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在严凤眼里,沈奕瑶真是一个顽固不化之人,完全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
难不成这儿子不是她的儿子?
女人要想尊荣加身,还是得靠自己男人和儿子。好好一个爵位放在这里不问不管,真是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是许多人的想法,严凤会这么想,沈奕瑶并不是太惊讶。
“二弟妹你能告诉大姐,你是怎么想的吗?阿陌可是你亲生的,你就不为他以后好好考虑考虑?”
沈奕瑶低垂着头,道:“大姐,我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并且大姐实在太高看沈家了,这是大熙的规矩,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破的。”
严凤气得脸颊通红,站在沈奕瑶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满脸都是不甘、狂躁与质疑。
京中五世而斩的异姓爵位不少,也不是没有法外开恩的,关键得有一个,你得在陛下跟前得脸。严家在熙帝眼里连号都挂不上,属于末三流中的末三流,可沈家不一样,那可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位,算是站在金字塔的顶尖豪门。沈家能帮严家说一句话,使上一些力气,这些问题通通不是问题。
不光是严凤如此想,府中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倘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沈奕瑶这里下功夫。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人自恐。
“你是不是觉得老二没了,以后严家的事便与你再无关系,你可别忘了你是严家妇!”严凤气急败坏道。
这是属于撕破脸皮的话,严凤也着实是被逼无奈了。
这边娘家完全是一个烂摊子,夫家那边不愿她搅合其中,可病重在床的老娘哭着求她,她能不来吗?她就想不通了,明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搁在沈奕瑶这里就是各种为难。以前娘不待见这二弟妹,她还觉得可能婆媳之间天生就是天敌,这会儿她不这么想了,她觉得完全就是因为这个沈奕瑶的问题!
沈奕瑶抬头看了严凤一眼,道:“大姐,您也别拿大帽子扣我,我是严家妇没假。既然是严家妇,自然恪守为妇之道,老老实实在家中为夫君守孝。外面的那些事,自然不是我等妇道人家可以管的。”
严凤吃了沈奕瑶一个软钉子,顿时气怒,尖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家你不管了?”
“大姐,我自嫁进严家来,家中从来不是我管家,怎么这会儿问我还管不管了?这个问题您应该去问娘才是。”
这是实话,说起来沈奕瑶管家了几年,却事事受制老夫人,老夫人为人蛮横,家中大小事都一把抓着。为了从儿媳妇手中名正言顺夺走管家之权,没少动歪心思,明里暗里手段层出不穷。
噢,没事的时候,想不起来沈奕瑶。有事的时候,就是合该你背起来。其实没人是傻子,只是很多时候不愿将难听的话说出口。
沈奕瑶甚至怀疑当年阿陌早产,很可能就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若不然当年她怀阿陌的时候,一直精心调养,哪儿都好好的,到了快生产之前的前两个月,突然出了问题。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当时沈奕瑶想死的心都有,幸好阿陌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虽说之后因早产体虚,得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养着,但在她心里就是一件邀天之幸的事。
只是当年疑惑的问题,经过这么多年的过去,多多少少也能看明白了一些。虽是没有证据,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的证据的,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每当多明白一点,沈奕瑶的心就寒一些。感叹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找了这么一家的同时,还有满心满肺的疲累。
严凤没料到沈奕瑶说话如此难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算我多管闲事,反正我已是出嫁女,娘家如何我只能尽心不能强求,你就好好的坐在这里,看着整个严家毁在你的手里吧!看你日后去了地下怎么与老二交代,你就不怕夜里严家的列祖列宗回来找你说话?”
这话说得有些毒了!
蓦地,门口响起一个女声,人还未进来,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朝堂中翻滚而来。
“噢,那照大姑的说法,我娘合该管了这府里的老老小小,上至养老送终,下至婚姻前程吃喝拉撒。我娘这到底是府里的夫人,还是这严家的奴隶?难不成别人家的女儿嫁进这严家来,就合该是累死累活为这一家子蠹虫卖命的劳累命?大姑在陈家也是如此吗?会不会有点吃饱了撑的感觉?”
“阿嫣。”沈奕瑶站了起来。
严嫣冲她点点头,又面向严凤,嘴角挂着冷笑:“今日侄女一时闲暇,便回娘家看望母亲和弟弟,倒没想到碰见了同样是出嫁女的大姑。大姑,您这高帽子一个接一个往我娘头上扣,侄女在外头也听了有一会儿了,大姑如今也算是陈家妇了,这手是不是也伸得有些太长了些!”
严凤脸红似滴血,恼羞成怒道:“你这小辈还有没有规矩了,居然如此对长辈说话。小时候看你还算是个听话的姑娘,怎么出嫁后倒反而跋扈了,怪不得人人传你是头胭脂虎!”
沈奕瑶平日里惯是温和,许多时候碰到有什么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她也是不怒不驳。在常人眼里,自然是显得懦弱了些。不过是她平时一贯为人处事的风格,不愿意听的,自然是不过耳朵,又何必与人争辩起来,争到最后丑陋了自己的面孔,也落了一个下层。
自己女儿性格如何,自己可以说,但是别人不能说,这算是一种护犊子的心态。所以听见严凤如此诋毁严嫣,沈奕瑶顿时就怒了。
“大姐,你说阿嫣没有规矩,你这个做长辈的,如此诋毁自家晚辈,可是应有之举?更何况阿嫣乃是我的女儿,她怎么样自有我来管教,用不着你多言。”
严凤连番被驳了脸面,又被严嫣一个小辈将脸面放在地上一通踩,早是怒不可遏。听得沈奕瑶此言,顿时反击了回去,“你也知道你这女儿品行不端?呵,也挺有自知之明。”
沈奕瑶被气得眼泪直在眼中打转,对于吵嘴这件事来说,她终究是个生手。若是薛氏在此,自有千般万般语言让严凤铩羽而归,所以说有时候人性子太好了,真不是件什么好事。
“我就是胭脂虎,怎么了?”严嫣几步走向近前,抬头挺胸,一点也不引以为耻的模样。她嘴角含着冷笑,眼神锐利的望着严凤,“早说大姑是吃饱了撑的,爱多管闲事。本皇子妃乃是皇家妇,父皇母后乃至我夫君都未谴责于我,大姑你是何等身份居然敢站在我这圣上钦封的皇子妃头上指手画脚?”
严凤脸上一片煞白,说不出任何言语。
严嫣这顶大帽子着实扣得有些狠。
既然嫁入皇家,严嫣自然就是皇家的人。论身份来说,君君臣臣,严嫣是君,严凤是臣,先论君臣,再论长幼,这是世俗伦常。按理严凤见着严嫣是要行叩拜大礼的,毕竟她此时还算不上是命妇,而严嫣却是正一品钦封的皇子妃,日后板上钉钉的亲王妃。
再往严重点说,你严凤真是好大的脸,人家是熙帝和萧皇后的儿媳妇,自家都公婆未开口,还有四皇子这个做人夫君的,也是未置一词。你严凤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来议论别人?暗里议论严嫣的人不少,可还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人前说的,治你一个以下犯上都是轻的。
当然,严凤这会儿是气疯了,平时她也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被严嫣这一番话刺激,她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拉下面子去道歉,又让她一时接受不了,只能僵着脸站在那处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骆怀远走了进来。
严凤一看到他,脸顿时就白了。她心绪纷乱,一面想四皇子究竟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一面隐隐有些埋怨严嫣夫妻二人坑人,你进来的时候不一同进来,还要分个前后?若是知晓四皇子也在,严凤定然不会呛出那些话。
终究形势不由人,严凤也不是愚昧之辈,自然知晓此事若闹出来,她难辞其咎。并且此事可大可小,就看对方怎么操作了。可自己先是来锦瑟院闹了一通,又一时不理智与沈奕瑶严嫣吵了起来,见那丫头一脸冷笑,严凤就知道这是得罪了。倘若她为了报复闹去陛下和皇后那里,下场严凤不敢想象。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严凤的脑海,她脸色更白,面色局促:“二弟妹、阿嫣,你们不要见怪,我也是急疯了。二弟他突遭横祸,娘又卧病在床,此时又出了这么一遭,我虽是出嫁女但毕竟姓严,也是担心家里日后无以为继。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冒犯,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终究我也没什么坏心。”
说着,严凤就拿出手帕抹起泪来,似乎严家这一大烂摊子着实让她满心惶惶。
这是哀兵之计了?
不过确实有用,别人有理有据,再计较就显得严嫣有些太得理不饶人了。
严嫣懒得理会这种人,沈奕瑶也是心中有气,母女两人相携去椅子上坐下。
骆怀远笑着开口了:“本殿下能明白大姑一片赤诚之心,只是有时候话是不能乱说的。不过咱们毕竟亲戚,自然不会计较太过。但大姑日后需得谨慎,可别在外面也犯了这个毛病,到时候可是不好圆场的。”
严凤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张笑眯眯的大胖脸,心中五味俱全。
有点愤恨这个不中用的四皇子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一个小辈居然敢教训她这个长辈,可不中用的皇子那也是龙子,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妇人可以惹的。
按捺下心中的种种,她局促的说了一句‘一定一定’,便借着自己还要去荣安堂看望老夫人,匆匆离去了。
见严凤走后,严嫣对沈奕瑶嗔道:“你就是太好性,这种人就不能惯着。”
沈奕瑶眉眼柔和的看着女儿,道:“在名义上,她毕竟为长,总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留脸面那也是要看对象的,这种一味要求别人不知反省自身的人,理她作甚!我听说这府里一些妖魔鬼怪日日来烦你,既然不耐烦她们,就直接将人轰出去。”
“这种事还是早些解决为好,轰得了一个,轰不走一群,哪能日日与他们继续耗功夫。”骆怀远插言道。
有丫鬟奉了茶,三人继续谈论此事。
“既然娘和外公达成了一致,大家的想法也俱都相同,便开始着手办吧。借这个机会,早些摆脱掉这些牛鬼蛇神,娘和阿陌也能好好的清净清净。”
听骆怀远如此说,严嫣先是赞同,之后面露一丝难色:“说得容易,娘和阿弟如今是孤儿寡母的身份,老夫人有无数理由可以将娘与他们绑在一起。以老夫人的心性,让她放过娘是不可能的。按我的推测,事情发展到最后,若是真到了毫无还转余地,老夫人定会硬赖着娘,守寡的儿媳是理所应当侍候婆母终老。当然三房那一家子也会继续以侍候老夫人的名义赖下来,所以这一摊子包袱很不好扔开。”
沈奕瑶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扔不开,就扔不开吧,此番情形已是最好的局面。事事不能求万全,总有无奈之时。”
所以说心性柔弱之人,总是缺少了一点不屈精神。在面对无法解决的事上,她们通常选择的是忍耐,而不是反抗与挣扎。这是传统理念教育下成长的妇人,又是自己的丈母娘,骆怀远不好做任何评论。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精光一闪:“我记得听阿嫣说过,早年先威远侯去世的时候,家中是分过家的?”
沈奕瑶点了点头,严嫣也想不通骆怀远为何提到此事。
威远侯府早年确实分过家,因老夫人还在,嫡系两房与大房分了家产却是未‘分家’。就算是分家,按理老夫人也是跟着严霆的,毕竟严霆承了爵。溯本回源,此番严霆身死,也该沈奕瑶继续侍奉婆母,这乃为妻为媳之本。
古代的规矩真他娘的操蛋!
骆怀远在心中骂了一声,不死心又道:“若是有人强行担下这个‘责任’呢?”他意有所指。
严嫣眼光一闪,想起了大房两口子。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骆怀远对沈奕瑶描述起此举种种可行之处,越说越觉得此法可行。可惜,沈奕瑶听完之后却有些不同意。
“你大伯和大伯母不是坏人,你大伯母帮衬娘的地方也不少,咱们可不能坑人家。”自己都想扔掉的包袱,丢给了别人,可不是在坑人?
丈母娘啊,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如此心性良善!
骆怀远心中哀嚎一声。
严郅为长,虽不是亲生的,却一直当亲生的在养,这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其他庶子都分了出去,唯独留了一个他。严郅在名义上,是记在老夫人名下的,这在族谱上是有迹可循的。即为名正言顺,又是长子,自然可以越过寡妇弟妹,将老夫人接到自己身边赡养,以报答其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些在哪儿都说得通。
可惜这个道理在沈奕瑶这里却是说不通,她一个劲儿认为不能坑害了别人。骆怀远不好明言,只能说若是大房主动提出此事呢?
沈奕瑶自然不知这貌似老实的女婿,实则是个心思狡诈之辈,他若是想干什么了,挖空心思都必须达成。听闻此言倒也不再坚持,道若是大哥大嫂真有此意,她自然愿意,毕竟‘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此乃高尚品德,旁人是不可置疑的。
骆怀远见此,大喜。
严嫣当时并未多言,事后夫妻二人归府,便询问骆怀远又生了什么鬼心思。
骆怀远但笑不语,只道日后便能见分晓。
*
既然动了心思,骆怀远自然要投其所好。
所谓的投其所好,首先便需要了解对方的为人以及喜好,对症下药方能见效。
命下属对严郅此人做了一番调查,拿到资料的骆怀远,在细细看过一番后,反而对严郅起了欣赏之心。
反观严郅此人这一生,从外表来看确实一无是处,但透过表象看内里,却能发现这是一个极有智慧之人。
作为一个因嫡母不能生下男丁,而被报过去养的庶子。本是值得庆幸之事,哪知世事弄人,嫡母没多久便怀了身孕,并产下一名男丁,其后更是又添一子。按理说,他的境地是十分尴尬的,可他却扭转劣势为优势,成功的生存下来。这其间自然少不了其生母的智慧,但之后更是缺不了严郅自身的努力。
他以一种在外人眼里极为荒诞的方式,成功的生存下来,并被嫡母所接纳,甚至达到了亲生子的高度,在威远侯府中混得如鱼得水,甚是风光。
当然,在别人眼里,一个大男人所有心思都荒废在小小的一个府邸之中,自然不是什么出息之辈。可这种评论,放在没有同样遭遇人的身上,是没有资格发言的。活得无忧无虑之人,是不能理解一个连自身安危都保证不了的幼童,他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才可以长成一颗参天大树的。
也许这颗大树长得并不好,甚至有些歪了,但它却能为树荫之下的人遮风避雨。之于薛氏及其几个儿女,严郅就是一个这样的角色。高贵如严霆,可能也没有他做的好。
骆怀远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体会,回溯本源,其实他与严郅有本质上的相同。只是严郅的挣扎是在一个府中,求得是活下来活得更好,至少比同为庶子的好。而骆怀远的挣扎却是在更为广阔的地方,更为艰难,他求得不过是活着与安稳,以前是自己和亲妈,之后多了一个严嫣,也许日后还有他和严嫣两人养育的孩子。
并且严郅此人,狡诈却不阴险,做人做事皆有自己的底线。换了忘恩负义之辈,这会儿严霆身死,威远侯府式微,老夫人瘫在榻上,严瞿是个不中用的,他早就可以不用继续演戏了,甚至可以翻脸。
可能是心性使然,也可能是出于厚道,他仍然还是老夫人眼里那个好儿子,严瞿眼里的好兄长。
原本只是为了替媳妇解决娘家之事,才会留意上严郅,这会儿骆怀远竟对他起了欣赏之心。
也许他接下来干的,可以与给自己培养一个得用之人同时进行?毕竟两者并不犯冲!
*
无人知晓骆怀远与严郅是怎么接洽的。
总而言之,两人相谈甚欢。
骆怀远回去之后是笑眯眯的,而严郅脸上难得见了几分遮盖不住的喜色。
此事自然瞒不过薛氏,严郅也没打算瞒她,便将具体内里阐述了一番。
薛氏急了:“你该不会是迂了吧,一个七品的闲官虽是小了点,但怎么也比九品好,你是痴了还是呆了,居然答应此事?”
也由不得她不急,如今威远侯府即将倾覆,这萌荫而来的七品差事虽是小了些,也是日后家中立世的根本,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要去当什么吏目。
吏目那是什么?那是专门给人干杂活儿的,根本不入流。
严郅与四皇子见过面之后,便出去与友人喝了几杯。席间一直压抑着满腔兴奋未敢言表,这会儿喝得红光满面回来与自家婆娘吹嘘炫耀一番,居然会被打击。
不过这会儿严郅心情好,不想与妇人计较,他笑眯眯的挥挥手:“见识短的妇人,不与你争辩!”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炕上,眯着眼自得其乐,嘴里甚至哼着小曲。
薛氏不依他,扑了过去,去拽他起来:“今儿个这事不说清楚,晚上咱们都别歇了!”
“好了好了,别拽我姑奶奶,衣裳都拽坏了,我同你慢慢细说。”严郅先把薛氏的手拿开,而后得意的瞄了她一眼:“听说过市舶提举司吗?就是近几年刚开放的、负责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那个市舶司?”
这事薛氏一个妇人,还真是没听说过。可她没听说过,不代表严郅未听说过。
自几年前,陛下下旨解除禁海令,就在福州港口恢复了市舶司,市舶司主要负责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对外通商的贸易事务。乍一看确实不起眼,可经过几年的发展,如今海上贸易已经占据了大熙很大的市场份额,其每年所纳税额居然占据了大熙税收一半还有多。
大熙的国库以极快的速度增长,这不禁让熙帝与户部尚书大喜过望,直道早就应该解除海禁了。也因此,市舶司这个不起眼的官署才正式进入了众人眼底。
对于金字塔尖上那些人,这市舶司自然不入其眼。可没人嫌银子扎手,有银子什么事都好办,没银子自是寸步难行。可是很多事务都是需要抢占先机的,失去先机之人自然吃不到香饽饽。
市舶司设提举一人,副提举两人,属下吏目不等。提举此类官职自然轮不到小小的一个严郅,但四皇子已经答应他了,将他安排到市舶司任吏目一职。这是典型的官职小但权力大之位,吏目乃是副提举之佐官,成日里负责与海商打交道,里头油水多到不可思议。
早在市舶司进入世人眼底,严郅就和自己那群猪朋狗友私下议论过。这些个人都是些被家里压着的庶子们,日里过得光鲜实则窘迫,哪有什么高大理想,油水多的差事在他们眼里就是好差事。
尤其以讹传讹,那会儿京中几乎把福州港传成金子一船为计算单位的好地方,严郅自然没少眼馋过。
严郅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看似官职很小,去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吏目。但四皇子说了,福州那处不同京城,在京城这里所有官位都是卡得死死的,像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没有身家背景的,又不是科举出身的人,想往上一步难之又难。但福州那里就不同了,那里看得是人本身的眼光和能力。只要长袖善舞,只要会左右逢源,只要有看准机会的敏锐目光,升官发财不是难事。
这些恰恰严郅都有。
尤其随着海外贸易在圣上眼里日渐重要,市舶司日后定然会慢慢完善,先占得一席之地,好处自然不少。
薛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有些不敢相信,“那里金子就那么多?真的是用船来计算的?”
严郅翻了这傻婆娘一眼,“肯定是假的了,但是道理差不多,我大熙每年税收差不多有四五百万两,碰到灾荒年可能还要倒贴,你想能占了税收一半还有多,那市舶司要给朝廷上交多少银子?可不是用船来计算!”
“这么好的地处怎么就轮上咱们了,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听到此言,严郅面色一凝:“这自然少不了咱们平日里在二弟妹那里费的功夫,咱们跟人亲近,人家自然跟咱们亲近,有了好事自然要想着亲近之人,这个道理你要记住。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四皇子只提了一件事,府里得分家,分家之时,让咱们一定要将娘接到自己身边孝敬。”
薛氏的手忽地一下攥紧了。
她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之前他们两口子便商量过,镇国公那边定然会为自己女儿考虑。没想到镇国公还没出手,人家女婿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快很准,并且让人无理可挑。
现如今摆在大房两口子面前的问题就是,接不接下来此事。
见严郅这表情,就知道其心底的答案了。
薛氏也知晓想得到就必须得付出,只是一想到日后还要在那个老虔婆面前伏低做小,她就心里不畅快。
“好不容易能摆脱她了,这会儿又得继续之前的日子。到时候你娘可不是得可劲儿折腾我?还有三房那边,也是一件为难之事,若是人家借着要孝敬老夫人,和咱们住在一起,到时候可怎么办?”薛氏委屈道。
这些确实想着就头疼,但总有解决的法子。严郅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