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津田信澄的直觉感知同样非常的敏锐。
“这应该是错觉,信澄大人只需要不要胡思乱想即可,免得自乱了阵脚……而且务必要谨言慎行。”
丹羽长秀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强作镇定的低声安慰着对方,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家主的的弟弟,而且姐弟俩之前的矛盾早就已经缓解了。
可是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就连少女自己都觉得心里发毛起来了。
因为她刚刚才迈进了神殿之中,同样也感觉到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不带丝毫人类可以理解的情感,漠然的注视着自己,连灵魂都被看得透彻,似乎毫无秘密可言。
她本来还能够安慰自己说,是这两天在这座敌国城市之中心理压力太大,再加上前两天产生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现在导致自己产生了错觉而已。
偏偏好死不死的津田信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她刚刚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就再次波动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同样产生了这样的感觉?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神的!”
微微的摇了摇头,丹羽长秀轻轻以皓齿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佛的。
既然过去没有,那么现在也不存在,未来同样应该如此!
就算是曾经以神自居的上杉谦信,据说因为被被毗沙门天附身,在战场上不会被任何刀枪、铁炮伤到的战国最强大名,现在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强大以及神秘感——
因为任何一个姬大名,只要不是资质特别差的。
那么想要用武装色霸气做到刀枪不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比起两年之前,任何一位姬武将都足以在现在做到真正的一骑当千。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应该被冠以“神”的名号的话,那么不管是谁都只会选择今川义元——
那位国主仅有的一次出手,就是三个月之前的那场战争,当时她只是一刀就劈开了整座城池,几乎完全是以一人之力镇压了当时混乱动荡起来的整个京都。
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一幕,纵使是时隔已久,丹羽长秀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有些心底发寒。
那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天神才有可能劈出来的一刀,当世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一城一国可以抵挡。
但是诸国之间的吞并侵略,却不是个人武力就能够决定一切的。只要那位今川国主想要的是完整的国家,而不是被毁灭后的废墟,那么她就不可能将一切都诉诸于暴力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能够有继续与其博弈的机会,而且也都知道那不是什么神之力。
只是她的武装色霸气修炼到了上级境界之后,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如果其他人也能够达到那个程度的话,那么就算是用拳头,同样有着轰平大山的力量。
也即是说,大家都有可能达到那个层次,只是那位今川国主最早成就而已,因此自然不会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神之力了。
……
……
“这神庙的形式好生古怪……”
利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丹羽长秀和津田信澄不着痕迹的走到了祭坛之前,心中却是更加的疑惑与不解起来了。
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关于神明道场的表现形式,多数都是神社和寺庙,自然会对这种偏西方式样的神灵殿堂感觉到新奇了。
只不过这其实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的,穆修只是单纯的因为觉得一座寺庙或者神社,出现在现在的这座蒸汽朋克城市之中,似乎画风多少有些冲突。
所以他才干脆的拍板决定,于是修建了西方式的神殿——
基本上都是以洁白无暇的大理石作为建材,入口处设有两扇青铜大门,穹顶和门廊的天花板覆盖有镀金铜瓦,殿内宽广空旷,无一根支柱。
穹顶的顶部开有一个圆洞,这是整个神殿内唯一的光源来源。
不过这并非是绝对制式,等到教义信仰彻底的传播开去了之后,不管是神殿、寺庙、神社还是祭坛、牌位什么的,都只不过是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反正信仰传到哪个地区,就按照哪个地区的风俗习惯来因地制宜就可以了。
只是就现在来说,这种宏伟的神殿还是让人很是好奇的,老实说很多人其实都是被这前所未见的建筑吸引了过来的——不是寺庙也并非神社,他们实在是有些好奇,这其**奉的是怎么样的神只。
再加上这段时间今川家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传播新的信仰,也不禁外人走进神殿,不管是商人、贫民还是公卿贵族都好,都没有限制,所以自然有人想要去看看。
丹羽长秀也是抓住了这个不会被人怀疑的机会,才和津田信澄过来的。
只是——
祭龛之中的神像稍微有些出人意料,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神只之像,通体皆是由黄金浇铸而成,剔透的却是宛若琉璃,仿若每一寸躯体都有着神性的辉光在折射流动一般。
表情漠然,高高在上,一手执闪耀的黄金之剑,另一手则是牵着一匹正在搬运太阳的白马。
这就是全部的神话形象,最为显着的“军神”以及“太阳神”的神话特征倒是能够表现出来,但是其他的领域如果不配合教义一起看的话,那就很难联系得起来了。
只不过这也是正常,对于“身兼数职”的神明来说,神话形象一般是只表现出一部分的神话特征的,很难表现出所有的神话特征来。
“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抬起头来看着神像,丹羽长秀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心中“咯噔”了一声,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那样,低声对旁边的津田信澄说道。
她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发生了什么变化,譬如说变得更加清晰或者变得更加模糊什么的。
丹羽长秀之所以刚刚莫名的心中一颤,完全就是因为神像的容貌与曾经的某段记忆之中的某个人的身影非常契合。
能够一下子就能够联想起来,那是因为印象真的特别深刻。
毕竟当初就为了这件事,今川义元发了疯一样的发动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把尾张国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如果不是后来富裕的美浓国到手了的话,元气大伤的尾张早就已经彻底灭亡了。
而且说起来,似乎就是在那之后,整个战国乱世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应该是错觉吧……”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什么好的理由,丹羽长秀只能够再一次的这么说服自己,并且让自己尽量相信。
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关联。
只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和津田信澄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就找了个由头向在神殿之中的神官走去,打算打听一下具体事宜。
不过理所当然的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听到,那个穿着鎏金丝边,胸前印着太阳图案的法袍的神官明显是个非常虔诚认真的信徒,待人接物的态度也是很温和耐心。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宣扬教义,复述那些夸张的神话传说。
唯独就是不说教义的起源,似乎那是自古以来不需要多说的绝对真理一般,同样的也闭口不提一下为什么今川家要推动宗教改革的事情的原因。
然而他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两人无可奈何,又因为不能够表现得太过出格,也没有办法直接询问。
只是更加坚定了丹羽长秀的基本的推测——这背后肯定有问题。
……
穆修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却什么都没有干涉或者影响,因为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所以他要让对方自己想办法去寻找背后的“真相”。
……
丹羽长秀对此自然是毫不知情,只是她总觉得自己的所见所闻实在是有些过于奇怪了,直感似乎在警兆着什么那样,让她非常不安。
只是,一直到两人离开了神殿之后,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所以她始终还是松了口气,觉得果然就是那样,只是自己先入为主造成的印象引发了各种不必要的胡思乱想而已,当不得真。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这算是什么?今川义元真的以为她的骏河是神只的地上神国了吗?”
看着手中的那份简单的宣传手册,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大约是因为已经走出了广场的范围,早就感觉不到那种“被注视”的视线了的缘故,津田信澄放轻松了不少。
这个清秀的少年马上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侍女”问道:“万千代,三天后我们还准备过来吗?据说那是神殿真正落成的日子……但是我们刚刚也没有发现什么,应该不用再来了吧?”
他对于再次来到这个诡异的神殿附近非常地排斥,总觉得这里实在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
“……”
“嗯,这样也好,信澄大人。反正据说三天后的仪式会在深夜举行,那个时候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去凑热闹。”
丹羽长秀稍微想了想,缓缓点头说道。
“趁那天晚上的机会,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去查探对于我们更加重要的事情……那个仪式必定只会是一个笑柄,我们最好就不要过去被人注意到。”
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有些好笑。
理应该无比盛大的仪式竟然是在三天后的深夜开启,而且只是暂时开放宵禁,并不强制要求民众参与——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个时候的场面,到底会有多么的尴尬了。
百姓平民都需要劳作,一整天下来早就已经累垮了,谁又会在午夜时分去参加什么祭祀仪式,如果不是强制动员的话,绝对不会有超过一百个人以上的人会去捧场。
所以说午夜时分才开启祭祀仪式根本就是败笔之中的败笔,那个时候连看热闹的人都吸引不过去。但是他们竟然还刻意定下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而且言之凿凿。
难不成是失心疯了,觉得那位所谓的“光辉之主”可以操纵天象,玩弄日月星辰,一瞬间将黑夜化为白昼吗?
“如果这步棋不是为了隐藏其他的某些事情的话,那么我只能够给它打十分了。”
少女轻笑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如何的放松警惕。
“但是,信澄大人,我更加倾向于这其实是一个陷阱。譬如说利用其他的势力都对那个宗教感兴趣的情况,设下这么一个局。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去看一下,但是要是有人真的在那个时候过去参加仪式,就值得怀疑了。”
稍微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那天晚上撤消宵禁这件事情,可能也是一个陷阱,就是为了引我们暴露的。所以,信澄大人,那天晚上请你务必要警惕起来。”
……
……
同一时间。
在远方的某个港口城市的海港边上,和国主大人正在观看第一艘的蒸汽轮船的下水仪式的穆修挑了挑眉毛,然后他转过头去十分平静的对身边的黑长直少女说道:
“单纯就以带来的欢乐而言,这颗星球上的确不能够缺少某些自作聪明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