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晦暗的天色中,面相清癯,身形瘦弱的张学曾柱着拐,慢慢踱进了一大片平房区。
这里是北边的工场区和南边的军营区的中间地带,大约有一千多亩地,全部修筑成房舍,除了张瀚和高官们的大院之外,从高级军官到中层军官都在住宅在这里,低级军官还是住宿舍,成家的也是把家小留在家里,而不是带到李庄。
除了军官住宅,就是军司人员的住处,工场的管理人员和高级的工匠也有住处,住宅有大有小,最小的也是有门房和两间厢房加三间正屋的小院,在天成卫和阳和卫到大同,这种住宅最少值六十两银子一间,这都是中层人员的住处。
往上去就是大院,如张瀚的院子在正中,是十几进房舍组成的大宅,有花园马厩山石,张家在新平堡的旧宅比较狭小,在李庄这里修的就足够大了。
张学曾过来时,天色已经很不好,不过在住宅区中间的大片空场上,还是有不少孩童在玩乐,打陀螺的,丢沙包的,玩的一头是汗,不少当娘亲的看看天色发灰,眼看要落雪,便站在院门口叫着自家孩儿回家,那些小孩也多半只是不理。
“老先生找谁?”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看到张学曾,上前来问。
“我找周瑞家。你带我去,我与你钱买零嘴吃。”张学曾笑笑,从袖中取了一个铜钱,要递与那孩子。
“不要,俺家不缺钱。”那孩子摇头笑笑,说道:“周瑞家的就在那边,俺叫他过来。”
张学曾听着话十分讶异,再看空场上的孩子都是衣着整洁,两眼中有灵气,他随意叫过两个,一问之下,都是在和裕升的学堂里读书,而且并不收取学费,还管一天两餐,加上这里住的都是军司或军官,家中当然不缺钱财,小孩子不会贪陌生人的钱,原因便在如于此。
“文澜做的好大事业,不枉此生。”张学曾是从蒲州来,那里的张家宗族中人都在族学里读书,不过也只能是核心族人,外围疏远的族人进族学就要花钱,就算是核心的族人也要交给老师一些贽敬,对不少人家负担也是不小,小孩子读书若没有灵性,看着不象能中秀才举人的苗子,最多识得些字也就退学回家了,哪象李庄这里,张瀚建了好多个学堂,免费教授小孩子识字,另外学习些基础的技能,并不是一定走读书中举这条路。
那孩子果然又叫了一个五六岁的小黑孩来,鼻子到唇间还拖着鼻涕。
周家的孩子翻着眼道:“俺爹上值了,没在家。”
张学曾想了想,说道:“那你家二叔公还在家不?”
“在啊。”
“那好。”张学曾笑道:“你带我去你家,我要见你二叔公。”
小孩仰头看着张学曾,脸上做思索状,先前那孩子不耐烦的道:“看这老人家也不是坏人,周兴你赶紧带人家去吧。”
张学曾跟着这小孩一路走过去,天空开始落着小雪花,这一下还在玩耍的小孩一下子都散了,各自都是跑回家去,张学曾看到地面上十分平滑干净,原来到处都是青砖铺成的路面,任何边边角角都是如此,他心中有些吃惊,蒲州张家最极盛时,也没有在所居的街市弄成这般景像,相差实在是太远了。
南北朝向和东西朝向各有一条大街,形成了一个十字街道的模样,内里又有各自不同的小巷,张学曾看到每个巷口都立着插牌,上面写着是哪条街哪条巷,并且每宅每户都有名牌,如果张学曾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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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周家住址的话,不需要人带路,顺着门牌就能摸到周家。
张学曾十分惊异,除非在这里,张学曾走过不少地方,还真的没有哪个地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做事。
等抵达周家门首时,看着小院门边院墙上悬着的门牌号和户主姓名,巷口有插烛灯笼,院墙上方和门首上都挂着灯笼,四周一片雪亮,每户人家门口皆是如此,有一些不怕雪的小孩又推门出来玩乐,虽然头顶雪花洒然而落,但人站在这样的地方就感觉心中安定,下雪并不太讨厌,反而叫人感觉很平安喜乐,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
这样的灯影下看雪,也是叫人心旷神怡的一件事,然而张学曾心中有事,感慨了一句自己在蒲州时只是井底之蛙,以前匆忙几次根本未及窥及李庄这里全貌,这一次才算真的长了见识,开了见闻,自己临死之前能有这般际遇,也是难能可贵了。
待小孩子拍门,有个中年仆妇先开了门,张学曾报了自家姓名,说明了来意,那个妇人也不叫他进门,又是回身进去禀报。
张学曾面露微笑,李庄这里不管怎样在礼仪上还是和世家大户差一些的,仅从现在的反应来看,这户人家的主人和仆人都不大懂得礼仪世故。
仆妇进门后,直入上房,将门口访客的事说了。
周瑞是侍从官,上值还没有回来,他的妻子钱氏和自家兄嫂在上房说着闲话打发时间,现在的光景不同往时,若是几年前的周家早就熄了灯,一家上坑取暖睡觉,现在屋里有军司造的火炉,屋里十分暖和,再者周瑞在起更前才下值,到时候还要起火做夜饭给周瑞吃,到时候还要折腾一番,不如这么闲聊天等着。
钱氏听了禀报,一脸无奈的道:“二叔公自己没事跑来烦也罢了,还招惹来这些不相干的人跟着跑来,好生烦人。”
钱兄思索道:“这张学曾好象是张大人的三叔公吧?”
钱妻没好气的道:“是又怎样,他家的张续宗惹出多大的乱子,当时我以为李庄这里必定完了,要劝我家的赶紧离开,好在这事情张大人很快解决了。”
钱嫂道:“妹妹如今过的这日子是好,不过风险也大哩。”
钱兄又道:“如今成立公司,和裕升商行的事日后都是公司办,你家二叔公日后恐怕就没有什么权柄了,他来好几天也没见着张大人,可想而知当初在和裕升当掌柜时不知道什么事开罪了大人,还是早些劝他离开的好。”
钱妻听了大为意动,道:“这事要和当家的商量,还是叫人把那张老头引到二叔公房里就是了。”
众人无话,隔着窗子看大门,还是那个仆妇跑去开了门,把张学曾迎了进来。
眼见无人来接,张学曾有些意外,不过仆妇指明了周逢吉住的厢房,他便柱着拐,步去拍门。
“原来是三老爹来了。”周逢吉已经睡下,年纪大的人不喜熬夜,况且也是多年的生活习惯。
张学曾笑道:“周老掌柜好,这一次来叨扰你了。”
“不必客气。”周逢吉有些惭愧的道:“原本是说要帮三老爹见大人,结果我自己还没有见着他。”
“文澜现在太忙了。”张学曾叹道:“我此来没有什么大事,也不急,倒是你若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回新平堡去。”
周逢吉犹豫一下,答说道:“我此来也有自己的事情,并非纯然为了老哥的事情而来。”
“哦,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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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释然许多。”
两人进屋坐着,屋里有火盆,周逢吉用铁钳拨了拨,火星溅起,屋中墙壁上泛起一片红色,人的身上感觉暖和了许多。
彼此对坐后,反而一时无话,周逢吉道:“三老爹还没吃晚饭吧?我到厨房端些饭来。”
张学曾忙阻止道:“不必,适才过来时已经偏过了。”
张学曾想了想,问道:“老周,是不是你要辞了掌柜不做了?”
“是,”周逢吉道:“商行转入公司,原本事就不多,日后更是由军司统筹,各地还有分公司负责,商品转运,仓储,进货,都由军司来主理,想来日后我的事也不多,文澜倒是有意叫我当理事,不过,我想如果不称职的话,总会叫人说文澜的闲话啊。”
“你在和裕升效力一辈子,就算不做事当一个挂名的理事,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吧。”
周逢吉摇头微笑,说道:“三老爹你不知道我们和裕升现在的规矩……”
他知道必定是张学曾看出来这一次周瑞家对自己的慢待,另外就是多日见不着张瀚,更加叫人增添了这种想法,不过周逢吉自己倒是有信心,张瀚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一时见不着并不代表什么。
……
张瀚走进自家府邸大门时,雪花飘落了下来。
他叹一口气,喃喃道:“希望这是最后一场雪了。”
上房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的紧。
张瀚一进门,众人就都站了起来,哪怕是正牌岳父和半个岳父身份的常进有和孙安乐都是一样,只有常氏抱着个孩儿,笑意吟吟的坐着不动。
“见过两位泰山,见过舅舅。”
“娘,”打过招呼,张瀚笑道:“这是哪家的孩儿?”
常氏抱着的小孩有五六个月大了,两眼睁得老大,正好奇的看向四周,张瀚的儿子每天还处于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每天不睡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时辰,眼前这小孩明显不是自家孩儿。
“这是孙亲家的侄孙。”常氏笑着逗弄着小孩,说道:“娃娃长的又白又胖,真是生的好。”
“原来是孝征兄的儿子。”孙敬亭在此前已有一女,还不到三岁,去年妻子怀了身子后回灵丘休养,张瀚还笑孙敬亭半年多在草原上,些许时间也能播种成功,令人羡慕,当然不免被孙敬亭和李慎明联手反击,张瀚回李庄短短时间又使常宁怀了身子,似乎也不惶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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