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薛氏这人惯会见风转舵,从来不会正面和裴姨娘对上。
这次也着实是戳到她心肺管子了,羞辱她不要紧,她的茹儿不能受这样的屈辱。尤其严倩说出那样的话,她这次要是忍了,大房以后在府里的情况会更加艰难,还不被人踩到死。
总要让人知道,你惹我没关系,只要你做好被人撕块儿肉下来的准备。
薛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裴姨娘,看她怎么下台。
裴姨娘身子僵硬得厉害,她拿着手帕垂首拭泪,无限委屈:“老夫人实在是冤枉啊,您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中饱私囊,大夫人实在是冤枉了妾。二姑娘从小体弱,妾心疼她,便日日紧着她用一碗,这府中缩减开支,燕窝自是没了,二姑娘吃的燕窝是妾自己掏私房银子买的。”
“你光紧着倩丫头,那弘儿呢?弘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不愧是裴姨娘很了解的老夫人,她的注意力很成功被转移到裴姨娘自己掏私房给严倩买滋补品上了,不知道他的乖孙子严弘有没有。
裴姨娘心中一松,又是一声抽泣,“三少爷自然也有,都是正长身子的时候,妾哪怕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二姑娘和三少爷。”
她的反击虽另辟蹊径,却极为有力,先是诉冤,然后表现出自己高洁的品格。
看看,看到没有,我个身份低微的都知道掏私房钱给自己养的孩子做补品吃了,你们这些当人娘的在干甚,还夫人,为了口吃的就闹到老夫人这里来!
这些话并没有直说出来,但大家都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陈氏面色有些不好,薛氏暗骂这裴姨娘实在难对付。
大家都明白裴姨娘不可能自己掏私房买补品,自己管家手里随便漏一点就够人吃了。可证据呢?你没有证据,只能听着人胡掰,还没话反驳。
薛氏有些急,这次看似她和陈氏一起闹腾的,下去随便一查就能知道是她挑起来的。如果今天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能将裴姨娘给踩趴下,以她的性格,日后绝对会报复回来。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姐,燕窝原来是要花银子买的啊?那阿陌日日吃燕窝,不是吃了很多银子?!”
“是啊,买东西是要花银子的,没有银子就没有吃的。”
众人眼神一移,就看到一直坐在一旁仿若隐形人的严嫣姐弟两个。此时这姐弟俩一问一答甚是认真,仿若一旁并没有其他人。尤其那严陌问的问题极为好笑,买东西当然需要银子,难不成给人脸打?
这好好的一个嫡出少爷被养得五谷不分,真是作孽!这是薛氏和陈氏的想法。
这严陌果然是个蠢的,蠢娘养了个蠢儿子!这是老夫人的想法。
不如我严弘!这是裴姨娘的想法。
“那严弘的姨娘肯定很有钱。”严陌语出惊人。
严嫣不屑一哼,语出更惊人,“她啊?一个妾能有什么钱,当年进府的时候据说就一身衣裳。”
做人妾的,陪嫁是可有可无的,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仅指是良妾,贱妾的话,自己人都是主子的,哪儿来什么陪嫁。
裴家当然有资本给女儿准备一份嫁妆,但当年因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并没有来得及准备,匆匆一顶小花轿就进了严家大门。更何况老夫人是裴玉瑾的亲姑母,总不会吃亏,有没有陪嫁并不妨碍。
那就牵扯到一个问题了,大房三房不是没有私房的,人家都没舍得掏钱给自己儿子女儿炖补品,你个光人进来的妾哪里来的‘很有钱’。
裴姨娘的脸顿时扭曲了,向来水雾氤氲的眼几欲噬人。
薛氏眼睛亮了,陈氏面色隐带不耻,老夫人面无表情,欲言又止。
严倩也不小了,当然明白这话其中的意思,她急急驳道:“你都有钱日日吃,凭什么我姨娘就不能给我和弘弟吃?!”
要不然怎么说,蠢是一种病,得治!
从字面上来看,严倩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怎么,难不成我们还低你了一等,你能吃得,我们就不能吃得。当然,庶出确实比嫡出要低一等,但这话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要不然就是与兄弟姐妹不合。
可这话有个漏洞,那就是娘和娘是不能比的,人和人也是不能比的。
严嫣见不得有人招惹她宝贝弟弟,立马反驳:“严倩,你脑袋没坏掉吧?首先,裴姨娘是个妾,当初进威远侯府就光了个人,我娘是正儿八经的威远侯夫人,镇国公家的嫡女,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进门的。先不说我娘那么多嫁妆够不够给阿陌吃个燕窝了,凝香阁的日常开支可没从府里过,我弟弟吃什么要你管?”
严倩脸涨得通红,严嫣并没有准备要放过她。打人总要打狠了,她下次再来惹你的时候,才知道掂量自己承不承受的起代价。
“本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既然你往阿陌身上攀扯,我就想问一句了。”严嫣拍拍裙子,站了起来,纤细的腰肢直挺,“做姨娘的一个月多少月例,我没记错的话,是八两吧,你和严弘一个二两一个五两。”
她冷笑一下:“加起来不过十五两,瞧你们这吃的穿的用的,派头真大,合着府里的银子都用你们身上了?”
薛氏立马跟着道:“就是,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陈氏也点点头,她虽向来独善其身,可吃穿用度是人之本能,他们三房可是亲生的,没道理比个姨娘差,这说出去也丢人。
老夫人很无语,怎么事情就闹成这样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什么事只要有严嫣在,就会乱得不可开交。
裴姨娘此时骑虎难下。
严嫣三言两语便将她逼上了绝路,这些日子缩减开支,本是老夫人下令,但因着她在管家,也得罪了不少人。大房三房平时从来不会与她相争的,薛氏是不敢,陈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如今牵扯到利害关系,又上升到她贪公中的银子贴自个腰包。
这事情要是一个闹不好,她就难辞其咎了!
她望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半阖着目,不言不语。
姑母肯定是不会为她说话了,除非想和两个儿子离心。裴姨娘现在恨死自己这个蠢女儿了,一句话将她扯进了万劫不复!
当然罪魁祸首严嫣也跑不了,她隐含恨意的看了严嫣一眼。
“我说最近怎么府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合着银子都进裴姨娘的口袋里了,现在拿我们大房三房来填补啊?”薛氏又点一把火。
老夫人想的也很多,裴姨娘到底贪了多少银子?要知道这些银子可都是她的!
裴姨娘紧捏着帕子,面色僵硬。
不行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可想什么法子呢?
裴姨娘从来没有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一个不慎,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堂上的气氛紧绷,薛氏眼含兴味,陈氏目有不满,严嫣好整以暇,严陌目露好奇,而随着时间的过去,裴姨娘一直未出声,连老夫人都有些不满神色了。
裴姨娘没有办法,只能哭嚎一声,扑倒在地,“妾真是冤枉啊,管家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敢有半点懈怠。虽管着家,但日常有什么大事都是要禀告夫人的……”
这裴姨娘情急之下,忘了一旁还有个严嫣。
“你少往我娘身上攀扯,也少转移话题。这府里谁不知道自我娘生下阿陌,就是你裴姨娘在管家。如今年头也不短了,怎么这会儿知晓往我娘身上攀扯了!”
裴姨娘一口淤血内喷于心,她转向老夫人求助,“老夫人你可是知晓侄女儿的,我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儿!”
薛氏落井下石:“裴姨娘你又转移话题了,你做的事,娘她老人家怎么知晓。照你这说法,你是要将娘也攀扯进来给你填坑?娘她老人家管家管了这么多年,咱们侯府里一直兴兴向荣,二弟妹管家时也挺好,怎么你才管了这么几年,家中就沦落到要节衣缩食了?不会公中的银子都被你给贪了去吧!”
这才是薛氏最主要的目的,为严茹讨公道是一项,为大房挣脸又是一项,可最重要的却是她想知道府里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沦落如此。
府里最近的动静薛氏比谁都清楚,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房夫人,她手里也不是没人。老夫人向来要脸面,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绝不会弄得让下面人怨声载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裴姨娘为己谋私,但薛氏觉得不可能,裴姨娘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中饱私囊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会是贪到如此境地。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薛氏可没忘记这公中的财产可是有大房一份的,哪怕不多,那也是大房日后的根本。尤其大房两口子旁观二房发生这些事,心中越来越不安了,总要有点底码,才能前可进后可退。
裴姨娘忍不了了,红着眼愤怒道:“大夫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看到我贪公中的银子了!”
“真是笑话,你管家你找我要证据,我只知道以前日子过得挺好,如今为了一碗燕窝大家都争跟斗鸡眼似的!”
薛氏这话看似将自己也骂了进来,但也形容的非常恰当。
连陈氏都面露不忿,瞪着裴姨娘。
老夫人清清喉咙,出声了,“老大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裴姨娘不是这种人,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污蔑。”
追根究底,裴姨娘也是给她背了黑锅,老夫人自然要为她说话,并且老夫人也有点怕,再掰扯下去,拽出萝卜带起泥。
已经坐了回去的严嫣,淡淡开口,“想要证据还不简单,去把紫玉轩搜搜不就行了?”
严嫣再次语出惊人。
裴姨娘不加掩饰的瞪向她,严嫣勾唇一笑。
落井下石谁都会,她当然也学会了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