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绾心的禁足,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明媚的日子里开始的。一切都毫无征兆,只是突然莫名出现了许多侍卫,狠狠地关上了柔仪宫的宫门。
只是,当旨意传达到萧绾心耳中的时候,却变成了皇上慕容景天顾及萧绾心有孕辛苦,因此也免去了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的礼节。另外,自然也不允许别的人随意探望萧绾心,只是让萧绾心安心养胎就是。
旨意虽然如此,可是当柔仪宫的大门被侍卫们真正关上的时候,萧绾心的心中依旧划过一丝深切的不安。
壁珠眼瞧着柔仪宫的宫门被关上,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便十分不高兴道:“皇上也真是忒小心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竟然关了柔仪宫的门了……”
蕊珠无比担忧地望了一眼萧绾心,低低道:“可是,奴婢瞧着这架势,怎么倒像是禁足呢?”
萧绾心站在庭院之中,抿了抿干渴的嘴唇,却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地道:“皇上的心思厚重,岂是咱们可以揣测的。或许是皇上见到那一日在太平行宫我险些遭了旁人算计,生怕我腹中的孩子出事,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蕊珠虽然点了点头,可是嘴上却是犹自道:“二小姐,您应该也隐约有所耳闻吧——这未央宫中,关于您与延庆王的流言又开始传开了。二小姐,您猜,会不会是皇上听信了谁的话,所以才……”
“蕊珠!”壁珠却是厉声喝道,“皇上对二小姐的心意,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纵观这未央宫中,除了永和宫的贤妃娘娘,谁还能比咱们的二小姐得宠了去?皇上关了柔仪宫的门,是怕谁错了注意伤了二小姐和腹中的孩子。咱们只要好好地伺候二小姐就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废话!”
壁珠的这一番唇枪舌剑,说的蕊珠哑口无言。不过,壁珠维护萧绾心的心思虽然明了,可更是坐实了慕容景天的确已经有所怀疑。
半晌,蕊珠只好低低道:“是,我明白了。”
说罢,蕊珠扶住了挺着大肚子的萧绾心,道:“二小姐,外头风凉,还是不要在院子里站着了,当心吹的头疼……奴婢扶着您进内殿去吧。”
萧绾心木然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交给了蕊珠,却下意识地望了望周遭的天空。
这柔仪宫中,四四方方的天空仿佛突然没有了生气一般。远远的,几只鸽子扑零零着翅膀远远飞去,沉润在天空的碧蓝之中,消失不见了。
深夜,柔仪宫中,因为骤然封宫的事情,萧绾心久久不能成眠。蕊珠见到萧绾心心情不佳,便温然笑道:“是不是二小姐腹中的龙胎又调皮了,扰得二小姐不能好好睡觉了?”
萧绾心面色苍白,勉强一笑,抚着自己的小腹,道:“可不是呢!这孩子也太活泼了,扰得我整宿整宿睡不好觉。这孩子这样活泼,倒是惹得我不能好好休息了,只能趁着午后稍稍眠一眠……”
蕊珠点了点头,半跪在萧绾心的床榻前,温然道:“二小姐的孩子这样活泼,奴婢猜测,一定是个小皇子呢!”
萧绾心无比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低低道:“其实,我的这个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要紧——只要这孩子好好儿的就好了。”
蕊珠扑扇着大眼睛,好奇道:“其实奴婢真是奇怪了,二小姐的肚子怎么就鼓起来了呢?”蕊珠壮着胆子摸了摸萧绾心的肚子,嘻嘻一笑,道,“二小姐的腹中,有一个小宝宝呢!”
萧绾心温然一笑,脸上满是母亲的慈爱:“我年幼的时候,见到母亲怀着三妹绾如,也像你一样好奇——母亲的肚子怎么就大了起来,怎么就会有一个孩子呢?那个时候,母亲说,女人总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那个时候,我太过年幼,不能理解母亲的意思。如今自己快当母亲了,才算是明白了。”
萧绾心微微低腰,仿佛想更靠近自己的孩子一般,低低道:“当我的腹中出现了另一个生命,我才更加感激上苍,让我是个女人,让我能诞下我与我心爱男子的孩子。”
蕊珠见到萧绾心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禁微微失神,道:“当初在文安公府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虽然奴婢也会跟壁珠拌嘴,可是终究是不过是一个府邸,吵几句也就罢了。”
蕊珠眸子微沉,低低道:“奴婢瞧着,壁珠脸上的伤疤丝毫没有消减呢!”
萧绾心怎会忘了那一日贤妃是多么严苛地责罚自己呢?而壁珠,在那一次祸患之后便在脸上留下了永远无法彻底消退的疤痕。尽管那疤痕在郑易辰的调理下已经稍稍褪去一些,可是壁珠的脸上,毕竟是被贤妃锋利护甲所削去了血肉,哪怕是郑易辰拼尽医术,也不过只能是让壁珠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可怖罢了。
想到此处,萧绾心不禁微微垂下眼眸,低低道:“其实,按着我的家世,不管嫁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与其伤心,倒不如奋力一搏,嫁得一个一心人,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蕊珠悄然一笑,温然道:“二小姐与皇上当真是情深爱重——只是,奴婢却看不明白了,皇上为何要骤然封宫呢?”
其实萧绾心又如何能知道呢?
萧绾心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既然这封宫的旨意是皇上下的,咱们只要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左右我也不能侍寝,与其看着皇上与别的妃嫔欢爱燕好,我宁可躲在我的柔仪宫里,看我的孩子安稳地降生。”
“二小姐……你实在太辛苦了。”蕊珠低低道。
萧绾心却是眼眸一扬,温然道:“我不辛苦。”萧绾心垂下脑袋,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温然道:“只要是为了这个孩子,不管让我如何都是值得的。”
而这一边,永和宫,情欲的味道越来越浓。
床榻之上,只有一对已经稍稍疲乏的男女彼此依偎着。而女子的柔嫩的手指轻轻搔刮着男子的脊背,就像是绵绵不尽的春水,安抚着男子焦灼的情绪。
慕容景天热烈的吻逐次落下,贤妃却微微睁开了自己双眼,低低问道:“皇上心里头不高兴么?”
慕容景天也不管贤妃说的话,只是奋力起伏着。可是,贤妃能确切地感受到慕容景天微微的震颤。
“那么,皇上要如何处置宸昭仪呢?”贤妃执拗地开口道。
慕容景天猛地一惊,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贤妃距离慕容景天那么近,看着慕容景天的眼睛,心中却不寒而栗——贤妃入宫侍奉多年,这是贤妃第一次看到慕容景天几近暴怒的眼神。
而慕容景天嘴上却是冷冷地,只是道:“贤妃,这样花好月圆的时候,你提那个人做什么?”
那个人——么?原来皇上都不愿意提及“她”的名字了么?绾儿,那样真切的亲昵的话,在听到了一个小小奴婢的三言两语之后,这样的温存就彻底土崩瓦解了么?
贤妃冷然一笑,不作他想,只是淡淡地仰起头,道:“皇上,请恕臣妾直言——宸昭仪已经怀有六个多月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耽搁了。”
这个时候,慕容景天微微一颤,从贤妃的身上翻落,倒在一边,低声道:“朕不想赶尽杀绝。毕竟,宸昭仪对朕的心意,朕还是明白的……”
贤妃淡然一笑,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包裹住慕容景天,柔声道:“或许宸昭仪对皇上果真情深爱重。可是,宸昭仪腹中的孩子呢?如今皇上的皇子就只有皇后的这一个。宸昭仪的这一胎,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皇子,那便是关乎大周江山社稷的大事情……皇上,您不能不上心了。”
慕容景天冷冷地道:“罢了,朕自有朕自己的主意。”
“是——”贤妃知道,慕容景天的愤怒已经几乎到达了定点。此刻如果在说什么,无异于引火烧身,便也静静地不说话了。
这边凤寰宫中,皇后却依然兴致颇高,一直与软玉下棋解闷。直到月到中天,都丝毫没有困意。
软玉虽然倍觉疲乏,可是见到皇后兴致如此之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和着下棋,温然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夜都这么深了,您为了自己的凤体着想,也该早早休息了。”
皇后却是抚了一抚自己的鬓角,淡然一笑,道:“这么多年了,本宫难得这么高兴。又不能随意庆祝,只能与你通宵下棋,以示庆贺了!”
软玉笑着道:“奴婢明白皇后娘娘为何高兴。其实这一番连敲带打——”软玉娇然一笑,道,“皇上心思厚重,并非常人可以揣测。只是这样的事情不管落在哪个男人的身上,只怕都是要耿耿于怀了。皇后娘娘,您不仅棋艺一流,更是深谋远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