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洪大台吉满脸歉意的对习令色道:“对不住,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了。 ”
白洪大台吉身后是众多的喀喇沁部的台吉们,这一次会面喀喇沁这边确实充满了诚意,可诚意没有办法代替兵马,习令色的脸色比当初听说父亲战死时还要难看几分。
全部的指望都是白洪大台吉,结果却是如此的结果。
白洪大脸上也满是歉意,他道:“事发突然,也可以说是必然之事,林丹汗对我们喀喇沁多有不满,这一次满都素台吉的回归可以说是个导火素,我们双方的边境牧场已经有小规模的冲突,这种情形下我们只能自保,没有办法给你们帮助。”
习令色勉强振作精神,说道:“其实我们也该帮助你们,结果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所有在场的台吉都一起苦笑起来。
那个叫满都素的台吉脸上满是尴尬之色,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带着部民的出走,会引发一系列不堪的后果。
毫无疑问,林丹汗是达延汗和俺答汗之后最具有进取心的蒙古大汗,他一心要带着蒙古人走出困境,他看的出来后金的危险性,不过他采用的办法实在是低能到了极点了。
尽管数年之后林丹汗就被皇太极一路追到鄂尔多斯,而且因为惊吓和劳累病死,
面对女真人的威胁,林丹汗采用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打击自己人。
这几年来,他不停的威胁嫩江科尔沁和阿鲁科尔沁,也对自己的附属诸部加强了压迫和欺凌,在林丹汗诸多不合理的举措下,左翼蒙古各部已经和察哈尔本部离心离德,最近的满都素率喀喇沁部的部民出走就是显著的一个例子。
满都素出走之后,林丹汗与喀喇沁部多次发生大规模的骑兵战,其后在察哈尔部大举西迁后,喀喇沁部大半归附女真,小半与土默特部被林丹汗消灭,可以说林丹汗的愚蠢给后金方面省了不少事情,在林丹汗西迁前,只有科尔沁因为和后金太近保持真正的盟好关系,其余的蒙古部落都在观风望色而已,在其西迁后,蒙古各部算是真正被编上了后金的战车,最终皇太极征林丹汗时,大半的蒙古部落站在了后金一边,草原的主人如兔子般被人追逐,而帮着打猎的猎犬曾经是自己的臣属部落,所有的蒙古部落都站在了后金一边,在林丹汗死后他的部属和女人也归了皇太极,可想而知这个蒙古大汗有多么失败。
尽管林丹汗在几年后就会败亡,现在却是一个现实的威胁,蒙古各部相比察哈尔部的力量又太弱了,而且林丹汗是大汗共主的地位也不容质疑,各部在与其厮杀时很难尽出全力,这导致蒙古各部对察哈尔部六固山时总是束手束脚,哪怕此时的白洪大台吉也是明白自己很难是林丹汗的对手,然而只要不是林丹汗率察哈尔本部主力亲征,这一仗总是要打下去,能撑多久就要撑多久。
“大汗也很难至此。”满都素道:“数月前大汗和科尔沁的奥巴台吉谈判,想叫科尔沁重新归附,结果女真那边派了莽古尔泰率两千精兵前来,大汗不欲在此时与女真人交战,率部退走,结此事之后,诸多台吉率部民归附女真,大汗那头正焦头烂额呢。”
“还有,”满都素又道:“我率部民出走之前,听说女真方面大举出兵,要对卓里克图台吉所率部落交战,诸台吉已经向大汗求援,请六固山和八鄂托克一起出兵,聚集十万大军与来敌交战,这个当口,恐怕大汗抽身乏术,我们这里不会有大股兵马前来。”
“但愿如此。”白洪大台吉一脸无奈的道:“当今大汗脑子不是很好,弃黄教信红教,令漠北各部和我等都离心离德,近两年来迫于女真人的压力,不思进取,反而一直说什么:南朝止有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得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你们听听,大汗的意思就是放着女真人不管,先来打我们。”
习令色等人俱是一脸无奈,近几年来草原上的争端和冲突不断,固然是蒙古人已经散乱了几百年,缺乏真正的一统的核心力量,达延汗之时有短暂的统一,但草原上实在是地广人稀,分封制度下可保一时的忠诚,时间久了各部自立是必然之事,原本林丹汗还可以凭借威望和大汗尊位约束各部,可自从几年前林丹汗气愤于黄教的滥授各部台吉大汗尊号,使草原上到处都是“大汗”,因而愤而退出黄教,改信红教,结果各部大半还是信黄教,林丹汗这举措象是小孩子赌气,于实际情形没有丝毫转变,相反,因其转换门庭,反而使各部更加离心离德,连对林丹汗和察哈尔部最基本的尊重也没有了。
白洪大台吉是信奉长生天,是少有的不信奉红教或黄教的部落首领,他神色淡淡的道:“红教和黄教之争,原是供奉的小事,结果却影响到了我蒙古各部的进退乃至生死存亡,回想我们祖先当年只信长生天而扫荡天下之事,令人感慨唏嘘!”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
马武竖起手掌,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就是寂寂无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马武很是满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地图。”马武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叫了一声。
很快传来有人下马的声响,然后是翻动皮囊的声音,接着一个十分年轻的参谋官走到马武近前,展开了军用地图。
“霍!”
马武轻轻一叫,转头对身后的伙伴们道:“你们猜咱们现在距离哪里最近?”
马武身后是两个半中队的骑兵,经历草原上东躲西藏还有若干次和蒙古人的厮杀拼斗,这支骑兵队伍几乎没有减员,只有一个倒霉的家伙贪嘴,在宿营时往自己的铁罐子里加了一束刚拔的白蘑菇……他以为是无毒的蘑菇,岂料毒性太大,等马武等人和随队军医发现时已经是药石难救了。
还有一个是在马上睡觉时不小心摔落下马,跌断了小腿,前几天被马武安置在沿河的一个原始村落里,留下草药打了束板,留在那里交给村民们照顾。
他们从十三山出来,先是一路向西北方向,打算穿过科尔沁部落的地盘往内喀尔喀五部去,等见到和裕升在那边的主事人再定下一步的行止,这一次十三山方面派马武等人冲下山,一方面是吸引注意,迷惑毕麻子等人,另一方面就是要在实战中锻炼骑兵,骑兵没有办法靠纯粹的训练来增长战力,只有在不断的实战中才会使骑兵成为真正的精锐。
两个骑兵中队长对视一眼,徐震笑嘻嘻的道:“马头儿,是不是西拉木伦河?”
“答对了。”马武赞道:“徐中队长你很可以啊,平时没少看图吧。”
看地图也是和裕升军官们的必修课,这些年参谋司地图局的努力有目共睹,不仅对原本大明境内所有的州府县地图进行了修改,在北方的大部份地区做了重新勘察和绘制,对草原和到辽东,乃至大明故地的奴儿干都司地方都派专员进行勘测。
绘制这些地图对和裕升地图局根本没有任何困难,跟随粮队一路到科尔沁和女真人的地界,或是跟蒙古人向北,或是跟着女真人搜罗生女真的队伍向北方,因为贸易关系的存在,和裕升的绘图人员在这两大势力里都很吃的开,这几年来绘图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而军官们不管是不是参谋军官,看图是必修的基本功课,不知道有多少战功赫赫又很能带兵的老兵被终结在看图这一门必修课上,没有办法只能当各种级别的军士长,看不懂图,永远不能当军官,这是张瀚定下的铁规,就算招致了一些不满,张瀚也完全没有对任何人网开一面的意思。
徐震展颜一笑,他可没有谦虚的意思,顺着马武的话风就把自己当初辛苦学习的经历大吹了一气。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白脸中队长的脾气,骑兵们环成半环听着中队长吹牛,每人脸上都是无奈之色。
“好了,闲白不说了。”马武清清喉咙,指指眼前蜿蜒流淌的大河,说道:“这里曾经是泰宁部的放马地,往南二百来里你们知道是何处?”
这一次是林南星淡淡的道:“应该是大宁都司故地。”
“对喽,”马武脸上也满是复杂的神色,他道:“太宗文皇帝真是糊涂啊。”
这里在后世是赤峰地区,在大明时先后是大宁都司和泰宁部的牧区,朵颜,泰宁,福余,这三部是被大明封为三卫的蒙古部落,在元末时投降了大明而受封,后来靖难之役时,当时还是燕王的成祖皇帝为了得到这三卫蒙古骑兵的支持,许诺把大宁都司地方封给三卫,靖难成功后,成祖想要反悔,三卫自然不干,一直闹到宣宗时期,宣宗曾经亲率骑兵与三卫做战,最终还是没有办法驱离,于是大宁都司撤销,这一大块直抵蓟辽边墙的地盘重新归蒙古人所有,加上放弃的旧丰州地区等处,太祖高皇帝时经营出来的边墙之外的诺大地盘,几乎全部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