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看向还在批阅奏折的人,没忍住说了一句:“父皇早些歇着,保重身子。”
之后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夏峯放下手里的奏折。
他轻声呢喃:“宣儿当真没有想要继位的心思么?”
“皇上,五皇子这是信任您,才什么都与您说的。”盛建安尖着嗓子道。
对此说法,夏峯认可地点头:“宣儿自小便是无论大小事都会与朕说,未曾有过隐瞒。”
暗叹一声,忽地笑了:“他这性子倒是与墨辰有几分相似,只是——”
他头疼地道:“他与墨辰可不同,妃是迟早要娶的,不然这满朝文武可是有话要说,悠悠众口难堵。
“罢了,朕就还替他扛着一段时日。”
盛建安:“五皇子乃是心善之人,定会遇到一位称心如意的皇子妃。”
夏峯:“嗯。”
盛建安:“皇上,五皇子方才所言之事,可要提前做好布署?”
提及此事,夏峯脸色沉了下来:
“此人不止想毁了丞相府,还将手伸到了朕的皇子身上,一箭双雕,不可谓不歹毒。”
盛建安:“幸好咱们知晓这位祥瑞郡主并非是真的郡主。”
夏峯:“是啊,朕已经将戏台搭上了,就看这戏怎么唱下去了。去告诉墨辰今日宫里所发生之事。”
盛建安:“是。”
-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夏宣脑海中回荡着今日所发生之事。
越想越觉得那郡主有问题。
而父皇态度,也让他琢磨不透。
在众皇子中,他的存在,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自明日开始,或许以前的平静生活不会再有了。
就算早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却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的突然。
大哥的心思,能够猜到几分。
想要那个位置,又势单力薄,于是找到了同样孤身一人的自己,想要建立良好的盟友关系。
虽是暂时推却了去,但这事可不能拖太久。
哎......
这些事,一下子涌了上来,着实令人头疼不已。
回到府中,直接向着所居之院而去。
“她如何了?”未踏进屋内,问守在门外的侍女。
“回五皇子的话,这位姑娘晚膳前醒来过一次,未用几口膳,便又睡了。”
夏宣:“太医如何说?”
“无性命之忧,需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夏宣抬脚走了进去。
而本应睡着的人,正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眸看着他。
夏宣微怔了下,继续走过去:“可是我吵醒了叶姑娘?”
“不是。”叶盈盈身子虚弱,面上那清冷之色却是不减,“本就未睡着。”
夏宣在一侧的椅子坐下来:“叶姑娘是专程在等我?”
叶盈盈:“嗯。”
夏宣笑着问:“可是有话想对我说?”
叶盈盈看着他。
清冷的眸光之中闪现一抹复杂之色,最终化为了一声:“谢谢。”
她在狼狈之时,似乎总能遇到他。
这缘,也不知是好是坏。
“叶姑娘这声谢,是因我将你带回府中吗?”夏宣问。
叶盈盈:“谢谢你几次三番的救我,这等恩情,我叶盈盈不会忘。若是五皇子殿下有需要我的地方,定当义不容辞。”
女子瞧着虚弱,却有着一身能让人折服的傲骨。
好似遇到任何事,她都是波澜不惊的,从未见慌乱过。
夏宣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问:“任何事,叶姑娘都能答应吗?”
叶盈盈:“嗯。”
夏宣:“眼下确实有一事需要叶姑娘。”
叶盈盈:“但说无妨。”
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还欠了眼前之人好几次。
若能还了,心里也会轻松不少。
夏宣:“今日宫宴发生了一些事,父皇问及到我娶妃之事。”
叶盈盈眉眼一挑,并未插话。
夏宣观察着她的表情,斟酌了一下措词: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皇叔,他虽身子不好,但却能自己做主很多事。而我一皇子,终归摆脱不了被安排的命运。
“所以......我想与叶姑娘演一出戏,不知叶姑娘是否愿意?”
“你想要我当你的五皇子妃?”叶盈盈淡定地问。
夏宣忙道:“并非是真的,就是做给外人看而已。”
“我的身上还有婚约。”叶盈盈平静地道出事实。
夏宣眼神暗了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他只想到了自己,却不曾考虑到她的难处。
四哥虽对她没有喜欢,但也更改不了她是未来太子妃的事实。
这些年孑然一身,在她出现之前,从未有过想娶的女子。
唯一想要的,还是别人的。
而他碍于各方面的原因,不能争,不能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如果,这一生,改变不了嫁入皇室的命运,那我宁愿所嫁之人,是你。”
清冷淡然的话语落在屋内,砸在了夏宣的心尖上。
他僵了片刻,难以置信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女子。
对上他的视线,叶盈盈的声音柔了些许:“我一直想要推掉这门婚约,奈何找寻不到机会。”
“可是......”
夏宣欲言又止。
叶盈盈:“你是想说我曾迷恋过太子?”
夏宣:“......我知晓,那都是过去之事。”
面色变得严肃了些许:“叶家与太子的婚约,关乎着很多东西,若要解除,恐是不易。”
“解除婚约是不易。”叶盈盈淡然地道,“换人却是可以的。”
叶语薇自己作死,最后嫁给了六皇子,府里就还剩下一个叶婉儿。
只是尚且年幼,而自己又有着嫡女的身份,是以,大家都默认了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这一刻,夏宣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有激动,有酸涩,还有一些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
“今日宫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叶盈盈问。
她的声音,让夏宣思绪回笼,而后表情变得有些沉:“今日祥瑞郡主的一些行为很反常。”
祥瑞郡主。
叶盈盈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身着红衣,容颜妖孽的女子。
她这段时日在查母亲之死一事,并未过多关注朝中。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整个皇城都将会有流言传出。”夏宣皱起眉。
叶盈盈:“流言?”
夏宣:“关于我和郡主的。”
叶盈盈:“......你和郡主?”
夏宣:“嗯。我总觉得,好像在无形中卷入到了某些纷争当中......”
就好像是有一张网突然罩下来,让人不知所措。
听完了夏宣的讲述,叶盈盈道: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想要找一个人占据着这个她可能会拥有的位置?”
见这话语中有着误会,夏宣解释道:
“娶妃之事,是父皇提及了。在整个天蕲,如果要我选一人为妃的话,那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相似的话语,令叶盈盈稍怔住片刻。
“这件事,兴许是有什么误会,我瞧着郡主不像是想要嫁入皇室之人。”
在印象中,她就像是那九天之上的神鸟,注定是要翱翔于广阔天空的,又如何会甘愿困居于规矩众多的宫墙当中。
许是心中的印象太过于深刻,当听到事情始末之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误会。
夏宣:“我本也觉得是误会,但今日所见的郡主,确实与往日的有所不同。也或许是我看错了眼,从未真正的看透这个人。”
-
丞相府。
王氏左想右想都觉得今日的女儿不太对劲。
她来到宝灵院。
“夫人。”吉梦规矩地行礼。
伤好了些,她就回来了。
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若是长时间不在,恐会惹人生疑。
“嗯。”王氏问,“灵儿歇下了?”
吉梦:“还未。”
王氏推开门,走了进去,见少女正靠在床头看书。
“母亲怎么过来了?”‘千灵’的视线自书中转移,见到来人,问询。
王氏:“有一段时日未来你这院中了,过来看看你。”
‘千灵’身子往里移了些:“母亲过来坐。”
王氏坐到床边,盯着少女看。
‘千灵’不解地问:“母亲为何这般看着女儿?”
王氏组织了下措词:“灵儿,你对五皇子——”
话未未落,便被打断。
‘千灵’:“母亲,您觉得五皇子不好吗?”
王氏叹息:“不是不好,而是这件事太过于复杂,我和你父亲都不想让你卷入到深宫大院的纷争中去。”
“可若是女儿就是想要嫁与五皇子殿下,你和父亲会阻止吗?”‘千灵’问。
王氏面色为难。
“母亲,在天蕲,除了逍遥王,就仅有五皇子殿下到了年龄尚未娶妃,身边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过。”‘千灵’神色颇有些不解,“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也算不上母亲心中的好男人吗?
“他是皇子,就算再不受宠,也改变不了皇子的身份。女儿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可嫁之人。”
听到这番话,王氏沉默了下来。
她并不曾听说过灵儿与五皇子之间有任何的牵扯,这突然表现得如此强烈,着实有些费解。
“灵儿,你......”王氏犹疑地问道,“母亲想知道,你为何会突然心悦于五皇子?”
‘千灵’笑道:“五皇子殿下模样生的好,人也温柔,洁身自好,女儿看上他,应当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那个看似是透明人的男人,实则却是整个天蕲隐藏最深的人。
不靠近他,又如何能将他拉入泥潭!
瞧着她一副陷入爱河的小女孩模样,王氏无奈叹息: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应当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如此明显,若是传出去了,日后你又没能嫁与他,你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在这世间,女子的名声与性命同等重要,若是毁了,日后你这日子可不好过。”
“是女儿冲动了。”‘千灵’低垂着头,情绪低落,“母亲,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五皇子,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可得帮帮女儿。”
斥责的话语到了嘴边,化作了无奈:“这件事,我会同你父亲商议,你好好歇着,不要乱想。”
‘千灵’望着她,眸中水光波动:“母亲,你会帮女儿的,对吗?”
王氏不敢应承。
这件事的牵扯并不小,朝中局势如何她不知,但她明白若是女儿嫁皇室之人,并非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还需要看皇上的意思。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头:“母亲不想骗你,这件事还需要问过你父亲之后再说。”
‘千灵’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王氏:“睡吧,我先回去了,等有了准信再告诉你。”
‘千灵’:“多谢母亲。”
王氏暗自叹息。
看到其背影消失,‘千灵’脸上的乖顺褪去,转而变得冰冷。
-
翌日一早,祥瑞郡主心悦五皇子的流言漫天飞舞。
夏宣早有准备,府门紧闭。
但凡有沉不住气的上门去,便都被‘五皇子殿下身子不适,不宜见客’为由给打发了。
屋内。
夏宣听着手下的汇报,脸色凝重。
这件事,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会传得如此之快。
可他一个不受宠的王爷,值得谁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
“五皇子,叶姑娘说有事找你。”乔瓦上前,小声道。
夏宣起身,向着隔壁屋子走去。
见到他人,叶盈盈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见一见我的弟弟叶遥。”
夏宣未问其由:“我来安排。
“叶遥之前在祥瑞郡主那里。”叶盈盈主动解释,“我想,关于这件事,他或许会知晓些什么。”
那样的女子,若是喜欢人,要么是一见钟情,要么是日久生情。
可眼下无论哪一点,都不符合她心悦五皇子的条件。
而且,郡主好像与逍遥王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上次无意间中了那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逍遥王去接的她。
夏宣站在床边,凝视了女子许久。
“我与郡主之间,未曾说过几句话。”他顿了顿,道,“就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但除了昨日之外,不曾有过任何的交流。”
“你是在解释?”叶盈盈看想他,不等其开口,又道,“我并未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想要弄清楚。”
夏宣笑了笑:“我不喜欢有误会,就算你没往那方面想,我也想说清楚。”
叶盈盈:“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虽接触不算多,但好歹与那位郡主有过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