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盘查了一个多时辰,三个小组都没有所得,众人心中有些焦燥起来。
按后金兵的追赶速度,可能再逃过来的就是铁山战事之后才败逃的败兵了,而普通的辽民,要么被杀,要么被逮走,除了极少数的漏网之鱼能侥幸逃脱外,多半的人是没有可能再出现在江口处了。
这时突然哭声震天,声音还在数里甚至十数里外,但声浪极大,象是海边的风浪,惊涛骇浪,震动人心。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乱』了,在海边还等着奇迹发生的人也不敢再停留下去,女真兵多半不会追向在宽甸的密林,那里有陈继盛建制完好的部队,尚家兄弟的兵马在云从关一带,距离这里也比较近,一旦打起来,小规模的战斗东江兵并不是太吃亏,但凡事都很难用理『性』来衡量,当一个人亲眼目睹车祸之后很可能很久都不敢开车,这是偶然『性』的,但如果一个人亲眼看到杀人,可能天黑之后就不怎么敢出门,这是大概率事件,而对这些辽民来说,他们见到的杀戮和女真人的凶残实在太多,对他们来说,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并不是笑话,而是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一听到哭声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女真人接近了,没有人再敢耽搁下去,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人们从嘴里吐出白气,每个人都发出了拉风箱般的喘声,他们的体质极差,在这样的冰面和山林里奔跑,简直是要命的举措。
李方等人居于相当明显的地方,他们的和记军服相当显眼,不少人向他们凑过来,李方等人指向他们指明去陈继盛部或宽甸十二团基地的路径,在密林中如果『迷』路也相当麻烦,不过对这些辽人来说问题并不大。
和记并不会刻意去接收这些辽民,按照和『毛』文龙的协议,和记每年都是有一定的份额从辽民中接收人手,并且是以家庭为单位接收,真正的光棍壮丁『毛』文龙一般不放,而带着老幼的壮丁很难安心打仗,要把一多半心思用在安顿家小和替家人找吃食上,和记把辽民家庭运走,也是给东江减轻了很多负担。
这一次败退和记也没有出兵和安排人手接收大量难民,不过温忠发等人已经支援了陈继盛不少粮食,陈继盛也在很多地方设了防御圈,并且有粥场和窝棚来安顿这些逃难过来的铁山难民。
一旦仗打完了,这些难民还是会被送到铁山一带屯田,这也是『毛』文龙和整个东江镇的利益所在,铁山一带是不可能放弃的。
李方心中焦灼起来,他看到逃民涌出的方向多半在江岸一带,索『性』把三个小组集结起来。因为是接人的任务,没有携带重武器,连虎蹲炮也没有,所有人都只带着火铳和短弩,还有刀枪等冷兵器。
三十多人被李方下令一字排开,拉开一道长长的蛇形长队,用来梳理逃过来的辽民。
逃民越来越多,哭喊声也越来越大,简直声若震天。
三个小组的行动组员尽量甄别逃难人群,不过人『潮』涌动,李方已经在担心会有遗漏。
此事相当要紧,关系到潜伏军情人员的心态和对和记的信心,事前军情分司再三交代,陈獾亲自下令,紧急出动了三个驻扎在附近的行动组,更多的人员也在赶来,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对陈獾和李方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数里之外突然出现了明盔暗甲的八旗骑兵,李方一凛,知道那是女真马甲,虽不及白甲精锐,也是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之间的壮丁,战场经验丰富,格斗博杀技巧超出普通人很多,从单打独斗的角度来看的话,后金的旗丁超过普通的明军,后金的步甲和明军的家丁相差不多,马甲就在内丁之上,至于白甲更是明军内丁中的好手和大将才能匹敌。
敌人只在数里之外,流民轰然,队列立时就要大『乱』。
李方立刻下令,三组人持铳站立,拉开成网状,令流民从他们的空隙中逃出。
而三组成员缓步向前,手持火铳戒备。
远方的后金兵也看到了这支小部队,他们开始不以为意,只当是铁山败兵,几十个骑兵拉开一条长线,慢慢的『逼』迫那些逃民,同时将跑的不快的顺手斩杀,或是喝令停步不准再跑。
对铁山这边的丁口后金方面不是太看重,这仍然是一个强盗集团,皇太极在努力使后金转型成为一个国家,但他的努力才刚刚开始,还远没有见效。
人丁对后金来说还是负担,并没有转化为国力。
所以杀汉人对后金兵来说毫无负担,反而是种乐趣。
只是大汗有令,以后不得擅杀,所以后金兵只是顺手斩杀不听话的,对那些已经跪下不敢动弹的也并不下手,只是喝令这些铁山辽民向后走,这一次的俘虏也并不少,正好能补充辽中汉民往朝鲜过来的损失。
看到有明军居然不走,还拉开了防线,一群后金兵眼中『露』出残忍和愤怒夹杂的光芒。
他们已经习惯了明军的胆怯和懦弱,一触即溃才是明军的常态。
东江兵是有些胆气,但铁山战败后也是军心溃散,根本没有成建制的抵抗了。
眼前这三十多人,人数倒是和追上来的后金骑兵相差不多,但这些骑兵全部是马甲,带队的是两个壮达,实力堪比白甲,相等人数,对面的明军不是一合之敌!
骑兵如梳子一般缓缓上前,越来越多的辽民被兜在网中,原本这些辽民已经绝望了,但现在眼看着有几十个军人在前方掩护他们,虽然有后金兵的喝令,可是还是有相当多的辽民在缝隙中继续向前奔跑,努力寻找生存下去的一道契机。
两个后金壮达策马聚集在一起,他们也有些奇怪,对面的明军拉开了距离,层次分明,阵列森严,这叫他们感觉并不好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们担心是有大量的明军埋伏在远处。
两个马甲飞速奔驰向江口一带,他们要看看远处的山林中是不是有明军的骑兵伏兵,一旦打起来会从一侧包围兜转过来。
在后金身后有两三个牛录的主力,他们没必要在这里和明军死拼。
马甲飞驰出去里许,沿途并无所见,但一个马甲突然策马返回,如同受了惊吓一样。
两个壮达眼中『露』出愤怒的光芒,他们狭窄的眼神中显『露』出冰冷的杀意,后金军法严酷,如果部下没有听从军令完成任务擅自返回,这两个壮达可以将他们就地斩首。
一个壮达已经将手按在顺刀上,他准备把这个跑回来的马甲斩首示众,以警告所有的部下。虽然斩杀一个马甲令他感觉心痛,但为了维护军纪也是迫不得已。
“主子,主子。”跑回来的马甲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有着一张明显的女真人的脸庞,特别是牙齿,女真真夷的牙齿很有特点,一看就知。天气很冷,这个马甲戴着暖帽,脸上和手上涂着厚厚的油脂,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样的冰寒天气策马狂奔不惧严寒。
马甲远远就叫喊起来,对着两个壮达道“主子,并非是东江明军有伏兵,奴才已经看清楚了,在那边的是和记的尖哨!”
“和记尖哨?”
两个壮达象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在马上立刻站起了身体,他们开始向远处眺望起来。
其余的马甲也是惊疑不定,他们停在远处不动,等着壮达们观察之后的军令。
但是很明显,如果眼前的这些敌人真的是和记尖哨,那么这场仗不能打。
女真高层早就有所发现,十人以下的遭遇战,女真将士与和记商团军的战损比在五五之间,有时候还能占点便宜。
三十人到五十人规模的对决,如果没有白甲助战,或是不是打和记商团军的伏击的话,那么后金吃亏的机率在六成左右。
如果是百人左右的战事,那么后金吃亏的机率在七成左右。
也就是说,人数越多,在和记与后金的战斗中后金兵吃亏就越大。和记的阵列训练不在后金兵之下,甲胄更好,兵器更好,这使得在几十人上百人的战斗中女真兵很吃亏,除非小规模的队伍中有白甲坐镇,可以弥补兵器和铠甲上的差距,但后金高层也不可能把白甲一直消耗在小规模的战斗中,这样太得不偿失。
时间久了,考虑到小规模的战斗并无益处,宽甸深山密林,后金连东江兵都奈何不了,更不要说是和记的兵马,而皇太极更考虑到和记可能是一直利用后金兵在练兵,所以他就更加不肯把兵力浪费在深山密林里。
到了天启六年下半年过后,后金就果断进行了兵力收缩,放弃了苏子河西侧的大半土地,连董鄂部旧地都放弃了,那里直面宽甸马市,原本还算是一个开发很早,有大量开垦过的土地的旧地,也是被迫放弃了。
女真人以牛『毛』寨为核心,利用高山和苏子河当防御,这使得和记还有东江都不能继续渗入,除了遭遇少量的女真尖哨或进入山中『射』猎采参的女真人之外,双方已经很少进行小规模的尖哨战了。
至于太子河一带,偶尔还是有战斗爆发,和记确实要练兵,而且要在这一带和军情人员交换情报,女真人当然不能容忍,偶尔会有几个牛录或十几个官庄联手出兵,这样扫『荡』一回,把和记的情报人员和尖哨往后撵一撵。
皇太极肯定不知道和记在宽甸的密林里有整整一个团,还在皮岛有港口,不停的把辽民、运走移民到台湾。
如果知道皮岛和宽甸大山里的木头对和记有这么重要,皇太极肯定会过来拼命,十二团一直是稳中求发展,开始时才三千人左右,而且大量的辽民新兵,皇太极带两万人过来,缺乏重炮的十二团肯定挡不住,也会和东江兵一样被从宽甸大山里扫出来。
除非是把蒙古左右翼加汉军全带上,加上八旗全部,凑个七八万人,以十几倍的兵力,才能将十二团歼灭,不过女真人付出的代价也是肯定会把自己搞的很惨,实力最少掉三成。
并不是说和记一个团就能包打女真,而是以地利优势固守肯定是借着山势加重炮守备的一方占便宜。
明军在宁锦之战也是凭着锦州和宁远的大炮『逼』退了女真人的进攻,还获得了胜利,几年之后的大凌河一战,祖大寿何可纲等人两万多人被围在大凌河城,然后张春率领的几万明军被一战扫平全歼,并不是说大凌河的祖大寿就不如宁锦之战的祖大寿,主要就是大凌河城没有锦州和宁远那么高大坚固,火器也不足,时势一转,战场的局面就立刻改变了,从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到崇祯二年皇太极率部破口而入,全歼了满桂的宣大军和赵率教的辽镇精锐,相隔两年时间都不到。
这只能说明女真兵的战斗力确实是本时空冷兵器的王者,明军最精锐的辽镇和宣大兵仍然远远不是对手。
十二团的五千多战兵可以对后金造成一定的威胁,甚至小规模的尖哨战打的后金相当狼狈,可如果八旗出动相同人数的精锐,十二团靠着火炮还能占些便宜,但如果女真人多出两千到三千的精锐将士,不需要比十二团多一倍人,就完全能将其击溃甚至歼灭了。
最少在目前来说,和记最强的杀手锏还是火炮,这是真正的大杀器,火铳虽然精良,对明军有很强的威胁,但对女真人来说威胁不大,女真人手中的清弓和重箭对火铳来说不是太吃亏,毕竟现在的火铳还不能和二百年后的相比,在火『药』和制造工艺上和记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但也就是如此了。
一听说是和记的战兵,两个壮达就决定暂且不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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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要看球,白天啥事没干把晚上的章节赶出来了,发先了,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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