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七婶。”赵安申进来时还奇怪顾若离怎么半靠在炕头上,现在才知道她又怀了身孕,笑着道:“七婶辛苦了。”
顾若离掩面而笑,有些不好意思和小辈说这些事儿,便道:“近来事情多,我听说你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朕瞧见龙案上那么多奏疏等着裁夺,朕就睡不着。”赵安申又笑着看了一眼赵勋,道:“七叔也辛苦。若不是七叔帮着,朕以后恐怕都没有觉睡了。”
“事情永远做不完。”顾若离劝着道:“你还在长身体,为了以后长久现在保重好自己才是关键。我有个建议提一提,你可要听。”
赵安申就放了茶盅,正色看着顾若离,道:“七婶请说。”
“你每日让苏顺义给你列一个行程表,只要不出意外你便按照行程表的时间工作。这样一来工作和生活就能区分出来,这样生活作息正常了,还能挤出一点时间锻炼身体,长远来看对你是有好处的。”
“这就是苏公公说的养生吗。”赵安申眼睛一亮,笑着道:“苏公公说以前金福顺跟着您要了一套养生的法子,是这个吗。”
顾若离笑了起来,摇头道:“若说养生,这就算养生吧。身体的运作也有他自己的时间,你要配合它,而非是让它来迁就你,时间久了它就会怠工,容易出问题。”
赵安申听的有趣又新奇,回道:“那朕回去就让苏顺义列一个行程表出来,排出每日作息来。”
“好!”顾若离想了想,又道:“你年纪还小,不需要吃什么调养的补药,切记着多运动就好了。就像你七叔那样,不管刮风下雨月升日落,他每日都会练上一个时辰,这样是巩固武艺更是强身健体。”
赵安申点着头,“朕记住了。”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他再有宏图大志,没有一个好的体魄,一切都是空谈。
“时间不早了,圣上早些回宫吧。”赵勋看了一眼时间,怕赵安申在路上不安全,“微臣送您出去。”
赵安申点头应是,和顾若离道:“那七婶您好好养着,朕改天再来看您。”
“圣上慢走。”顾若离也没有起来送,目送赵安申和赵勋一起出了暖阁,叔侄二人并肩走着,赵安申忽然停下来看他,问道:“七叔……皇祖母提到说要选秀,此事您可有好的建议。”
赵勋向来对后宫不关注,女人对朝纲的影响他也没有那么重视,便道:“既是要过一辈子,你自己舒心就好了。”
反倒是认为,圣上婚姻是生活稳妥一些,对他还是略有一些正面促进和影响的。
赵安申点头应是,道:“朕只求安生一点不要折腾就好了。”话落,他就想到了韩苗苗,好似老天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蹦蹦跳跳的跑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说话声便是再隔的久远,他也能分辨的出。
“咦。”韩苗苗和梁欢停下来,她高兴的道:“安申,你也在这里啊,来看县主的吗?”
梁欢就怼了一下韩苗苗,朝赵安申行礼,“学生叩见圣上。”又转身来和赵勋行礼,“赵将军。”
像个童生的样子了。
“你还和朕客气什么。”赵安申很高兴的看着他们,只有看到他们他才会意识到自己才十五岁,才会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还能有满地疯跑疯玩的活力。
“是。”梁欢笑了起来,三个儿时的伙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赵勋心照不宣,颔首道:“既是碰到了,就一起在这里坐会儿说说话吧,我去陪县主。”又看着韩苗苗,“韩姑娘照顾好圣上。”
韩苗苗点着头,笑着道:“赵将军去忙吧,我们去你家后院走走。”
赵勋颔首而去。
“我们去后院?”韩苗苗朝赵安申挑眉,他笑着点头过来搭着梁欢的肩膀,道:“听说三月要考秀才了?”
梁欢和他一起走着,点着头道:“是的。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好。”赵安申点着头道:“朕在金銮殿上等着你。”
梁欢哈哈一笑,一股子冲天的豪气和激情,“六年后,咱们金銮殿相见。”
赵安申点头。
“得了。”韩苗苗拍了一下梁欢,笑着道:“六年,合着你就肯定你一路顺风顺水啊,可别说大话。我家那边有个举人老爷,考了几十年都还是举人老爷。”
“那是他时运不佳。”梁欢嘿嘿笑着,“你来看看我,我运气多好。当年遇到了县主,紧接着认识了你们,认识了赵将军……现在更是和当今圣上是好兄弟。这时运好到,我认第二,都没敢说第一。”
三个人在夜幕中畅快的笑起来。
在后院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梁欢见赵安申的样子,就站了起来,道:“我憋不住了,要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说着话。”话落,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他一走,亭子里的气氛就莫名的有些尴尬了。
“上次……”赵安申有些犹豫,“苏顺义说了一些不当的话,你别放在心里。”苏顺义说了什么后来都告诉他了,韩苗苗的反应也都和他说了。
过后韩苗苗就跑回家,回京城后也没有捎话给他。
“他没说什么啊。”韩苗苗故作轻松,“再说,这样更能体现他是好公公啊,一切都替你这个主子想。”
赵安申抿唇笑笑,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太皇太后的话来,“……你要真喜欢那姑娘,就娶回来。女人一辈子不就是生养孩子伺候夫君,她能做贵妃也好,有命做皇后也罢,这是她的福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我家安申还能配不上她不成。”
他不赞同太皇太后的话,可是……可是却想最后努力一次。
“苗苗。”赵安申有些口干舌燥,脸上满是绯红,“春闱落定后曾祖母和母后就要给朕选秀了。”
韩苗苗本来是看着他的,听到这话也是浑身一怔,目光顿时缩了回去,撑着身后的手就抓住了抚廊,紧紧扣着……心口就像是被他这句话打了一个闷棍,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心痛是什么。
说不出话来,喉咙也被人揪着,若是白天她能想象得到她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幸好,幸好是在晚上见到他。
赵安申也看着她,看到了她的反应,满眼的期待。
过了好久,亭子里静静的,韩苗苗深吸了口气,艰涩的笑着道:“是吗,可要我帮忙?要选个好看聪明的才行,这样生的孩子才会好看又聪明。”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冷冽的刮在脸上,赵安申眼里的亮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他原本前倾的身体渐渐坐直了,也笑了笑,道:“不用,朕自己都不用选。”
“哦。”韩苗苗道:“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时间久了就会喜欢了。”
她说着话,目光闪烁声音发虚,如坐针毡一般的突的站起来,道:“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怕宵禁就回不去了。你……你也早点回去吧,都穿点衣服,夜里还是很冷的。”
她说着也不等赵安申回答,一边喊着,“梁欢,梁欢,我们走了。”一边快速的出了亭子往前面大步的走,“梁欢,你掉粪坑去了啊,我不会拉你的啊,你再不来我就先走了。”
她一边说,脚步越跨越大,等觉得赵安申看不到的时候就拔足跑了起来,路上遇到了韩妈妈,惊讶的道:“苗苗,你跑什么啊。”
“白姐姐在等我,我要回去了。”韩苗苗的声音飘的好远,一瞬间就消失在如意门外。
赵安申静静的站在亭子里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双拳头紧紧攥着过了一刻痛苦的蹲了下来,抱着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梁欢站在亭子后面看着,也红了眼眶,叹了口气绕着远远的走了。
赵安申蹲了一会儿擦了脸才站起来,缓缓吐出口气来慢慢出了亭子,苏顺义迎了过来,心疼哑着声音:“圣上,咱们回去吧。”
“嗯。”赵安申应了一声,由苏顺义扶着,两个人在外面上了马车,赵安申喝了口热茶也不说话,苏顺义跪在一边看着他,黑漆漆的马车里就听到赵安申道:“苏顺义,你说宫里就真的这么不好吗?”
苏顺义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道:“奴……奴婢自小过的辛苦,没有活路。所以奴婢晓得只有进了宫才能活着,所以,所以宫里对奴婢来说,就是最好的地方。”
赵安申看着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苗苗姑娘还小。”苏顺义劝着道:“您让她想想。或者……或者您让她多玩几年,见见世面呢。等她知道了生活的不易和艰辛,她就会想回到您身边来了。”
赵安申摆了摆手,道:“她不会……她和别人不一样。”
韩苗苗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风一般火一般的女子,那个给他活力和生命的女子……他还是自私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喜爱,就想折断她的翅膀囚禁在自己身边。
他颓丧了下来。
“其实,其实喜欢就是这样的啊。奴婢没喜欢过别人,可是您看赵将军和静安县主。以静安县主的性子她肯定也是想要天南地北的走,想要更大的成就,奴婢还听说她的梦想就讲顾氏同安堂开遍大周,可是她最后都没有做,只是在京城办了个书院,赵将军去哪里她就在哪里……还有赵将军呢,以前打杀人多不眨眼的,脾气也不好,可自从成亲后,他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开杀戒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赵安申怔住,心里头仿佛咀嚼着苏顺义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说的没错。可见我们彼此都喜欢的没那么深,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和埋怨。”
苏顺义摇着头要说什么,被赵安申按住,“为难你了,让你搜肠刮肚的来劝朕,朕没事……就像曾祖母说的,和天下相比,朕的这颗心实在算不得重要的。”
“圣上……”苏顺义红了眼眶,忽然觉得做皇帝也不见得好,那么多的不得已。
车子慢慢进了宫门,朱红的高门吱吱嘎嘎的关上,一切都安静下来。
韩苗苗坐在银杏树下,树叶上透着青了,可抬头看着依旧光秃秃的,白世英端着茶从药房出来看到她没声没响的坐着发呆有些惊讶,问道:“见到县主了吗,胎稳不稳,气色怎么样。”
“白姐姐。”韩苗苗侧过头来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和白先生在一起?”
白世英一怔,随即走过来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问道:“见到圣上了?”
“嗯。”韩苗苗垂着头道:“他和我说他要选秀,我本来觉得没什么的,可是他一说我的心就好痛啊……一抽一抽的,现在都痛着。”
白世英摸了摸她的头,道:“不必困扰,这样的感觉熬个三个月也就没了。”
“啊?”韩苗苗看着白世英,就见她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道:“人这一世有人像县主那样,寻得意中人共度一世,恩爱相伴甜甜蜜蜜……有的人这一世却什么都没有,不过这都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已,你还有被的事情可以做,你还有被的路可走,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作茧自缚有什么意义呢。”
韩苗苗点头,她道理都懂,可这些道理却麻醉不了她此刻的心痛。
“白姐姐……”韩苗苗叹气,白世英摸了摸她的头,弯腰看着她淡淡的道:“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虚的,但是心痛是实实在在的。你自己权衡一下,他和你要的生活你选哪个。或许……或许其中并没有冲突,又或许,你有办法解决这些冲突,总之,不要让自己后悔就行了。”
白世英说完将茶递给她,自己回了房里。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因为连她自己都一直身在迷雾陷在沼泽,又有什么立场去劝别人不必在意……说的轻松的,都是因为事不关己。
“算了。”韩苗苗蹭的一下站起来灌了一杯茶进肚子,“天大的事都要睡觉,等睡醒了再说。”
话落,她就钻自己房里闷着被子睡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世英推开门看了一眼不禁羡慕,像韩苗苗这样的,才是真的洒脱吧。
顾若离听瑞珠说完怔了一下,看着赵勋,道:“……怕是都不好受,这两个孩子真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事谁都帮不了,只能自己去调节了。
“睡吧。你身体不好,这些事都不要管。”别人感情的事他没闲暇管,他自己媳妇儿都这样了,“你不睡我闺女也要睡的。”
顾若离被他大乱了思路,顿时笑了起来,侧身看着他道:“你就知道是闺女,要是儿子怎么办。”
“不会。”赵勋很肯定的道:“是闺女。”
顾若离歪在他怀里轻轻笑着,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一开始她有些慌,比怀双子的时候还要慌张,因为确实是意外也没有准备好……经过一天的适应她这会儿好多了,也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我忘记了一件事。”她忽然想起来,“我娘回来没有提大姐,也不知道她在那边怎么样。”
他们没有看到崔婧容就想当然的认为她留在庆阳了,因为本来就是说好的事,现在想起来应该问一句崔婧容是怎么说的。
“明天问。”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准管别人的事。”
顾若离就哦了一声靠着他,又想到抓周礼,“娘说她这个祖母操办,可我们也不能放手不管,是不是要准备点东西?”
“让韩妈妈去办吧。”赵勋道:“过不过都一样,男孩子不用这么讲究。”
顾若离不赞同,脑子里一堆的事情都涌了上来。
第二日一早她被两个孩子闹醒,赵含之撅着屁股钻被子里来,咧着嘴看着她笑,顾引之则站在床边看着他,也是一脸的期待,等着她起来陪着他们玩儿。
“用早膳了没有?”顾若离抱着赵含之看着顾引之道:“娘这就起来,陪你们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两个人就点着头,都笑了起来。
瑞珠端着盆进来服侍她梳洗,问道:“您不多躺一天吗,将军特意吩咐了,让您今天躺着不准起来的。”
“我是大夫,我知道的。”顾若离穿着衣服下床,“不爬高趴地做重活就好了。我昨天休息了一下,今天感觉也很好。”
瑞珠拿她没办法,梳洗完韩苗苗就亲自送早膳来,摆了一桌子的汤,煲,燕窝粥还有饺子点心,母子三人坐下里她吃惊的道:“就我们三个人吃吗?我娘和王爷呢。”
“就你们三个人没吃了。”韩苗苗笑着道:“郡主回郡主府去了,说要回去准备抓周礼,王爷一早也出去了,他没说做什么奴婢就没有敢问。”
顾若离就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叹气,和两个小的道:“吃吧,多吃点啊,比浪费。”
她瞧着东西多,可半个时辰内母子三人居然将一桌子的东西都吃完了。
韩苗苗站在一边伺候着一脸的笑,带着瑞珠收拾桌子看着顾若离道:“县主中午想吃什么。”
“妈妈现在可不能问我,我这会儿吃的撑的难受,都不敢想中午要吃什么。”顾若离捂着肚子,赵含之老爷似的靠在椅子上,喊着,“饿,饿!”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是撑,撑的很。”
赵含之笑着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手拉着顾引之,一手拉着顾若离指着外面。
三个人就在院子里散步,吴孝之提着两根竹竿来,几个人就晒着太阳钓鱼,顾引之还能坐得住,板板整整的盯着钓鱼线,赵含之钓了一会儿就开始拿竹竿打水玩,溅出水花来他就趴在一边笑,抹着脸得意的不得了。
顾若离在一边笑着看着。
晚上方朝阳回来,顾若离引着她坐在暖阁里,问崔婧容的事,“你们走时她怎么说的,就留在庆阳吗。”
“她说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让我们不要惦记她。”方朝阳回道:“我就没管她,也不是她一个人在宅子里,自有人看顾。”
顾若离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怕崔婧容觉得茫然和孤单,便道:“那我给她写封信去。”又道:“她娘和爹充军去了,她还不知道。”
方朝阳想到了崔延孝和二夫人,皱了皱眉,道:“那就不要和她说,没什么可说的。”
“嗯。”顾若离也觉得,说了反而让崔婧容不安,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情来,夜里她给崔婧容去了一封信,让她安心住着,等五年后这边安定了他们就去庆阳定居了,到时候大家在一起就不会无聊了。
也让她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风景,这样日子就不会觉得难熬。
其实,再难熬也比宫中好,走来走去就那么大的一间殿,才叫真的熬日子。
抓周礼那天镇国将军府异常热闹,虽没有广发请帖可到底亲眷连枝不少,顾若离不敢乱动就在暖阁里陪着太皇太后以及方樱说着话,不一会儿功夫暖阁里就坐不下大家移去了花厅。
都知道她怀了身孕,纷纷来祝贺,方夫人坐在方朝阳身边端着茶笑着道:“姑奶奶这一年在外面似乎是过的好了一些,庆阳那边如今也不错了吧?”
她这是没话找话说的,方朝阳一向不待见这个嫂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乡下还是乡下,再怎么变也还就那样。”
方夫人脸色一变,就觉得方朝阳是在暗射她,忍了又忍她还是笑着道:“那倒是。不过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你说是吧。”
“要开始了。”方朝阳直接起身走了,也不接她的话,方夫人坐在一边尴尬不已,转过头来和宜春侯夫人说话,“外孙女生的可真是好,那日瞧见了我也是忍不住抱了好一会儿。”
“小孩子都可爱。”颜夫人道:“一会儿你瞧见了两个小公子,还更加的可爱,长的一模一样,我楞是半天也没分出来谁是大哥儿,谁是二哥儿。”
方夫人笑着,道:“见过了,前两天在宫中就见到了,虽说话不利索,可说的话都懂。看着人啊,这心都化掉了。”
两个人说着话,那边方朝阳和荣王已经将两个孩子抱着进来了。
穿着大红的短褂,下身是条松松的裤子,扎着高高的小小的发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笑着好奇的咕噜噜的转着眼珠子,一个安安静静的待在荣王怀里,静静的看着众人。
“哎呀,这生的可真的好看。”众人都迎过去看着,也不管是有心捧还是真心夸,方朝阳和荣王顿时被围在了中间,好一会儿才得空将两个孩子摆在桌子上。
顾若离也跟着过去站在一边看着,顾引之直接抓了一本花着花草的书在手里颠来倒去的看着上面的画,三夫人就笑着道:“这是抓的医书吗,将来是要跟我们娇娇学医术继承顾氏衣钵那。”
大家都笑着和顾若离说恭喜。
顾若离也很高兴看着顾引之想要他学医的心更坚定,他若是愿意,顾氏就真的有后了。
“祥哥儿。”方朝阳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看看喜欢什么。”
赵含之坐着看不清后面,楞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家就围着桌子护着,看着他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忽然往下一趴挤掉了一桌子的东西,就只剩下一支笔在上头。
他什么都没抓,三夫人一愣打圆场,“这是缘分啊,将来定然是个大文豪。”
顾若离失笑,本来桌子上是放了弓箭和小刀玩具的以及吃的零嘴,太皇太后说不上台面就让人撤走了,现在摆的不是算盘就是书笔之类的文样儿,祥哥儿是一个都瞧不上!
她笑着道:“快抱下来,要不然一会儿他就该从桌子上跳下来了。”
她话落,赵含之还真是趴在桌沿一副要下来的架势,方朝阳上去搭了个手他就顺利滑了下来,蹬蹬蹬往太皇太后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饿,饿!”
“哎呦,我的小乖乖。”太皇太后高兴的不得了,一把接住冲过来的赵含之,“你娘早上是饿着你了吧。想吃什么,曾祖母给你拿。”
赵含之就拱在太皇太后的腿上坐着,抓着甜心吃的一脸一嘴的,还往太皇太后的嘴里塞。
“可真是可心的孩子。”太皇太后心都要化了,“我的小乖乖,这是曾祖母吃到的最好吃的梅花糕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看着一老一小玩着。
顾引之就坐在桌子上盯着书本上的花看,顾若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指着上面的字,小声道:“伤寒论。”
“喜欢吗。”她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着,“这是曾祖父的书,上面还有他亲笔写的注解,等你学会认字了,娘教你好不好。”
顾引之看着她,似乎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真的是精致的如同瓷雕的娃娃。
“县主。”瑞珠从外面进来,在顾若离耳边小声道:“建安伯夫人在外面,说有事找您,人就在外院的马车里。”
齐思敏?顾若离没有邀请她,大家也几乎不来往的,她怎么会来的。
“我知道了。”顾若离提醒荣王照看顾引之,就带着瑞珠去了外院,过了如意门就看到一身桃红色妆花缎褙子的齐思敏站在车边,看见她淡淡一笑,福了福道:“恭喜你。”
“崔夫人客气了。”顾若离迎过去回了礼,“既是来了一起进去坐坐吧,三婶也在的。”
齐思敏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道:“我就不去了,怕扫了你的兴。”又犹豫了一下,看着她道:“我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崔夫人请讲。”顾若离颔首等对方开口,齐思敏顿了顿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道:“这话我实在是推不掉,便厚着脸皮来了,你……你只管听一听也别动气,我说了就走,你要怨我,我也受了。”
顾若离没说话,但是已经大概猜出来她要说什么了。
“荣王妃缠绵病榻有一年多了,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起来走动走动,不好的时候我们连棺材都搬出来了。”齐思敏叹了口气,“太医说她活一天是一天,也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可是,在走前就想看看两个孙子,别的……别的她什么都不求。县主,你能不能将两个孩子带去给她看一眼,就一眼可以了。将来她要真走了,也能瞑目了。”
“我知道,我知道有些唐突。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她都这样了,你就当做善事行不行。”齐思敏哀求的看着她。
顾若离看着齐思敏,她能理解对方的为难,毕竟是姑侄,她帮荣王妃在情理之中,可是她却不能应了这件事,“抱歉,这事儿我不能应。要不要带两个孩子去,得由七爷同意。”
“七爷要是愿意,我没有意见。”顾若离回道:“崔夫人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多陪了。”
齐思敏满脸通红,虽然来前她想过这个结果,可真看到顾若离这么不通情理的时候,她还是尴尬的不得了,“那、那行,我打扰你了,这就告辞了。”
话落,逃也似的上了马车,顿了顿又掀开帘子看着她,“县主,是人都会老,是人也都年轻过。谁都做过错事做过不得当的事,既然王妃悔了,你为什么不给她一次机会呢。”
“你错了。我和她没有纠葛,但是七爷有。这个娘他认我就随着他认,跟着喊一声娘也是应该的。可是他要是不认,我断不会违背了他的意思去原谅王妃。我和他先是一家人,其后再去谈别的。崔夫人你说呢。”
齐思敏嘴角动了动,没了话回,“告辞。”话落,就放了帘子马车慢慢处了赵府。
顾若离看着她出去也重进了如意门,瑞珠道:“崔夫人这是做什么,要怎么样也不是她来出头,好似在指责您似的。”
“虽她吧,我和建安伯府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看在崔茂燊和三夫人的面子罢了。”顾若离漫不经心的说着,要不然她也不会认她齐思敏是谁,更不可能和她站在这里说半天没可能的话。
荣王妃怎么样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全看赵勋的意思。
“也不知道荣王妃是不是真的要那什么了。”瑞珠道:“您要和将军说吗。”
顾若离点了点头进了内院,三夫人迎在了小径上等着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夫人来了?”又道:“我刚才听到瑞珠和你说的话了。”
“嗯。”顾若离问道:“荣王妃您去过吗,那边现在什么境况。”
三夫人就和她一边走一边解释,“也不是没有人照顾她,家里两个庶子都是老实人,饿不死她也冻不着。估摸着瞧见你们越来越好,又生了两个儿子,做为长辈她想见一见倒也能理解。”
“不过你不见就是了,没必要去迎合谁,以你们现在的地位,这大周也还不是瞧你们夫妻脸色办事的。”三夫人笑着道。
顾若离挽着她的胳膊,也笑着道:“我晚上问七爷的意思。”
“嗯。你照顾好身体,安安心心的把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三夫人看着她道:“把自己日子过好了,才是应该的。”
顾若离点头。
两个人回了花厅,里面的人围着赵含之热闹的说着话,顾引之不大喜欢已经被荣王抱着回去了。
中午大家在家里吃了饭就散了,太皇太后回了宫,方朝阳带着赵含之回去睡午觉,韩妈妈收拾今天收的礼,一一造册记下来。
“今天建安伯夫人来找我。”中午赵勋从衙门回来吃饭,顾若离将上午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赵勋听着筷子一顿眉头就蹙了起来,“我没应,这事儿你做主。”
“不必理会。”赵勋道:“等她死了,我自然会去。”
顾若离应了就没有再说。
三月初的时候春闱放榜,外面热火朝天的鞭炮声……两个孩子由吴孝之带着在书房玩,弄的一身的墨汁……顾若离三个月的身孕已经很稳,她坐着轿子去了同安堂,一进门里头认识的来看病的街坊都纷纷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县主,您去后院坐吧,杨先生说她今天正想去找您呢。”韩苗苗扶着顾若离去后面,顾若离看着她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也不去我哪里玩。”
韩苗苗挠着头发,笑嘻嘻道:“我为情所伤嘛,等过阵子就好了。”
这么轻松坦然的说出来,顾若离敬佩不已,道:“那就好,实在熬不住就出去走走吧,或者陪你娘住一段时间。”
“不要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韩苗苗掰着手指,“我要抓药背药方,还要去书院帮忙,没两天就要开业了,事情太多了。”
最重要的,她想亲眼看着赵安申娶妻,也很看一看是谁将要和他共度一生。
“随你。”顾若离笑道:“我现在也无暇分神照顾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韩苗苗点头应是。
顾若离去了后院,杨文治和孙道同以及闵正兴一起坐着喝茶,看见她便笑着道:“县主来的正好,我们正说着初八开业的事。”
“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她坐下来,道:“牌匾做好了吗,里面的东西都配齐了?”
杨文治颔首,道:“一切就绪,只待那一日了。”他笑着看着另外两位大夫,“不得不说,这书院连我们三个人都期待不已。以前而已收徒弟,可多是一两个,如今和那些夫子一样广收门生,可真是前所未有的。”
顾若离笑着点头,道:“将来,在大周行医的大夫十之*都会和我们青囊书院有关,也都会以在此学习过而感到骄傲。我们做好了,就是一个标杆啊,将来三位先生也是桃李满天下。”
三位大夫都笑了起来,闵正兴道:“老夫其实也没什么可教的,到时候就另开一课,说一说随军大夫的要点,上战场的注意事项。”
“这本事可不是一日能练就的,我等都不如你。”孙道同笑着道。
大家商量好开业的事,顾若离下午才从同安堂离开,轿子在半道停了瑞珠给她买了好些零嘴,她坐在轿子里慢慢吃着,到了三牌楼时忽然对面来了一辆马车,巷子太窄他们不得不停下来,顾若离掀了轿帘道:“是堵了吗,我们退一点让他们……”
她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对面掀开的车帘子里坐着的人,不算很瘦相反的看上去精神倒还算很错,也没有齐思敏形容那样随时会离世的样子,她扶着轿子下来朝对面微微福了福,道:“荣王妃。”
“你还认得我。”荣王妃并未下来,看着她冷笑道:“我以为你将我儿子拐走了,就索性不认我这个娘了。你不要忘了,我和他再有怨,他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顾若离蹙眉,觉得她莫名其妙,“这话您和七爷说吧,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干涉,也干涉不了。”
“行。那你让他来见我。”荣王沉着脸道:“我在荣王府等他,他如果今天不来,明天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不想好,大家就都不要好了。”
顾若离扫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轿子,道:“路虽窄,挤一挤还是能过的。”
便不再理会对面的人。
轿子擦身而过,荣王妃扶着车壁便吐出一口血来,气的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的道:“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会得报应的。”
顾若离听到了却懒得理她,她也等着那天喊她一声母亲跪着和她道歉,可是也得有那天才行……就这样的态度,难不成她以为赵勋真的会在意他们那早就不存在的亲情不成。
晚上赵勋回来她说了这件事,他沉着脸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去荣王妃。
第二日一早,赵勋刚起身准备去后院练功,瑞珠就已经来敲门,喊着道:“将军,王妃让人抬着软榻堵在大门口了。”
“真来了?!”顾若离也被惊醒,坐了起来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赵勋,“怎么办?”
她居然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真要在门口闹腾,说到天去她还是赵勋的生母,闹的太难看了别人会觉得他们这是不孝……更何况,两个儿子都在,父母在做子孙在看,她不想让还不懂事不明理的儿子认为,他们的父亲对生母不孝。
“我去看看。”赵勋道:“你歇着,不用起来!”
他说着,在墙上取了挂着的剑,提着剑大步就出了门!
“瑞珠。”顾若离哪能睡的着,“扶我起来,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