋足了怨恨,拿剩下的大半天想鬼点子报复我,只会比这三手板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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