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帐中香的味道幽幽地弥漫在内殿之中。因为贤妃酷爱红色,因此整个永和宫中的绘饰都是石榴、海棠一类的。如此再幽幽地点上了红烛,便更让人觉得这内殿有些炫目的猩红。
床榻之上,贤妃紧紧依偎在慕容景天的怀中,隐隐含着泪水。
见到贤妃如此失神,慕容景天无比爱怜地拭去了贤妃眼角的泪水,温然开口道:“好了,好了,可别哭了。”
贤妃咬了咬朱唇,哽咽道:“臣妾一日之间被封宫禁足,心里委屈的很。皇上说的倒是轻巧,一句话就不让臣妾委屈了……”
“今个儿你的确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年纪大了的缘故,耳根子竟然软成了这个样子了——柔仪宫的掌事姑姑投井自尽,关你永和宫贤妃什么事呢?皇后也真是糊涂!”
贤妃点了点头,犹自不满道:“自打臣妾入宫,皇后娘娘与臣妾就多般不睦。难得皇上您体恤臣妾,愿意还臣妾一个清白,不然臣妾可就是要冤枉死了。”
慕容景天点了点头,温然道:“其实朕也不是宠溺你。只是,那碧玉瓒凤钗虽然是母后娘娘赏给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可是那一日明明白白的是让宸妃给打碎了。既然碎了,那碎片便有的是,也不能证明什么——倒是皇后,糊涂油蒙了心,竟然怀疑起你了。”
听了慕容景天的一番宽慰,贤妃这才破涕为笑,娇声道:“皇上,好歹皇后娘娘也是您的妻子,您这么说皇后娘娘,臣妾可都听不下去了呢!”
慕容景天却是坏坏一笑,道:“是么?那你听得下去什么呢?”说罢,慕容景天在贤妃的耳边徐徐吹气,搔地贤妃心猿意马,道,“怎么样,你痒不痒啊?”
贤妃顿时脸红道脖子根儿,娇嗔着捶了一下慕容景天的胸膛,羞答答地道:“若是皇上还这么没轻没重的,臣妾就让小宁子把皇上你扔回乾元宫去,以后不许再来臣妾的永和宫了!”
见到贤妃如此娇羞的样子,慕容景天更是喜欢得紧,笑着拧了一下贤妃,道:“你若是把朕扔回道乾元宫了,那朕的确是不来你的永和宫了。”慕容景天顿了顿,坏坏一笑,道,“棠梨宫、明瑟宫、柔仪宫、清宁宫、咸福宫……这么多的宫室,这么多的女人,朕终于能有闲心,一一去走一走了。”
贤妃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摁住了慕容景天的嘴唇,低低道:“皇上,您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在臣妾的永和宫里呆着。您要是出去了,臣妾可是不依呢!”
慕容景天哈哈一笑,掐了一下贤妃柔嫩的脸庞,道:“贤妃,你这是吃醋了?”
贤妃赧然道:“臣妾才不吃醋!若是吃醋。也是柔仪宫的哪一位吃醋啊!”
“绾儿——”慕容景天听到贤妃骤然提及萧绾心,神情便是淡了几分,只是道,“绾儿又怎么了?”
贤妃捶了一下慕容景天的胸膛,道:“皇上,您也是偏心。如今皇上您宠爱着重华宫萧贵嫔,又十分宠爱柔仪宫宸妃——哎哟哟,臣妾听着,这未央宫里流言纷纷:只怕这未央宫都是她们萧家的天下了!”
从慕容景天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只见慕容景天疏懒道:“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胡话——皇后也真是的,身为后宫之主,竟然连这样无需飘渺的话都压制不住。”
贤妃眼眸一动,低低开口道:“皇上,这未央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么多,皇后娘娘调度着也十分辛苦,皇上您也别怪皇后娘娘了。”
慕容景天吻了吻贤妃的耳垂,轻声道:“行了,春宵苦短,说这些子没用的话作什么?”说罢,只见红罗帐微微抖动,那烛光便一分一分暗淡了下去。
柔仪宫中,萧绾心久久不能安眠。蕊珠知道萧绾心满腹心事,便也只是给萧绾心幽幽地扇着风,并不多言。
萧绾心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虽然一双眼睛干涩无比,却始终不能安稳闭上——白天里,清芬已经微微肿胀的尸体的样子,犹在眼前。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可是当萧绾心看到清芬泡得发白的尸体的时候,萧绾心却隐隐告诉自己——是自己害死清芬的。
蕊珠瞧着萧绾心的额头上沁出了些许的汗珠,不禁道:“二小姐,不如奴婢去把冰轮拿过来吧?”
萧绾心无力的摆了摆手,勉强一笑道:“没事,本宫不热,你随意给本宫扇一扇就好了。”
蕊珠点了点头,却是低低道:“可是,二小姐,您都满头是汗了。奴婢也是怕您热着了——”
萧绾心微微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恍作无心似的,问道:“对了,皇上今夜是歇在了重华宫了么?”
蕊珠摇了摇头,道:“不是,今个儿皇上是歇在永和宫贤妃娘娘处了。”
“贤妃么?”萧绾心眉头一挑,随即失笑道,“也是了,最近姐姐独占盛宠,贤妃也是许久没见过皇上了。贤妃宠遇深重,皇上应当多陪陪贤妃。”
蕊珠眼眸一沉,低低道:“奴婢跟着二小姐这么久,其实也已经渐渐看淡这些恩宠了。”蕊珠顿了顿,道,“只是,二小姐,佛珠一事——”
“没办法了。”萧绾心冷冷道,“今天会在冷宫的废井里发现清芬,明日就有可能在冷宫的废井里发现你我。这件事,已经没有办法了。算了吧……”
蕊珠不安道:“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蕊珠垂着脑袋,低低道,“其实,奴婢虽然知道宽慰二小姐,可是奴婢心中也是有所不甘的。”
萧绾心不禁苦笑一声,道:“你心有不甘,难道本宫就十分甘愿么?只是,这件事如果不草草遮掩过去,难道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萧绾心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本宫不会忘记。只是,倘若一定要寻求一个结果,那恐怕也是本宫难以承受的腌臜的事实。”萧绾心凄然一笑,道,“后宫沉浮,便是如此。本宫已经不愿再多想了——那个孩子,本宫虽然伤心,可是本宫若是一味沉浸在伤心之中,自暴自弃,来日这柔仪宫便真是要被人践踏到底了。”
蕊珠点了点头,道:“二小姐思虑周详。”蕊珠微微沉吟,道,“只是,二小姐不能不有所防范了。”
“防范?”萧绾心低低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实这件事情本宫冷眼瞧着,总是出不去皇后与贤妃。若是防范,本宫也知道该防范谁。”
“二小姐——”蕊珠低低道。
“皇后表面上温婉纯良,可是瞧着她对付贤妃的样子,本宫便也就知道皇后其实是个手段凌厉的。虽然贤妃得宠多年,可是依旧没有生育孩子,这一点,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说罢,萧绾心又道:“至于贤妃,贤妃与本宫不睦已久。若是本宫生下孩子,地位便是要大大地越过贤妃去了。贤妃一向看重自己诸妃之首的地位,这样的地位,怎能轻易让本宫夺了去?说起来,这件事,贤妃也不是不可能……”
蕊珠沉声道:“那么,二小姐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萧绾心苦笑一声,道,“若是可以风平浪静,本宫自然愿意过自己的安生日子。这件事,是谁都不要紧了。”
萧绾心嗤笑一声,旋即道:“哪怕心里头是有疑惑的,这日子还是得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哪怕本宫不愿意,也嘱咐着御绣坊做一套芙蓉锦被来给二皇子送去。毕竟,那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儿子,地位最是尊贵不过。这些场面上的礼节,还是不能不遵的。”
蕊珠点了点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不想着别的,只知道跟着小姐就是了。”
说罢,蕊珠又道:“对了,二小姐,壁珠已经去御绣坊拿过来了您给二皇子的芙蓉锦被。只是,奴婢瞧着,那芙蓉锦被上头的花样儿可是不大好呢!”
“花样儿不好?怎么了?”萧绾心不禁问道。
蕊珠赶紧起身去拿过了那套芙蓉锦被,指着上头的花纹,道:“御绣坊里的绣女们虽然都是好手,可是奴婢瞧着,这锦被上麒麟图案却不怎么亮呢!”蕊珠顿了顿,道,“麒麟是吉祥神宠,主太平、长寿。只是,若是麒麟图案不亮,只怕会让人说是不诚心。”
萧绾心点了点头,接过了芙蓉锦被一看,笑着道:“这个好办,只要掺了金丝进去不就成了。”
“话虽如此——”蕊珠低低道,“只是这毕竟是送给二皇子盖在身上的。二皇子年纪小,皮肤嫩,若是掺了金丝进去,只怕是会伤了二皇子的皮肤。”
萧绾心点了点头,道:“也是在理。”说罢,萧绾心拿着那芙蓉锦被细细打量着,不禁道:“对了,本宫记得,苏妹妹的绣功极好,连本宫的寝衣都是苏妹妹亲手绣的。蕊珠,你回头把芙蓉锦被给咸福宫苏良人送去,看看苏良人有没有法子。”
“是。”蕊珠应了一声,温然道,“二小姐,不早了,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