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局后迎面而来的是晨间愈发炽热的烈阳热浪。
坐回跑车，江黛靠在车椅上，刺眼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车内，让她这双敏感的眼睛略感不适。
正打算驱车离开，兜里的手机极其急促的响起，来电人是童年。
“喂——”
“付总失手杀人的事被媒体曝光，方生大厦门口现在已经被记者堵得死死的，我控制局面，你别冒头！”
一接起电话，童年略带焦急的嘱咐立刻响起。
那头背景音喧嚣杂乱，隐隐能听出闪光灯拍照曝光音与此起彼伏的记者提问声。
只听这仓促来电，江黛就能想象此时方生大厦前的乱象。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江黛长长呼出一口气，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低垂阴影覆盖住浅浅黑眼圈。
她神色略显疲倦。
今年方生手机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前段时间ELc芯片加入的消息对于方生是大大利好，而眼下方生高层杀人的八卦极具吸引眼球，舆论扩散速度爆炸。
在有心推动下，媒体此时亦是成了一把捅向方生的锋刃。
“噗，得亏没上市。”
江黛忽然闷笑两声，啧啧道：“不然这股价得跌成什么样啊。”
开着纾解压力的玩笑，她勾起的唇角却又很快松开。
揉了揉眉心，她想着怎么处理眼前的烂摊子，手机突然又来电。
来电人和自己正想联络的人一致。
“李叔叔。”
江黛接起电话。
对面李父则语气颇为紧迫，“小江，我看到新闻，怎么回事？”
手指摩挲着方生手机的背壳，江黛简单几句概括自己知道的情况。
“果然，是晁珩下场了。”
电话对面喟然轻叹。
闻言，江黛一怔。
“晁珩？”
脑海中划过些记忆片段，她意味深长地挑眉，“李叔叔，你说的是晁嘉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错，晁珩和何光越是血缘较远的表兄弟，这次官方寻找十里街接手的候选中仅有人禾进入最终名单，其中晁珩出力很大。”
李父解释着。
“往日晁嘉与李家走得近，因此晁珩对李家一直抱有敌意，我们不曾来往。”
“今早，晁珩却突然来李家拜访我，聊起十里街。”
电话对面人的语气骤然沉下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晁珩突兀上门，话里话外都是警告，明显是知道李家在帮江黛牵线搭桥。
人一走，盛雪就立刻告知他方生闹出的大新闻。
“原来如此。”
事已至此，江黛对情况摸了个九成。
必然是晁珩与何光越联手，想要逼江黛放弃十里街争斗。
“李叔叔，晁家到底什么背景，连您也惹不起？”
听李父语带忌惮，江黛不禁问道。
“李家主要从商，晁家那边……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压低音量几声低语，将晁家背景简略说来。
寥寥几个字眼，已听得江黛瞳孔接连骤缩。
怪不得晁珩能这样飞扬嚣张，晁家的背景竟然这么显赫……
“被他抓到把柄，恐怕你们那位研发部的同事不会好过，咳咳咳！”
大约是说的话太多，李父咳嗽渐起，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后天中午官方将会把参与竞选公司集合在一起，开启竞标会。”
“小江，你怎么想？”
江黛唇角微扬，“事到如今，我怎么想还重要吗？就算扶光放弃竞标，他们也不会就此收手。”
如今她已被架至两难境地。
不管是何光越还是晁珩都跟她有前尘旧怨，即使这次自己答应退出十里街竞标，对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恐怕会继续穷追不舍。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大可放心，我会亲自出面去找晁家人保下付英，为你们双方调和。”
李父温声安慰。
这件事只要有一方愿意退让就还有周转的余地。
付英是被陷害，如果有晁珩松口示意，那群事件里的小混混口供完全可以朝令夕改，为付英翻案，将人无罪释放。
“谢谢李叔叔，不过……我还是想再想想办法。”
江黛客气地拒绝李父的好意。
就知道这丫头血性倔强，头撞南墙一样不会低头。
罢了，随她吧。
“唉，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头李父轻叹一声，挂断电话。
跑车内再次安静下来，空调运作的轻微动静都衬托得十分突出，震耳欲聋。
江黛紧握着方向盘，并不长的指甲几乎嵌进方向盘的真皮装饰里。
背靠晁父这个身在高位的爹，晁珩确实可以横着走，将她能仰仗依靠的路全堵死，略施小计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己拼了命地凑够资金挤进十里街竞选者中，离目标只差一步之遥，现在要她放弃，和扇她嘴巴子有什么区别！
可付英也是跟着自己从头创业的重要伙伴，无辜卷入事件里，他怎么办？
真的，要这样屈辱地低头吗？
沉默着猛踩油门发动车子，江黛一脚窜出数里地去。
直奔方生大厦不远处某医院。
昨夜得知那小混混抢救失败的消息，赵雪君便情绪激动下晕倒，她和童年将人送进医院休养。
这边的病房是套间设计，外面是供陪护人休整的客厅和休息处，再往里面走才是病房。
赵雪君的秘书正坐在沙发上削着水果，看到江黛进来立刻起身，小声喊道：“江总。”
“雪君现在情况怎么样？”
江黛往紧闭的病房门瞥了眼。
“醒着呢，”秘书一脸愧疚，“我没注意电视在报道新闻，让赵总看见了……”
“早晚要知道的。”
少女扯唇一笑，轻拍她肩膀，“好了，中午了，你去吃点东西吧，我去看看雪君。”
支走秘书，江黛才轻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
午间阳光晴好，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百叶窗落在雪白床铺，床头柜上摆着一双黑框眼镜。
靠在病房床头的人听见开门声，没有丝毫反应，麻木地看着电视上播报着的社会新闻。
江黛脚步很轻，拿起一旁的电视遥控器，准备关机。
“别关。”
“我想再看看他，”赵雪君干涩地扯了扯唇角，“哪怕是在新闻里。”
“……”
江黛抿唇。
“雪君，对不起。”
她默默坐到床边椅子上，沉寂许久才叹口气，“这次是因为十里街的竞标才给付大哥惹来这些麻烦。”
赵雪君僵硬地转过头，脸色犹如纸白。
“厂长。”
细细端详着江黛那张褪去青涩稚嫩、依旧极其年轻的脸庞，她忽然笑了，伸出手指覆在江黛手背，“还是喜欢叫你厂长啊。”
“从加入方生的第一天开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路走过来，你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做你想做的事去吧，不要自责，我不怪你，付哥也不会怨你的。”
赵雪君湿漉漉的眼里满布红血丝，望着电视上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照片，她神色格外认真，“如果这一劫注定躲不过，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等他坐牢出来，我们再结婚。”
江黛无言，只能垂下眼帘。
大脑仍在飞速运作，试图在汪洋般的信息量里寻找破局之机。
“雪君。”
再睁眼，女孩将赵雪君的手反握在掌心，沉稳道：“我保证，一切很快就会有结果。”
赵雪君微怔，迟疑开口，“厂长，你、你难道是想……”
“不，我不会退出竞标。”
她漆黑如幽谭的眸中再次燃起明亮得惊人的野火烈光，眉眼飞扬，“我不光要他们客客气气地将付大哥送回来，还要让他们将十里街给我拱手送上！”
身处眼下困境，她却依旧野心勃勃地说出这番狂语，嚣张不改。
赵雪君却丝毫没有怀疑她能不能做到，情不自禁地坐直身体，“你想怎么破局？”
“先让红毛给我从江城调几个人过来！”
江黛右手倏然打个响指，眸中笑意格外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