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无论东方燕然多么智计百出,多么狡猾心狠,谢静羽乃真正东方郡主的消息还是如火如荼的传开了。
普天下的百姓都惊呆了!
但,所有人的惊都比不上苏王妃的惊!所有人的呆也比不上郦王的呆!
至于苏王妃是怎样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怎样痛哭流涕的嚎啕大哭;怎样悔恨的恨不得投缳自尽以死向女儿谢罪……还有郦王的各种自责、后悔,以及心疼与难受,这里就不必一一赘述了。
因为,谢静羽失踪了,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玄参阁的阁主玄参——此事有玄参阁的几名杀手做证,铁证如山!
众杀手齐曰:“那日月黑风高,额……不,那夜月华如水,繁星如织,在嘉陵县嘉陵河畔的芦苇林里,阁主玄参抓住了谢静羽,岂奈那一日阁主吃错了药,脑子直接退化成猪——他弃绝妙高深的武功不用,直接和谢静羽滚成一团在泥水里扭打。”
结果扭打来扭打去,众杀手一个错儿眼,他俩都不见了,并奇葩的就此失踪,遍寻不着……
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而且两人的身份又如此玄妙,真是把大家急坏了!
三个月之后,在大家扑天盖地的寻找之下,宫少陵拨得头筹——他找到了谢静羽。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可以说既在大家的意料之外,又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很快,宫少陵被东陵郦王钦点,成了东陵静羽的郡马。
又是举国哗然,不,全天下哗然!
有人说:“东陵郡主勇气可嘉,为报宫少陵之大恩,竟敢以身相许。”
有人云:“郡主为了报恩也是拼了,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确实,要嫁给宫少陵的女子,那须得有非人的勇气——因为丫的太能“克”了
!
万幸这次许是宫少陵的厄运走完了,许是东陵静羽才是他的真命天女——丫的不克了,婚事是前所未有的顺畅,黄道吉日就择在顾还卿和姬十二等人返国之后。
彼时,已是隆冬飘雪,北风呼啸的腊月末了。
那个时候,北苍已在黛女皇势在必得的铁腕之下,被沧月、东陵和南阳瓜分完毕,因沧月国是主力军,沧月分得的那“一瓣瓜”最大,其次是南阳及东陵,最后连大越也得北苍几座城池。
纷纷扰扰,尘埃落定,硝烟战火平息之后,受战火殃及,被涂荼了将近大半载的北苍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黛女皇是位很不错的皇帝,她行仁政,亲赋税,任用黄宇为相,政通人和,在沧月宫和轩辕族的倾力辅佐之下,她带领着沧月开始创造盛世繁华!
新年伊始,大越庆隆二十九年,沧月顺昌二年,顾还卿等人终于浩浩荡荡的护送着大批宝藏回朝,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莫影。
算来,离开大越已一年之久,顾还卿的生辰都是在路上过的,再见大越威严宏伟的厚重城门,竟恍若隔世!
顾还卿忍不酌情地叹息:“弹指间,老娘又老了一岁。”惹得姬十二摁住她一顿好亲,伏在她身上笑个不停。
回朝先去皇宫面圣。
金銮殿上,莫影身着一袭淡雅而低调的服饰,目不斜视,一步步越过文武百官,朝着龙椅之上的庆隆帝缓缓行来,他锦衣乌发,风姿卓绝,丰神如玉的模样翩然若谪仙误坠。
庆隆帝双唇哆嗦,目光贪婪地盯着那张酷似姬十二的俊美脸庞,顿时老泪纵横,心如刀割,瘫在龙椅上哽咽喊道:“儿啊……”
这一声“儿啊”,饱含深情与自责,叫得所有人都觉得揪心!文武百官无不心生恻然。
庆隆帝病了,原本他是满怀激动的要迎出城外——此次不光有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回来,还有无伤和无痕这双惺孙,怎奈太子姬睿命在旦夕,生命岌岌可危!庆隆帝受此打击,龙体欠安,差点一病不起。
对于姬睿的病,起初顾还卿摸头不知脑,还对姬十二道:“我们都还没有出手呢!这敌人怎么就先倒了,莫不是天意如此?”
姬十二温柔地拥她在怀,抚着她的一头亮丽的乌发笑而不语。
待庆隆帝与莫影团聚,龙体稍安之后,他立刻下旨命护国大将军聂灏领军去讨伐禹国的龙氏父子。
这个时候,顾还卿才豁然明了,敢情……姬睿的事与龙浩父子脱不开干系啊!
姬睿的病着实让人难以启齿——极严重的花柳病!连医术精湛的太医都冷汗涔涔,一脸无地自容。
花柳病,顾名思义,该病的名字由寻“花”问“柳”而来,有的治的好,有的治不好,偏偏姬睿得的就是那种治不好的,且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脏病,若传出去,举国蒙羞!
打落牙齿和血吞,肉只能烂在锅里,传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只能对外宣布,太子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
而姬睿染病的起因,也就是祸源,却是龙浩父子送给他的两个美貌女子——这两名女子生得美貌而妖娆,能歌善舞,不折不扣的麻辣美人,姬睿贪鲜,日日与她们**作乐,命她们侍寝,实打实的**了一段日
。
过后便不好了。
那段日子,东宫是“谈虎变色”——举凡与那两名女子有关的人和事,都被疯了一般的庞皇宫屠戮殆尽,斩草除根!
整个东宫血流成河,不知被庞皇后杀了多少人,砍了多少头颅!一时间,富丽堂皇的东宫如同阴森林的鬼城。
庆隆帝也伤心,进献这两名美貌女子的龙浩父子便成了众矢之的,被庞皇后和庆隆帝迁怒在所难免。
顾还卿一点也不同情龙浩父子,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z关算尽,反误性命,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然而,当聂灏带领征讨大军出发之后,她却收到了东陵燕然的一封绝笔信,不……应该称她为夜燕然。彼时,夜燕然已自尽于太子东宫好几个月了。
对于夜燕然,顾还卿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一步错,步步错,夜燕然错的太离谱了,把谢静羽可害惨了。
幸好,一切来得及挽回。
可是,看完夜燕然的遗书,顾还卿心里顿时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她委实没有想到,姬睿的那个脏病,竟是夜燕然弄出来的,压根与龙氏父子无关。
夜燕然在信中写道:“卿卿,花非花一直没有放过我,死了也未放过我!我知道我辜负了你,辜负了郦王和苏王妃,为赎我罪,我带着姬睿一起下地狱!你莫要在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想起那年在嘉陵救下的那个广袖飘飘,风姿绰约的美丽豆蔻少女,顾还卿不知为何竟恨不起来,反而泪湿双眸。
那时,大家都年少,鲜活的如清晨带着露珠的花儿。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即使知道了姬睿的事与龙浩父子无关,顾还卿也不打算说出实情,这个黑锅,龙浩父子背定了!纵然夜燕然不出手,她早晚也会收拾这父子俩,替自己和云绯城报仇。
她将夜燕然的绝笔信付之一炬,盼她来世安享一生,釜一世!
将从禹国运回的宝藏清点入库,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东陵静羽也嫁了,她和姬十二则要陪着莫影,带着孩子去沧月见黛女皇。
只是去见一见,可以住上几个月,但并非去沧月长住——这是当初庆隆帝和黛宫主早就谈好的条件。
收拾行李时,姬琉璃不请自来,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拉着顾还卿:“我也要跟你们一块去!”
顾还卿看着她,极是无语,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她竟然把姬琉璃的事给忘了。
在此期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那就是,姬琉璃与周驸马和离了!
周驸马苦苦哀求,为此还遣散了自己的几个妾室,却死活也挽不回姬琉璃的心——她铁了心要和离,不和离则死!
周附马无可奈何,连庆隆帝都改变不了姬琉璃的决定,她拿着一把锋利的银剪,逼着周驸马同意,若他不同意,她就自尽
。
谁也不知道她的性格竟刚烈至此,以前明明是温婉如一个菟丝花般的柔弱女子啊!而今怎么变得如此绝决?
事情无一丝转圜的余地,周附马担心她伤害自己,只能黯然地按下朱红的手印。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顾还卿也觉得她这次太冲动了:“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回,周驸马以前是做的不够好,被你嫌弃是应该的。可自打你这次回来,人家周驸马有说什么吗?人家什么也没说,只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对你嘘寒问暖,就差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了,你怎么反而不待见他了呢?”
打这次姬琉璃回来以后,周驸马待她的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
往昔他待姬琉璃也好,但对别的女子也好,**依在,可这次对姬琉的维护有目共睹,因几个妾侍在背地里嚼姬琉璃的舌头,被他听到了,二话不说便命人毒打了一顿,打的皮开肉绽,再逐出驸马府邸。
余下的几名妾,不管老实不老实的,他一律打发了,该给盘缠的给盘缠;该送回老家的送回老家;该配小厮的配了小厮;该送人的送了人……连给他生养了一名闺女的那名妾,他也一口气的打发了,只把孩子送去给爹娘抚养。
总而言之,周驸马在用行动在向姬琉璃表明,他以后只对她一个人好,不再寻花问柳,不再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惹她生些闲气,只与她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周驸马的改变是巨大的,换了别的女子,指不定有多么的欣喜若狂,可姬琉璃无动于衷。
无论周驸马表现的多么诚恳,多么深情,她皆视而不见,恍若未闻,只固执的要和离,不然就举“剪”自戕。
谁劝都听不进去,九头牛也拉不回&得周驸马伤心死了,扪心自问的同时还对几个交心的朋友诉苦:“难道**一生,花心一世才是对的?我洗新革面悔过自新反而留不住自己的妻子,这是什么世道啊?”
众人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以周驸马煊赫的家世,也不一定非要攀龙附凤尚公主,他的几个兄弟没有尚公主,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前途似锦。
只是周驸马本人没有什么上进心,再加上那些年庆隆帝急着为琉璃公主招驸马,这才促成了周驸马与姬琉璃的婚事。
如今和离了,众人都劝周驸马“节哀顺变”,连庆隆帝都觉得有愧周家,在这之后对周驸马和周家更好了,赏赐不断,为显示其圣眷正浓,周家子弟中但凡有点能耐的,都得到了提拔和擢升。
但周驸马仍旧十分的消沉,经常借酒消愁,而他现在异常的洁身自好,纵然醉的一塌糊涂,也从不往烟花之地跑,或者叫女人来侍寝,更不叫丫鬟近身,只呆在姬琉璃以前的房间里,呜呜咽咽的吹着醉箫,一如他哭时的呜咽……
纵观周驸马现如今的表现,顾还卿很想劝姬琉璃给他一个机会,奈何姬琉璃听了之后,却淡淡地道:“男人善变,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这样,难保哪天他不后悔,到时他故态复萌,我吃多了还要与他再和离一次不成!总之我是把男人看透了!你以前不也说过,女人不一定非要嫁人才有出路,一个人过不也挺好的。”
顾还卿顿时泪奔:“姐,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可别被我给误导了,否则我就是拆散你和周驸马姻缘的罪人啦,那周驸马还不得把我恨死呀
!”
姬琉璃却一反常态,理直气壮的看着她:“你以前说过的可多了,我只是不耐烦跟你一一提及,而且你那时还说,这世上不止只有男人可以断袖分桃,女人也是可以……可以什么……”她皱着秀气的眉,努力思索。
顾还卿飙泪,默默地提醒她:“**,百合。”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嘴欠,因为姬琉璃立刻兴奋地接道:“对,就是两个女人也可以在一起生活的,还可以磨镜!”
轰!天雷轰顶,顾还卿要晕,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吐出:“**,姬琉璃你学坏了,连这种词都能说出口了。”
此“磨镜”非彼“魔镜”,涵意……咳,深刻极了。
古时的镜子是铜镜,与现代的玻璃镜不同,需要常磨,以祛除锈迹光亮照人,所以那时有从事专门磨镜行业的人,走街串巷为人磨镜,收取一定的费用。
成语“十镜九昏”就是从这里来的,说的是若女主人姿色平平,镜子便要磨得模糊昏暗些,衬托出隐隐约约的影像才显得美,但要是真美人,那便需将镜子磨得光亮些,显出美人的本色来。
奈何这世上从来都是美人少,丑人多,所以世故的磨镜人要看人下菜碟,“十镜九昏”才能多赚到些薄利。
而磨镜人手拿那块磨镜的工具叫做“母镜”,磨镜时,以母镜与家用铜镜相磨——古人便以镜子间的磨擦暗指同性恋之间的身体厮磨,因为双方有同样的身体结构,似乎在中间放置了一面镜子而在厮磨。又因镜子乃是女子闺中必备之物,因此借以指代女同之间的关系。
姬琉璃此刻所说的“磨镜”,就是这个意思,顾还卿能不大窘吗!
姬琉璃却一脸无所谓地道:“我才没有学坏。”她明眸流转,双目含春地望着顾还卿,羞答答地道:“我前些日子无意间读得一话本子,上面就讲了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故事。”
“什么话本子?”顾还卿满脸狐疑。
“不告诉你。”姬琉璃抿着唇儿害羞地笑,忽闪着美眸,有几分忸怩地娇声道:“反正就是讲两个女人一见倾心,她们两人为了达到长相厮守的目的,便义结金兰做了姐妹,尔后嫁了同一个丈夫,如此她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顾还卿顿时黑线万年,这个故事她听过,但那好像是明末清初一位戏曲家李渔所著的一篇《怜香伴》,书中就描述了范夫人崔笺云到佛堂进香,遇见一个聪慧美丽的姑娘,名叫语花,她们彼此倾心相爱。崔笺云向语花许诺,要想方设法让其丈夫纳她为妾,两人可以长期在一起,后来,果然如愿以偿。
因为朝代不对,她不知道姬琉璃看的是不是《怜香传》,但大抵是差不多的意思。
于是她不禁略略提高了嗓音,苦口波心地对姬琉璃道:“你少不切实际,故事就只能当故事听,别中毒太深,女人跟女人在一起做姐妹倒是可以,至于女同和磨镜,那些假凤泣虚凰之事,你还是甭想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还卿其实也底气不足,虽然于她而言,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才更有快乐,至少对她来讲,和姬十二在一起才会水乳相融,乐趣无穷。
但古代许多书中,对女子同性恋存在容忍甚至赞赏的观念,人们认为女子同性恋是闺阁中必然存在的习俗,只要不触犯“男女之大防”,女子之间相恋无伤大雅
。
这是因为古代女性封闭式的生活,女子大多只限于在女眷、婢女间活动,由此,女性同性恋的现象比比皆是,有的是上流社会的以精神恋为主的同性恋,如秀与婢女之间、女友之间等。
也许在姬琉璃等人的心目中,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她此刻也只是想打消姬琉璃这种怪诞的想法罢了。
果然,姬琉璃嘟起红润的双唇,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有些生气地道:“我不管,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沧月,反正表姐一直希望我去她那里,她以前还承诺封我一个王侯当当的。”
“你以前不是说你连个公主都当不好吗,何谈王侯?”
“今时不同往日,我也要与时俱进,令你们刮目相看!”姬琉璃握着小拳头,微微抬高尖尖的下巴,满怀信心。
“……”顾还卿泪,原来女皇大人的思想是可以传染的!
她还想说什么,姬琉璃却一副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转身就走,潇洒的背影那叫一个干脆果断:“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一个人去!”
顾还卿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以前吧,她总希望姬琉璃变得坚强一些,别那么软弱,以至于人人可欺,可现在她照着她的意志在改变,她却不知道这种改变带给姬琉璃的是好还是坏。
人啦,总是那么矛盾!
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当头,姬琉璃能出去散散心也好,鉴于夜燕然那样的悲剧收场,她希望姬琉璃能换个地方,换种心情,挥别过去的阴霾与沉重,生活会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此刻,顾还卿只觉姬琉璃是心血来潮才说的这一番话,并未放在心上,听过也只是一笑置之,直至后来,她才悚然一惊!原来,有些事情当初早有预示,只是她粗心的忽略不计。
还有一个人也叫她放心不下,那就是静羽,不过她现在已是货真价实的东陵郡主,又有宫少陵这样能干而富有的夫君,她能为她操心的也有限。
东陵静羽给她送了几件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裙,还有无伤和无痕的小儿衣裳——她女红好,即使当了郡主也未落下,做出的活计件件精致而美丽,花样也别出心裁,顾还卿常觉自愧不如。
她拉住静羽的手,携她在西亭坐下,一边品着香茗吃甜美的点心,一边看天边的云卷云舒,听春风轻语,赏桃红柳绿。
那时正值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春风送暖,静羽童鞋一身绯色锦绣宫装,乌云一样的秀发中玉钗横斜,身上环佩叮当,衬得她越发的肤若凝脂,艳若桃李,一双剪水双瞳似照的出人影,轻灵若泉。
顾还卿便轻笑地拍了拍她的手,悄声低语:“看来嫁宫少陵嫁对了,瞧瞧你这白里透红的肤色,只怕都是他的功劳吧。”
东陵静羽脸一红,桃腮染晕,垂眸喝了几口茶,这才低声道:“他待我是极好的,只是我好像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顾还卿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半晌才道:“玄参还不死心?”
说起玄参此人,也是个难缠的主,东陵静羽都和宫少陵成亲了,并居住在大越的京都,他却像个疯子一样,动不动就去刺杀宫少陵,俨然一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p人好不着恼
。
在顾还卿看来,玄参这个人就是欠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话说当初玄参追杀谢静羽,于嘉陵河芦苇丛把谢静羽惹毛,欲与他同归于尽,也许是当时两人的动作太激烈,玄参的头磕中水里的一块石头,当宠了过去。
谢静羽一看他头破血流,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且岸上又有杀手若干守着,她索性心一横,拖着玄参重新扎入水中,水遁了。
遁了之后,她又起了恻隐之心,而且玄参还有气,就这样扔了他,她于心不忍。
于是她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拖了玄参上岸,又寻了一些草药帮玄参草草的敷上,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玄参的命忒大!就这种条件之下,他居然活了下来,堪比打不死的小强……
谢静羽本打算跑路,没料到玄参醒过来之后,把什么都忘了,傻乎乎的样子像个白痴。
谢静羽也懵了!经过多方试探和旁敲侧击,发觉他果真忘了原来的一切,因此她灵机一动,骗玄参她是他的姐姐。
谁知玄参别的都不记得了,他却“牢牢”记得一件事——彼时,他目光格外清澈而犀利地盯着静羽,斩钉截铁地否定她:“不对,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别想用姐姐蒙混过关。”
谢静羽当场无语凝噎,忍不住气的大吼:“鬼才是你的未婚妻!”
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或诓骗,玄参始终不上当,他坚信谢静羽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两人还是指腹为婚。
谢静羽被他弄的一个头两个大,非常后悔救了他。
但醒了的玄参虽然脑子不好使,武力值却还是在的,水性也极有天赋,谢静羽斗不过他,而且她对大越并不熟悉,不知自己身在哪儿,只能跟着玄参瞎转悠。
好在玄参身上不仅有各种治伤的药,还有不少散碎的银两,够两人花销一阵子。
玄参的头因为受伤,时常疼痛难忍,为了养伤,他带着谢静羽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暂时住了下来。
在此其间,谢静羽一直想逃,但与玄参斗智斗勇的结果却往往不如人意,打个比方:如果她是有七十二般变化的孙猴子,那玄参就是如来佛祖——她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是,玄参很喜欢谢静羽,非常非常的喜欢她,是真拿她当自己的未婚妻疼,只要她不惦记着逃跑,他对她是百依百顺,要天上的星星不敢给月亮。
谢静羽对玄参的感觉十分的复杂——他对她的好,她记得,但她却知道这是玄参失忆后的结果,如若玄参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待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宫少陵找到谢静羽的时候,正是玄参恢复记忆之时,他的脑伤好了,忆起了一切。
事情本该到这里就结束,然而玄参对谢静羽的感情犹在,他仍然异常的喜爱她,恋着她!而且他们还是亲戚关系——玄参是苏王妃娘家那头的一个兄长流落在外的儿子,苏王妃的兄长已打算让其认祖归宗,回到苏家。
玄参非常高兴,他和静羽是表兄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可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
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为苏王妃的关系,他比别人跟静羽亲,可也因为苏王妃的关系,他被火冒三丈的郦王例为拒绝来往户,老死不相往来,更别谈什么婚事了!
而且玄参生于武林,长于江湖,他红粉知己遍天下不说,还有两三个妾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他那些个红颜知己有不少是武林侠女,个个都不消停。听说他喜欢谢静羽后,虽然碍于对方是东陵郡主的关系,不敢轻拭其锋,但仍有不少上门软硬兼施,硬要跟静羽做姐姐妹妹。
这下真把谢静羽惹毛了,她喜不喜欢玄参是一回事,但这还只是个开头呢!就这么多女人上门递软刀子,她要是真嫁给他,不仅让父王不高兴不说,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鸟气。
恰逢宫少陵上东陵求娶,郦王又看宫少陵格外的顺眼,父女俩一合计,就拍板了宫少陵。
玄参于是就悲剧鸟……
玄参不甘心,想抢亲,奈何宫少陵也非泛泛之辈,何况他还有姬十二这个坚强的后盾——姬十二比宫少陵的爹娘都还着急他的婚事,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他快点成亲!随便娶个什么都好,便是个蛤蟆也没关系,只要别顶着个未婚的身份来搔扰顾还卿,他就谢天谢地了。
试想,好不容易宫少陵铁树开花,姬十二拼着一条命不要,都要保他洞房成功……咳,这话怎么听着怪怪滴……
玄参当然干不过姬十二,抢亲计划胎死腹中……
板上钉钉之后,姬十二就撒手不管了,于是玄参卷土重来,天天琢磨着怎么对付宫少陵,好抢了他老婆……
顾还卿啼笑皆非,觉得玄参八成是以前的生活太顺遂了,没受过挫折,现在踢到了铁板,却不肯面对现实了。
而东陵静羽听到她的问话,脸上的红晕当下微微褪了一些,她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说道:“昨儿夫君回来的时候,衣袍下摆还被刺破了一个大口子,就是他干的。”
“晕!他到底想怎么样?你都嫁人了,他还纠缠个什么劲?真当没人治得了他吗?”顾还卿有些生气了。
不说这人要有自知之明吧,人家都嫁了人,而且人家两口子的感情极好,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劲?
再者,你要真是个痴情的,为啥之前要红颜知已满天下?妾侍通房不断?
——既然是个**倜傥的主,你就别演痴情种子的戏,没得给人添堵!
“那你和宫少陵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老由着他这么瞎来吧?”她问静羽,并贴心地道:“如今我是你的姐姐,如果你觉得难办,我替你出面收拾他。”
宫少陵和她可是多年的革命友谊,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宫少陵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两人虽然做不成夫妻,却绝对能做一对相互信任的朋友。
而玄参,不提他那三观不正、人人喊打的玄参阁,只提他是苏王妃的侄子,就够叫顾还卿对他横眉冷对了。
想当初,苏王妃致力于追杀云绯城,她和谢轻衣看在郦王的面子上才没有找苏王妃算帐,而后来,苏王妃又别具一格的致力于追杀静羽,惹得人神共愤,众叛亲离
。
现在,不光郦王听见苏王妃的名字就皱眉,纵是东陵静羽本人,对她那个糊涂又狠心的亲娘也无言以对。
所以,论亲也好,论理也好,顾还卿都是站在宫少陵这一边的。
“可是他很狡猾。”东陵静羽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夫君也命人追杀过他,但除非我亲自去追他,他一下水别人就没办法了,姐姐你的水性如何?”
顾还卿挠头,这还真是个问题,她的水性是很好,至少比姬十二那货好,可这要看跟谁比,倘若跟静羽和玄参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头。
这也是为什么苏王妃这么拽,而她的娘家苏家无论是在夜焰还是在东陵,都可以屹立不倒的原因。
——苏氏家族的人水性都极好,一到水里,人人均“如鱼得水”,而其中有几个情况格外特殊的,那水性好的真叫人叹为观止!比如东陵静羽,顾还卿就常说她的水性好到令人发指。
她看着对面眼含轻愁的妹妹,想了想,说道:“你外祖母家人人皆有此特长吗?”
东陵静羽摇摇头:“没有,只有极少数,好像是每一辈中天资极好的才能如此,这一辈中,除了玄参和我以外,整个苏氏家族都只有一个表兄的水性高深莫测。”
“这就难办了……”顾还卿以指敲桌,目露沉思:“难不成要我去水里投毒?”
“王妃,不必这么麻烦。”一道清润柔和的男声闯了进来:“只要郡主怀了我宫家的骨肉,他自会不战而退。”
说话间,姬十二安步当车,陪着恣态惬意的宫少陵缓步从小径踱出,拾阶上了西亭。
两人皆小酌了几杯,此刻在淡阳的照射下,姬十二清冷绝美的面容微微泛出几丝红晕,越发显得面如冠玉,贵气不凡。
而宫少陵身着一袭华贵的淡红色锦衣,与东陵静羽身上的绯色倒有几分情侣装的意思,他面容俊美,细长的眼眸,眼角斜挑飞桃花,**的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可他气度雍容,举止自若,便只见优雅与沉稳,令人心折。
他行至东陵静羽身畔站定,嗓音温润带笑,面庞如沐春风:“郡主若时时惦记他的刺杀,那他真没做白工,往后只怕跑的更勤了。”
他一语双关,意有所指,姬十二酒意微醺,不正经地朝顾还卿飞了一个轻佻的媚眼儿,顾还卿咬唇,暗地里踢了他一脚,只装不懂。
东陵静羽则有些无辜,她拉了拉宫少陵的衣袖,真诚地望着他:“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宫少陵垂眸看着她,眸色深深似海,里面荡漾着一些叫人看不懂的东西,因为太深奥,东陵静羽觉得有些晕眩,正欲再说话,宫少际却微微一哂:“有郡主这句话就够了,足以杀得他片甲不留。”
“卿卿,我们走吧。”姬十二凑在顾还卿耳边,脑袋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把这里留给他们夫妻说悄悄话,我们回房,宫少陵灌我酒,我头好晕,你帮我揉揉……”
他就是瞎告状,顾还卿焉能听不出来,准敢灌他酒?这会亭子里也没外人,她便伸手去抚他的额,带点敷衍的意味,耳中却听宫少陵问东陵静羽:“郡主是否还有什么事瞒着在下?”
夫妻之间,“郡主”“在下”的未免显得生疏,顾还卿垂下长睫,不置可否
。
东陵静羽有些迷茫和忐忑,虽然怕说错话了惹宫少陵不高兴,但还是纳闷地问:“夫君,我……妾事该说的都说了,真没什么瞒着夫君的,若夫君信不过妾身,我愿指天发誓……”
顾还卿忍,她觉得宫少陵做的太过了,即便玄参的抢亲与刺杀令他生气,可静羽是无辜的,他这样做似乎是迁怒,不过新婚夫妻都有个磨合过程,好比当初她和姬十二,不是谁成了亲都事事顺遂,一帆风顺,她尽量不掺合,有什么矛盾也让他们夫妻自己解决。
“没有吗”宫少陵轻轻一笑:“那郡主说说,当年究竟是谁救了我?”
顾还顿时松了一口气,唇边泛起了一丝微笑,连姬十二不满足的拖了她的手过去把玩,她也不计较了。
静羽红着脸,吭吭哧哧,局促不安,连头都不敢抬。
“是谢静媚,还是郡主?”
“是……是……”东陵静羽一咬牙,壮士断腕般地道:“是静媚。”
“……”宫少陵。
“……”顾还卿。
宫少陵似乎有些生气,玉面微沉,淡淡地道:“那郡主可知在下去东陵向郡主求亲的原因吗?”
东陵静羽默默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又低声道:“大概是我命太硬,你克不到我。”
“……噗!”顾还卿实在憋不住,掩面失笑,连姬十二都忍俊不禁,笑骂了一句。
宫少陵则一副要笑不笑,似气非气的模样,半晌才冷哼一声:“错了郡主,如今我谁都不克,便是来个命最软的,我也克不死她。当初去斗胆求亲,只不过是有人告诉我,那年我落水,救我之人实非谢静媚,而是郡主你。”
“……啊?”东陵静羽的脸刹的白了下来。
“是真的吗郡主?”宫少陵追问:“既是你救的我,为什么你一直不说?”
东陵静羽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失望,呐呐地道:“你……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我的?”
她的神情不对,宫少陵的脸色慎重起来,顾还卿则十分同情地看着宫少陵,觉得这个老伙计似乎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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