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坐在马车中的严霆,表情悲喜难分,一股莫名的感触上了心头。他将脸埋在手心里,发出了一声宛如负伤野兽似的嚎叫。
其实对家中状况,严霆是可以想象到的,随着他的死亡,那个家果然四分五裂了。可是想象和亲眼看到是两码事,重现威远侯府的荣光,让它可以世代延绵,是严霆从小以来一直的执念。
这个执念早在他还不过是孩提之时,他的爹牵着他的手,指着那块偌大的金字匾额说,爹身子不好,以后就靠你了,便深深的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经过了二十多载的努力,空忙了一场不说,他还是将它给弄没了……
过了良久良久,一旁的许向荣看着对方的侧脸,见他神态终于恢复了平静,才让车夫将马车驶离此处。
严霆见他在望自己,面无表情的抬起脸道:“你放心,我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严霆左脸上的一道疤痕显露出来。这道疤痕从他左眼角一直延伸至左耳下。若只看右脸,严霆除了神情疲惫与虚弱些,还是一俊美男子。但若是从左边来看,却宛若夜叉般狰狞吓人。
那日严霆落崖,本是存了必死之心。哪知再次醒来却是被人救了,彼时他身受重伤,浑身上下多处骨伤,腿也断了,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稍微清醒了一些,却发现救自己的竟然是许向荣。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那时严霆真是存了死意,之所以会自己跳崖,一是知晓沈鼎一定不会放过他,二也是万念俱灰。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妄然,甚至连自己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全部推翻,就好比自己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自诩聪明无双,实则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严霆不想求活,他觉得自己的生存并没有任何意义与价值。他不进食,不配合治伤,直到许向荣告诉他威远侯府的近况。
“你不觉得你如今这副样子非常可笑?堂堂一个男儿居然像个娘们似的如此经受不住打击,是男人的就站起来,回去好好的看看。然后隐匿积累,直到有一日将失去的通通抢回来……”
严霆身上的伤实在太重,等养到能坐马车的程度,而威远侯府早已是被摘了匾额,人去楼空。
……
“你那亲弟弟和你娘住在衡水胡同,要不要去看看?”
严霆怔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既然见不了面,又何必去看。”顿了顿,他表情复杂道:“谢谢你。”
许向荣没有说话,只是一笑。
*
随着三皇子大婚之后,隔了一个月,五皇子骆璟也大婚了。
三皇子所娶之人自是许贵妃精挑细选的,乃是林家的嫡女。林家是簪缨大族,世家之首,虽三皇子妃只是林丞相一个旁系的侄女。但能借此和文官一系拉上关系,许贵妃也算是用心良苦。
严嫣是见过三皇子妃林氏的,此人胆小怯弱,恭顺柔弱。走在体格壮硕的三皇子身边,总让人觉得于心不忍,就像是一头猛兽配了一只小兔子。
五皇子妃是后族萧家的女儿,乃是一偏房嫡女,是萧皇后的同族侄女,记在萧家嫡枝二房名下配给了五皇子。
皇子大婚后,次日是须得到凤栖宫拜见熙帝和萧皇后的,与此同时在场的还有众皇子及皇子妃,也算是见见家中的亲戚。
上次三皇子大婚,严嫣便和骆怀远回宫了一趟,这次五皇子大婚也是如此。
五皇子妃是一个长相颇为端庄大气之人,一身的仪范,不愧是萧家出来的女儿。夫妻两人上前对熙帝与萧皇后一一拜下,敬茶得了赏赐。萧皇后噙着得体的笑,对萧氏说了一通为妻之道的话。
之后便是见过各位哥哥嫂嫂了,五皇子口不能言,便只站在萧氏身侧,见她与人一一见礼。严嫣将自己的礼物放在五皇子妃手上之时,见自家男人嘴边的弧度貌似在讥讽。
事罢,众皇子及其皇子妃便各自散了,严嫣和骆怀远则是准备出宫去。
上了车辇,严嫣道:“你刚才看着五弟妹,干甚笑得那么奇怪?”
骆怀远眼神一闪,疑惑道:“有吗?我刚才似乎跑神儿了,你肯定是看错了。”
严嫣不置可否。
她自然不懂骆怀远此时的心情,每当见到上辈子的故人,骆怀远免不了便会浮想联翩一次。
遥记上辈子,那老五可是一直老实至极,哪怕去了藩地以后,也一直是三好牌的乖宝宝。可惜骆晋那厮心狠手辣,连身有残疾的老五都没放过,而五皇子骆璟最后身死,虽为骆晋主导,却是死在这个萧氏手里的。
也因此骆怀远见着这萧氏神情有些异常,只是这些俱是不能与严嫣说的。
骆怀远一时心下恍然,不自觉中便露出索然无味的神色。
上辈子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与人却一一归位,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那种结局吗?
不管如何,为了他和阿嫣,他也得好好的筹谋一番。
*
随着三皇子与五皇子一一大婚,二皇子骆晋却是再无借口留在京城。
礼部下发了二皇子的封号以及封地,二皇子被封为晋王,封地晋州。晋州乃是鱼米之乡,历来富饶,不得不说熙帝对二皇子是颇为偏爱的。
封号与封地下来之后,便是晋王择日离京就藩了。这其间又经过一个月的耽误,等晋王离京之时已经进入七月。
之后便是拟定三皇子的封号以及封地,经过二皇子的离京就藩,熙帝似乎对众皇子的安排上了心。不光拟定了三皇子的封号以及封地,连四皇子骆怀远的封号、封地也出来了。
三皇子被封为齐王,封地齐州。
骆怀远与上辈子一样,被封为云王,封地云州。
看似都被封了王,但从其封地就能看出几位皇子在熙帝心目中的地位。齐州与晋州一样,同为鱼米之乡,历来富饶,离京不远。而到了骆怀远,却是一下子大跳水,不光去了北方寒冷之地,云州也是属于比鸟不拉屎要稍微好一点的地界。
不过有着上辈子的经验,骆怀远也没有惊讶,他知道还有个比他更为倒霉之人。五皇子上辈子的封地比他的更为偏远,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三皇子很快便出京就藩了,毕竟他年纪也是超了,今年春日便行了加冠之礼。许贵妃几番拖延,都没能低挡住祖宗的规矩。对此,这些日子萧皇后一系没少暗中得意。
骆怀远加冠之礼就在三个月后,是时行了加冠之礼,也是要离京就藩的,也就是说他们还能在京城呆三个月。
因此,骆怀远两口子早早便开始准备起来。将京城此处能收起来的生意都收了起来,不能收的便托付给放心之人照看。
严嫣的嫁妆庄子与铺子大多是在京城,她便将这些都交给了她娘,有沈奕瑶把着,倒是可以放心的。
之前严嫣也询问过沈奕瑶和严陌是否与他们一起去云州,沈奕瑶拒绝了。一来云州路途遥远,二来严陌还得继续念书,三来沈奕瑶觉得这么多年让父母哥嫂为自己操了很多的心,她想留下来尽些孝道。
严嫣并没有提出异议,她听骆怀远说过,云州的气候并不若京城适宜。再加上外公和外祖母年纪大了,自己不能在身边尽孝,留下娘在身边尽孝也是可以的。
这期间,薛氏给五姑娘严婵找了一门婚事,乃是一举人,家中薄有资产。沈奕瑶看过之后,觉得还不错,问过严婵的意见,便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这门亲事在以前自然算不上顶好,但如今威远侯府已不复存在,严婵又是一亡父亡母的庶女,能嫁进这样的人家,也算是薛氏上了心。
婚期定在十月,彼时严嫣自然不在京中了,不过她与这个庶妹也没什么交情,将贺礼交给沈奕瑶,是时让她一同随过去便好。
大房安顿下来后没多久,严郅征得骆怀远同意后,便一人启程去了福州。他的计划是,自己先过去,等扎稳脚跟之后再接全家过去。薛氏自然是不舍的,可男人志在四方,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是要去搏一把。
薛氏为人爽利,也不是那种悲风秋月之人。严郅走后,便一门心事闭门过自己的日子,将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并督促两个儿子好好念书。闲暇之余,顶多也就是来镇国公府找沈奕瑶说说话罢了。
搬回镇国公府后,沈奕瑶的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严陌是个省心的孩子,又有外公舅舅看着,更是不用她费什么心。起先她还拧着自己身上有丧,不敢踏出静园半步。日子久了,沈家没人讲究这些,倒也渐渐将之甩在脑后。
闲暇时候,与母亲说说话,与嫂子聊聊天。一起做个针线或者摸下叶子牌,似乎又回到当年在闺阁之时的快乐时光。
日子顺心了,气色便好起来,如今沈奕瑶容光焕发,若不是身上有丧平时不在外走动,别人见到她的样子,定然不会信她是新寡之身。
这期间柳淑怡也成亲了,嫁的是从小与她是冤家对头的褚茗宸。严嫣早知二人很小的时候便定了亲,只是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才成亲。这之间自然有他们之间的纠葛,不过幸好结果是好的。
有丧在身自然不能上门庆贺,唯一的好友成亲自己不能到场,严嫣只能搜罗了许多珍奇玩意儿给柳淑怡添了妆,沈奕瑶也随了一大份丰厚的贺礼过去。
似乎处处都是顺心如意,离开了威远侯府,才知道其实日子也可以换一种过法。严嫣是早有体会,而沈奕瑶却宛如闭上眼睛许久的人,突然一日睁开双眼,见到外面美丽的世界。
对于三房那些人的下落,众人是知晓的,但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刻意的遗忘了他们。
那么,三房那些人到底过得怎么样呢?
*
衡水胡同位于外城,地处位置不算偏僻,周遭所住的俱为一些小官之家或者读书人,所以环境也算单纯。
当初陈氏之所以会卖这处宅子,也是看中此处的环境不龙蛇混杂。
当日从威远侯府搬离,陈氏因为宅子面积有限,再加上想套些银子在手中,将府里的下人卖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了几个下人。
两进的院子,老夫人住在第二进的正房,东厢是六姑娘严霞七姑娘严娟,西厢则是兰姨娘带着五少爷居住。第一进正房住着陈氏和严瞿,东厢住着翠姨娘和六少爷,西厢则是严弘的住处。
小小的一个两进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自然是不能和还在威远侯时比的,那时哪个不是单独住一个偌大的院子,起卧之间皆有婆子丫鬟服侍。现如今来到这里,不光挤得没落脚之地,身边的下人也被撤了个干净。
老夫人身边留了一个赵妈妈,和一个叫小苗的小丫头。六姑娘和七姑娘因是陈氏亲生的,待遇自然比其他人好些,两人身边有一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其他的也就五少爷和六少爷一人身边还有一个丫头。严弘如今大了,又是个男子,平日里行居起卧却是靠自己的。陈氏身边留了奶娘王妈妈和一个小丫头,三爷因日常要出门点卯上值,身边两个小厮俱都留下了,平日无事时,这两个小厮还要换着看门。
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下人都是各司其职,这会儿却是没了这个条件。除了要服侍各自的主子以外,还要在府中干些杂活儿。例如灶房那处没有专门的做饭婆子,大家需得换着去灶房做饭,还例如洒扫院子与洗主子们的衣裳被褥等等。
不光这大小主子们过得憋屈至极,下人也是。只是稍微有本事点的下人俱是自赎或者在主子跟前得脸放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没有本事或者无处可去的人,日子过得再憋屈,也得往下过去。
最令人侧目的就是田家一家,也就是翠姨娘的娘家。
之前田管家便求了三爷将自己一家子放出去,三爷看着翠姨娘和六少爷的面子并未多做为难。因此陈氏哪怕气得眼睛直翻,也阻止不了。
田家一家子俱都离开了威远侯府,彼时也无人知晓他们去哪儿了。直到三房在衡水胡同这里落脚下来,没过多久,田家一家人便驾车上门来拜访了。
原来田家人在威远侯府当差了一辈子,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积蓄的。被放出去后,田管家便盘了个铺子下来,一家子靠着铺子生意过活,倒也怡然自乐。
当然,这只是表面说辞,至于内里田家到底是在严家当差时搂的银钱,还是自己攒下的积蓄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田家人外表极为光鲜,往常打扮素净的田婆子穿金戴银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小丫头侍候。田管家就不提了,翠姨娘的两个兄弟和兄弟媳妇也是一身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落在旁人眼里自是眼气,落在陈氏眼里就是人模狗样!
真以为换了一身皮,就成了爷了?可确实如此,至少人家过得似乎比三房要滋润许多。
这不,来给翠姨娘撑场面来了。
翠姨娘眼睛都笑眯了,连着几日挥着手帕,站在院子里和家里的下人说话。说的自然是家中的生意,还有娘家如今的日子。引得这些与之相熟的下人,都是满脸钦羡,而陈氏则是一肚子气,没少暗骂翠姨娘就是个贱货。
即使是骂,她也只能暗地里骂,先不提要看着六少爷的面子,如今她和严瞿也不过是面子和,而她娘家本是一个小官之家,如今外放在外,兄弟姐妹父母没一个在京中,她也没甚底气。
脾气不能往翠姨娘那里发,更不能往严瞿与两个女儿那处使,兰姨娘及五少爷还有严弘,自然成了她泄气的对象。平日里看着几人没一丝好脸,没少指桑骂槐说几人白吃饭。
严弘是个聪明的,平日里极少外人眼前露脸,陈氏的气自然使不到他身上去,兰姨娘和六少爷就成了堵炮筒子的。兰姨娘早年在欢场过活,自然不是个蠢的,先是忍着,忍无可忍就爆发了出来。
一日,见着严瞿在家中,当着严瞿和老夫人的面便闹了起来。
先是一通哭诉,哭自己哭可怜的六少爷,哭早逝的严霆让母子两个寄人篱下。哭完了又是寻死又是寻活,被人拦下来之后,她便含着泪道,说若是三夫人实在看她们母子二人不顺眼,就将六少爷名下的庄子还给她,她带着六少爷搬出去住去。就算母子两人在外难免会受人欺负,也好过在这里看人冷眼。
这一下子就掐住了陈氏的命脉。
如今不同往日,三爷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只有几十两,这么一大家子吃吃喝喝俱得靠庄子上的进项。六少爷如今还小,等其成年能独立之时,还得十好几年,陈氏又怎么会甘心将手边的银子让出去。
只能又是道歉又是安抚,说如今家遭变故,她日日劳心劳力,脾气难免会暴躁,绝不是针对六少爷之类的等等,让兰姨娘不要多想。
兰姨娘自然不是想真的闹出去单独立户,她一个弱女子带个孩子,外面世道险恶,说不定哪会儿便被人生吞了。严瞿再不济也是个官,也能稍作遮风避雨。她之所以会大闹,也不过是想告诉众人,她和六少爷可不是白吃饭的,如今这家里这么多人端得可是六少爷的碗。不求毕恭毕敬,最起码不能沦落到出气筒,若不然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因兰姨娘此举,众人也知晓她不是个好惹的。当日严嫣强压着将仅剩的那两个庄子换了严弘和严清的名,其实府里许多下人都不知道。这么一闹,自是众人皆知。
顿时,下面人看严弘和兰姨娘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以往严弘身边没人服侍,兰姨娘想干个什么,下人总是推推拒拒。这会儿自然大变样,举凡两人房里有什么事,不乏其他主子们房里的下人跑出来献殷勤。
所以,再小的地方也是有江湖。严嫣当日之举,效果显现出来,说白了不过是给两人找个依仗,也好将日子过下去。
另一边,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一直养尊处优,早年还能动弹时自是不提,这几年人瘫在榻上,也是日日被人精心照料着。
先是从她住了几十年的荣安堂挪了出来,挪到这种狭窄的陋室,然后老夫人所住的这进屋子,地方不小,却有些潮湿闷热。再加上就只有一个赵妈妈和一个小丫头照顾她,平日里难免会有些忙不过来,这让老夫人极其不能忍受。
老夫人自然是闹过,可如今就这么个条件,闹也无用。整个家里俱是事事紧着她了,还想怎么样?
憋屈、难受自是不提,老夫人成日里瘫在榻上日夜颠倒,睡醒了就躺在榻上嘴里含糊不清的骂。不光与她同处一室的赵妈妈和丫头小苗受不了,东厢那里六姑娘和七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晚上睡眠轻,经常被老夫人的骂声从梦中惊醒,次日去找陈氏哭诉祖母夜里发出的动静太吓人。
倒是西厢那里兰姨娘母子没见任何动静,其实不是兰姨娘不想提意见,而是她和六少爷了然无依,自然不敢去招惹老夫人。起先自然也是被吓到过,之后兰姨娘找了些棉絮,到了晚上要睡下之时,就拿棉絮团着塞住自己和六少爷的耳朵,虽不甚舒适,但也能一夜安眠。
赵妈妈年纪也不小的,侍候了老夫人一辈子。说是侍候,其实也不过是动动嘴,干活自然有人代劳。如今就剩下她和小苗照顾老夫人,小苗年纪小,细胳膊细腿儿的,平日里给老夫人翻身擦身,也就靠着赵妈妈一个人。
也不过没多少时日,赵妈妈便以肉眼可见程度瘦了下来。
赵妈妈也是有儿子媳妇的,早年也在威远侯府当差。当日搬离威远侯府时,便求了老夫人发话放了出去。赵妈妈在威远侯府后院也算是一号人物,往年手里没少搂银子,她儿子借了她的光,以前是做府上的采买。这自然是油水多的差事,所以赵妈妈儿子被放出去后,便买了一处小院子,夫妻二人做了个小本买卖,日子也是挺滋润的。几次与赵妈妈说了,想接她出去享福,都被赵妈妈拒了。
赵妈妈是知恩图报,想着家里如今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境况如此艰难,她又怎么能忍心离开。
可再多的忠心,也经不过这一日日的消磨。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一个下人呢?
尤其赵妈妈如今年老体迈,更是不能支撑。而老夫人自从离开威远侯府脾气更见古怪,平日里吃饭喝水俱是与人捣乱,洒了自己一身不说,也弄得被褥狼藉。
如今可不能与在威远侯府时比了,老夫人弄脏的被褥俱得赵妈妈和小苗清洗。自然也能请别的下人帮忙,可别人手里的事都做不完,难免会出现洗得不及时的情况。不能冷着冻着老夫人,也只能两人日日脚跟不挨地的忙着。
一边是脾气古怪可这劲儿折腾人的老夫人,一边是儿子媳妇孙儿日日催促,赵妈妈终于坚持不下去,动了想离开的念头。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抹除不掉。
经过了一些日子的犹豫,赵妈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