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龙司的舆形图上,不仅有山川河流,还绘着一块树林,一条幽幽小径贯穿整个树林,小径上有落叶片片,看着既阴暗又萧萦。
当时顾还卿还仔细看了一下这片树林——因为这树林在地图上显得很突兀,极具标志性,若要找寻九龙司,此树林无疑可以充当九龙司的重要地标。
此时她在密林中行走,举目四望,越往前行,越发觉这片密林有可就是地图上的那片树林。
尤其是脚下的小径,简直和地图上一模一样,连地上散落的落叶都给人相同的即视感,让她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密林古大参天,树枝虬结苍然,枝叶浓密,光亮大多被阻隔在外,显得阴阴暗暗,还透着一股寒气,胆小者入内,肯定会觉得毛骨悚然。
顾还卿艺高人胆大,外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仅不怕,有些兴奋的心情经过一番沉淀,反而愈来愈平静。
“哞——!”突然,在她身边爬行的甲甲昂首嗥叫一声,震得林间脆弱的树枝和树叶纷纷落下。
前面随牛车默默行走的哑巴男子们明显一愣,皆慌慌张张的回过头来,望着顾还卿和甲甲不知所措,拉车的那条大黄牛也瑟瑟发抖,叫都不敢叫,显而易见被甲甲的叫声吓的不轻。
顾还卿看了那些男子一眼,正要问甲甲怎么了,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物,她迅速的望过去。
幽暗的林间,小径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头大黑牛在缓缓行走。
那头大黑牛听到甲甲的大嗓门,完全没有被惊到,一点惊惶失措的样子也没有,它极淡定极淡定的默默转过牛头,看了甲甲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掉转头去。
顾还卿:“……”
这不是牛!这是……犀牛,应该是犀牛。
甲甲已冲着那只犀牛奔过去了,顾还卿怕甲甲吃亏,便也追了过去。
那只犀牛仍然不慌不忙的前行,丝毫没理会甲甲低低的哞叫。
顾还卿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头犀牛是苍黑色,身上有明显的皮褶,身躯高大,孔武有力,头顶上长着一只奇特的独角,角大不说,还很长,并向脑后延伸。
……这,这不是犀牛吧?犀牛的角跟这不太一样。
顾还卿伸手抚眉,犀类虽也有独角的,但犀角长在鼻端,双角犀在前额还有一小角,眼前这只却有点不同——它的角长在头顶,且角比犀牛角大,也比犀牛角长,模样倾向于野水牛。
她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这个时候,这大家伙可能被甲甲吵烦了,居然也“哞哞!”的回了甲甲两声。
顾还卿怔住了,它的哞叫声也很响亮,有恍若雷霆的感觉,却与甲甲不同,甲甲的叫声更威猛一些,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磅礴,让人心惊胆寒!——这家伙比牛叫的响,却跟牛哞有某和程度的相似。
她抚着额,唤回甲甲,豁然明白这只家伙是什么么——这只怕是兕!
古籍与古书里一般形容名山大川,必言仙鹤白鹭;形容地方险恶,则多言“其上多犀兕虎熊之类”。
兕:状如牛,苍黑,板角,逢天下将盛,而现世出,古书上所说的类似犀牛的一种异兽,一说就是雌犀牛。
然而,兕与犀牛长的相似,却不能混为一谈,《山海经·海内南经》有这样的两段记载:“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兕西北有犀牛,其状如牛而黑。”
《周礼·函人》也提到:“犀甲寿百年,兕甲寿二百年。”
“兕”中最著名的是青牛,也就是太上老君的坐骑,全名“板角青牛”,板角青牛呈青黑色,头上只有一根向天的牛角。
《西游记》里有一段,太上老君所骑青牛走落凡间成精,使着一个圈儿,套去众神好多兵器,这只青牛就是兕了,称兕大王!
眼前这只,跟李耳骑着仙去的那只较像,应该是“兕大王”,而非“犀大王”。
万幸这只兕一点都不凶,倒有点牛憨厚老实的样子,但抑或许是因为有甲甲在场的缘故。
她回头望着那几个一脸懵然的男子,指了指那只自顾自往前走的“兕大王”,对他们道:“这是兕?不是牛,不是犀牛望月的犀?”
众男子猛点头。
顾还卿顿觉得啼笑皆非,示意他们继续带路,看来这片密林有点像原始森林,林子大了,估计一些在现代已灭绝了的野兽,在这里有机会见到。
继续往前走,天黑了,密林越来越暗,越来越潮湿,地上竟然有了淤泥和腐烂的树枝和树叶,而且林子深处漂出一股腐臭味,逐渐蔓延在他们周围。
男子们点起了火把,那只兕一直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再也没有碰到别的野兽,连一条蛇也没有,更别提叽叽喳喳的鸟儿了,密林里阴森的可怕,仿若一座死林。
又走了一个时辰,林中的腐臭味越来越浓,那兕忽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哑巴男子们停下牛车,放了一块厚厚的木板在地上,然后几个人抬下棺椁,放在木板上。
顾还卿微微眯眼,前面二十来米处,竟有一个亮着灯光的小木屋!兕在木屋前老老实实的趴了下来,哞的叫了一声。
“哞——哞——哞——”甲甲年幼,经不得刺激,当下嚣张的昂天狂吼三声,震得树林和那木屋都抖三抖。
放下棺椁的哑男们立刻额头触地,跪伏在满是泥泞的地上,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似乎非常害怕。
于是顾还卿知道,那木屋里有她想找的人。
她微一挑眉,从背后的箭囊抽出三支金箭,搭在九龙轩辕弓上,瞄准木屋,弓拉如满月,动作一气呵成,宛若行云流水。
“哦呵呵呵……”就在此刻,小木屋里蓦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笑声充满得意,却极难听,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切!”顾还卿冷哼一声,利箭已嗖的射了出去。
“我叫你装神弄鬼!”她目光凌厉的盯着木屋,甩手又是三箭,动作快如闪电。
只听轰轰轰几声响,小木屋瞬间炸开,木片和碎屑四分五散,迸射的到处都是,趴在木屋前的兕看着笨重,速度却非常快,它尥蹶子便逃离了小木屋。
有条人影从坍塌的木屋中电射而出,飞掠到一颗枝叶错综盘结的参天大树上,顾还卿看也不看,拉弓、放箭,“嗖嗖嗖”,对着目标就是几箭。
而此时的甲甲,立刻冲到已被夷为平地小木屋那里拾箭。
“嗳哟!龙女的后辈好厉害呢!你的甲甲也好凶哟!”那人飞身躲开利箭,又是一阵桀桀怪笑,声音似男非女,不辩雄雌。
顾还卿也不追,仅是勾了勾唇,冷笑着将箭头对准牛车上的那具黄铜棺椁,嗓音清冷中带着轻嘲:“花非花,我的耐性是有限的,我喊一二三,你若再给我玩阴的,我便毁了龙女的尸身,让你什么都捞不着。”
花非花,男,花家与龙蝶衣齐辈的人物,若按年龄算来,只怕是一百三十开外的人瑞了,乃花含烟的高祖,灵灵的天祖。
花非花忽闻顾还卿叫出他的名字,亦是一愣,再加上顾还卿张弓对着那具棺椁,眼神波澜不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他即刻从树上飞下,如一片落叶飘落到黄铜棺椁上,盘腿坐下。
明亮的火把下,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长长的黑发都快齐脚踝了,凌乱不堪的披了满身,邋里邋遢,便连一张脸也笼罩在黑发里,让人看不清楚他长的啥模样,只觉满身阴气,让人怪不舒服。
他死死盯着顾还卿,一双眼睛亮如鬼魅,藏在发丝里,感觉像是躲在暗处的狼眼那般绿幽幽的,既贪婪又渗人!
“你们都下去吧。”他冲跪在地上的男子们冷冷地道,满身阴戾之气。
男子们如蒙大赦,爬起来便跑了个精光。
花非非冲着顾还卿笑了笑,顾还卿立刻垂了垂眼,他的牙齿上腥红一片,像刚饮了人血的吸血鬼,而他露在黑袍外面的皮肤黧黑,看起来非常恶心。
“卿卿,你和龙女简直生的一模一样,看来我的等待没白费。”他说,血红的牙齿时不时的从黑发中露出,看的人几欲作呕。
顾还卿敛眸冷笑:“花非花,别跟我套近乎,我还戴着面具呢,再说我不是龙女,你休把你的如意算盘打到我头上,我今日就是来跟你算总帐的!”
“甲甲,过来,凿掉他的脑袋。”她一点也不跟花非花客气。
“别别别……”花非花似乎颇为畏惧甲甲,声音尖利起来,他的嗓音本就似男非女,嗓门一高,竟然像个女子在说话:“卿卿,让你的甲甲老实点,有话好说,咱们先谈谈,我对你没有坏心,只是想帮助你而已!”
顾还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轻描淡写地道:“花非花,你其实是个女人吧?”
“胡说!”花非花的嗓门猝然提高,显得非常激动:“我纯爷们,纯爷们!如假包换的男子汉。”
顾还卿不屑的撇了撇唇:“你,无非是个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的老头子,男子汉是不需要像个女子一样大声嚷嚷,且声嘶力竭的证明自己的,况且花家只有你的灵位和灵牌,还有你的坟茔,你就是只鬼而已。”
她嘲弄地道:“一个只敢躲在人后,耍尽阴谋诡计,不敢露出真面目的胆小鬼!”
花非花遽然变色,看来很想发脾气,但他忍着,只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尖声道:“:顾还卿,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看在龙女的份上才不伤你,你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你勿须看任何人的面子。”顾还卿笑了笑,那笑意却凉凉的。
“《迦南古志》里的那封血书,其实就是你写的吧?写完之后,你又逼龙羽飞在其上洒上龙之灵,龙羽飞一直到死都未能看穿你的真面目,还一心以为你是为龙家好,拿你当长辈看待,没料到你却是一只包藏祸心的豺狼,从头至尾都躲在暗处,觊觎着龙氏一族的宝物。”
顾还卿一字一句地道:“可你别忘了,龙家的男人都笨,容易轻信别人的话,女人则不同,龙艳光早怀疑出了内鬼,不然为什么龙羽飞和龙珑的实力都不弱,但却一直得不到发挥,最后还都英年早逝?”
“她曾怀疑过花家人,因为花家人和龙氏往来最密,最亲近,只是花家人皆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且还数次不顾夜氏的淫威,伸出援手救了龙浩。但除了花家,她实在想不到还要怀疑谁。”
花非花阴阴一笑:“卿卿,别听你娘瞎说,她是这个世上最笨的女子,一直和仇人之子眉来眼去,最后还嫁给了仇人,她的话你觉得可信吗?无非是为了替夜狂说好话,傻里傻气。”
“你少恶人先告状。”顾还卿捡起甲甲叼回来的箭,淡淡地道:“我娘说过,她曾拜托迦南岛薄野家族的人帮她查过,甚至还把没有玉琉璃的御龙令交到了薄野家族的手中,替她保管,因为我娘是薄野家的救命恩人,薄野家族想报答我娘,便暗地里去查花家,他们从迦南岛夜应雪的口中,得知花家曾出现过一桩怪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花非花道:“夜应雪说,花家的那个叫花非花的祖先,其实没有死,只是去寻求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失踪了,他的坟茔是空的。”
“由此,我娘怀疑是花非花,也就是你在从中捣鬼,因为龙蝶衣在死之前,由于无人可托,再加上信任你,便把龙氏一族的秘密告诉了你,连沧海宫的禁地能养尸的秘密都一并告诉了你。她原本指望你会把一切都告诉龙羽飞,谁知你只捡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了龙羽飞,隐瞒了许多重要之事。”
“不过你忘了一件事,那便是龙家的驭龙兽,她把一切都用血书写好了,塞在驭龙兽的鳞片里,让驭龙兽以后有机会交给她的后代。”
“她这是出于女性的警觉,防了你一手。”顾还卿指着花非花道:“只可惜龙蝶衣的驭龙兽能力极差,龙蝶衣本人的能力也一般,过了许多年,我娘才从辗转得到那封血书,知道一切实情,而龙羽飞和龙珑父子,对自家的事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被蒙在鼓里数年,而这一切,都多亏了你!”
“所以,我娘叫我小心花非花,但那时我太小,几乎全忘了,若非九龙轩辕弓里面的第六张纸条提醒我,我都想不起还有你这号人物。”
顾还卿重新张好弓,这次,她瞄准的是花非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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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非,不知乃们猜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