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板升城的人们在城头上看着一长串的绳索带着人离开,妇孺离开的更早,押送他们的似乎是轻骑兵,只穿锁甲或是棉甲,甚至没有披甲,他们穿着漂亮的军制服,后背斜背着长长的火铳,腰间佩着马刀,似乎插袋一边还有火铳,这些骑兵动作灵活,押送着一长溜的被套着脖子的俘虏,慢慢的离开。
城头上的人们看着俘虏离开,有几个妇人似乎是看到亲人被押走了,在哭嚎一阵之后,妇人们晕厥过去,人们忙着叫大夫医救,可城中的大夫很少,昏过去的人很多,医生根本忙不过来。
人们都是心情沉重,和裕升的枪骑兵在此前不久就在他们眼前杀戮了不少人,真是心狠手辣,俘虏们被抓走也是因为对方主动宣布降者不杀,否则的话这些男子也早就成了尸体。
敌骑就在青城之外不远处肆虐,习令色等台吉却摆出了守城的姿态,想来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曾经纵横天下无敌宇内的蒙古铁骑,成吉思汗和忽必烈拔都的后人,居然被一群汉人商人组成的军队逼迫的要固城自守!
“这帮废物!”
“还是离开吧,不然被杀就太冤枉了。”
“嗯,晚上回去就准备行李,听说自行投奔的不会被当成俘虏看待,还会帮我们安身和帮助我们做起买卖来。”
“和裕升需要商人来尽快把塞外的地盘安定下来,并且繁荣起来,当然需要大量的商人。另外张大人虽然现在是有这般势力,毕竟也是商人出身,自然有香火情份在。”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有人恨恨的看着赵、荣,骂道:“被人给骗了。”
“可不是。”
不少人骂起来,赵、荣呆着脸当没听到,但是他身边的赵氏家族的人也是眼中满是怒火,过了一阵子,几个苏醒过来的妇人情绪更加激动,她们冲过来指着赵、荣的鼻子骂,若是在往常定然会被人拉走劝说,或是被赵、荣的族人打跑,但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管这事,所有人都歪转过头,任这个白苍苍的老头被众人辱骂着。
天色渐黑未黑时,赵文等人已经走出十来里路。
赵文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般潜力,居然能一鼓作气的走这么远,往常他出门都是骑马或是坐车,过二里地他就会选择骑马赶路,而这般被人套着脖子走,只要他走的稍慢些前面的人就会带动活结勒的他喘不过气来,如果跌倒了还会被押送的士兵辱骂甚至是殴打
赵文注意到已经不是那些正经的枪骑兵们在押送他们,而是换了一拨轻装的轻骑兵押送,这些轻骑兵多半没有披甲,但身上的兵器数量特别多,光是火铳就是两支,还有马刀,短刀,短投枪,或是阔剑飞斧一类的兵器。
这些骑兵脸上都是有些邪气,甚至不大象是和裕升的正经军人,被俘虏的人颇有一些去年躲在军堡中的,今年受了蛊惑没有再躲出去,也可能是看去年没走的人平安无事,今年一时错了念头,结果就是如此遭遇。
他们一边后悔,一边打量着这些军人,确实,这些军人的神态不太象是和裕升的军人,但从他们的举止动作和娴熟的骑术还有精良的装备来看,毫无疑问这些人又确实是和裕升的骑兵无疑。
天黑之后,人们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所有人都瘫在地上,赵文感觉自己的腿快折了,脚钻心的疼,另外腰也酸痛的厉害。
他忍不住脱下鞋子和袜子,脚上果然已经磨破了,鲜血淋漓。
一个轻骑兵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当下在马上笑道:“小子,可没热水给你泡,忍着吧,袜子不要丢,好东西,有这玩意你的脚怎么也会烂。”
这个轻骑兵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过好歹话还中听,赵文挣扎着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瞧你小子是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家境准定不错。”轻骑兵继续用赵文听着十分不爽的口吻笑道:“到了铜矿,可是有你受罪的,熬吧,好在你们是汉人,一年也就放了。”
赵文听了心一沉,几乎要哭出声来。
6续有人点亮火把,后来又在附近的灌木从里找了大堆的枯枝,点燃了十几堆篝火,草原上狼群太多,这些轻骑兵也是害怕半夜有狼过来把人给叼走了,前几次押送任务是枪骑兵们执行,俘虏们有跑了的,也有被毒蛇咬死的,还有被狼给碎尸的,损失了很多,军司那边暴跳如雷,严令各部押送俘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战场上杀了的当然就算了,可要是没杀的俘虏就是珍贵的人力资源,铜矿那边在未来几个月后就会采光露天矿石,接下来就是要井下采石,现有的工人数字肯定不足,如果有大批量的俘虏进来当免费的劳工就等于是解决了军司的燃眉之急大同那边不光是雇佣工人很贵的问题,而是人力已经接近枯竭,如果再招募几万人,动静太大,地方官再一急眼,士绅们无人可用,就算在和裕升的分红体系内也会大为不满,这种情形下,弄到几万俘虏简直是再赚不过的生意了,一年矢十万银子不说,还不必冒着惹怒大同一带各个阶层的风险,简直太做的过。
近来连枪骑兵一团也被告诫,非必要的话不能随意杀戮,尽可能的把青壮年男子多抓捕一些,几个军司甚至暗示,相对于杀戮斩,俘虏的人数在计功酬劳上更具有优势。
赵文等人闻到了饭菜香味。
和裕升的士兵吃的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赵文也早就听说过。此前就当是普通的趣闻,毕竟以他的家世在吃喝上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不象有些人听说和裕升的兵顿顿有肉吃,还有那种藏着蔬菜和水果的罐头可吃,顿时就两眼红,口水都流下来。
可是在走了半天的路,累的半死之后,闻到肉香饭香,赵文的肚子打鼓一般的响了起来。
他看看四周,那些普通的种菜农民和小商人们反而很平静,有个中年男子看到赵文四处打量,不觉说道:“看你的样子是个小少爷,别想啦,人家怎么可能给咱们吃的?”
“是啊。”另外有人一脸沮丧的道:“挣命吧,听说走到铜矿有二百来里地,一天走三四十里五天功夫也到了,只要有水喝,总不会死的。”
“就怕连水也没有啊。”一开始说话的中年男子一脸担忧的道:“我爷爷是被北虏抓到草原上的,压根就没有给过吃食,连水也是恰巧路过就给喝,不路过就不管,一两万人被抓着往草原来,到板升地时只剩下几千人,路上死了一大半。”
“他娘的,”有人不满的道:“不要说晦气话啊。”
“只要不要有人拖后腿。”有个一脸横肉的男子恶狠狠的盯着赵文,怒气冲冲的道:“你这小子,细皮白肉的,走路也不快,路上绊倒了几次,差点勒死老子。要是明天你还这样,我就提前把你给勒死。”
俘虏是肯定严禁私斗的,这个汉子也是吓唬赵文,不过就算知道对方在吓自己,赵文还是吓的够呛,他眼中眨起泪花,赶紧答应着,众人见他是这般模样,也就扭转过头,那个恶形恶状的汉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嘀咕道:“他娘的,跟个娘们似的,真是没卵子的废物。”
这么骂上一句,倒也象是消了恶气,这恶脸汉子又忍不住道:“我看到我娘和老婆孩子都被带走了,说是去军堡做工,也不知道到底怎样。”
“这个你放心吧。”中年男子道:“和裕升向来说话算话,我刚和一个军爷打听过了,妇孺就是做些零散的事,比如打扫卫生,看店,做鞋,刺绣一类,也会到辎兵队去择菜或是洗衣服一类。吃和住都是和裕升供着,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怕是比在家里时还强些呢。”
和裕升的财力是不用怀疑的,恶脸男子听了这话居然笑起来,他挠着脑袋道:“那就好,不过吃些苦,就当去给人家帮工去了。”
“俺要活下来。”恶脸男子又道:“也就一年时间,熬熬就过去了。”
众人闻言都是赞同,赵文在一旁感觉无语,这些人也太善变了,早晨提起和裕升和张瀚还是破口大骂,被人用绳子捆着走了十来里地,居然就是彻底转变了态度,这也太随意了。
“麦饼,每人两块,清水水囊一个,装满了,明天遇到水源你们自己装水。”
轻骑兵们吃饱喝足了,策马在长长的队伍两侧来回的奔跑着。
他们给俘虏们丢下麦饼和清水,所有人都饿了大半天,麦饼大约二两重一个,两个饼子配清水虽然毫无口感可言,可这种饼子有一半是用的是面粉,一半是杂粮,吃起来口感不坏,被俘虏的人除了少数商人和赵文这种人外,多半的人整年也吃不到几次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