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厂子破落以来,厂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工人们也好久没这么开心。
许多人都记不起上一次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生活能看得到希望,即使身处地狱,笑容也会绽放。
等许昂送走县里的领导后,带着对苦日子即将过去,好日子很快到来的喜悦,酒足饭饱的工人们散去。
要说工人们也可爱,没人要求他们,他们自己便主动帮着将饭店运来的桌椅板凳等物替人搬了回去,留下来的也自觉打扫了卫生。
在某些人眼里,一身臭汗,没有文化的劳苦大众是低素质人群,可在某些人眼里,这是一群可爱的人。
许昂属于后者。
“干杯!干杯呀……”
晓晓抱着一尺高的玻璃做的橙汁瓶,小身子蜷缩在妈妈怀里,昏昏欲睡。这只小狗子玩得太疯,哪怕是在半睡半醒中都还在嘟嘟囔囔,要学着大人干杯。
小清子被高晓君抱着,小脑袋点一下,抬起来,又点一下,再抬起来,不断循环往复。
明明困得不行,却要硬撑着不睡,只因为她手里的鸡腿还没啃完。
看她每次惊醒之后,张开小嘴巴在鸡腿上咬一口,嚼两下又睡过去,然后再惊醒,再咬的模样,看得人心中只生出两个字——蠢萌。
苗米米撞了下许昂,小声说道:“这小孩真有意思,比你家狗子还好玩。”
“她们是小小孩,你是大小孩。”
许昂给了这姑娘一个摸头杀,从他的动作里苗米米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貌似她摸许昂家的狗子时就是这样的。
可恶,这家伙把本姑娘当狗子,不就是长高了长壮了么,有什么好神气的。
苗米米想反击,可她在对比两人的战斗力之后,很明智的做起了君子。
报仇的事有心就行,哪怕等待十年也不晚。
方淑英看着儿子与童年玩伴说说笑笑,内心里可没觉得儿子不稳重,反倒很是欢喜。
自从许昂高考之后,虽然家里的条件变好,但方淑英总觉得许昂成熟得过分,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这不禁让她暗暗担忧。
华夏的父母总是这样,一辈子都在为子女操心,天凉了怕冷着,天气缓和又担心热着,总有操不完的心。
偏偏身为子女的并不领情,还嫌他们唠叨,觉着他们招人烦。
而等到这些子女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又会变成自己的父母那样。
有一句话说得好: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小清子。”许昂轻声唤着,等小清子努力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半眯着眼看向他时,他对小清子说道,“把你的鸡腿给哥哥好不好,你先乖乖睡觉。”
迷迷糊糊的小家伙把鸡腿递向许昂,等到许昂接过去之后,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嚼了几口把嘴里的肉肉吃进肚里,之后就立刻进入了梦乡。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
浪费可耻。
于是,许昂没嫌弃那鸡腿被小清子啃过,三两口就把它吃了个干净。
高晓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虽然没说话,却将之记在心里。
由小见大,仅仅是从刚才的小事里就能看出许昂平时待小清子如何。
没了外人,这里只剩下自己人,之前一直努力减弱自己存在感的唐璐问出心中疑问:“查账这事你是认真的?你不会以为真能查得出多少东西吧,要真那么容易,事情早被解决了。而且,拔出萝卜容易带出泥,或许会是个大泥潭。”
后面一句话才是重点。
“我当然知道查不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来,不过谁说我查账的目的是为了理清账目的?你也不想想,国内像机械厂这样的企业有多少家,这些企业的情况都大同小异,各地能人无数,他们都解决不了,我跳出来逞能给人当靶子,我还没那么傻。”
许昂道出自己的目的。
“我今天故意当着县里领导的面这么说,就是算准了某些人做贼心虚,即使知道查账未必能查出东西来,他们也不敢赌。王金发和李来喜这些人也就欺负小老百姓,而他们之所以能这样,不过是有人撑他们。要是他们恶了县里的领导,他们背后的关系还会不会继续支持他们?”
唐璐听明白了:“你是要从根上断了这些人的前途,把他们变成无根的浮萍。这样一来即使你不对付他们,也会有人对付。”
许昂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一群大家都知道有问题的人,当他们失势之后,拿他们当经验包刷的,想要撬开他们的嘴,从他们手里捞好处的,又或者是他们以前得罪过的,各色人等还不排着队去寻他们晦气。
到时候王金发等人可有得乐子瞧了。
旁听的苗米米心惊不已,这姑娘开始怀疑:到底是我不认识许昂了,还是资本家的心都脏。
以前分明与我在一个智力水平线的许昂,在当上大老板之后,怎么变得那么能算计?
方淑英见苗米米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局促样,她主动示意苗米米:“苗苗,阿姨要回家去看看,你帮阿姨抱着晓晓。”
“好的阿姨。”
苗米米接过正睡得迷糊的晓晓,晓狗子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嘟囔了一句:“大脸猫#%鱼¥*”
没人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毕竟在座的大人没有一个听得懂婴语。
方淑英带着苗米米离开,高晓君也跟着去。
后者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知道把空间留给许昂和唐璐她们。
“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不带我们参观参观?”
杨小米提出了要求。
赵小呆也是一脸好奇。
她们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许昂这样的少年天才,亦是对许昂的过往很是好奇。
从报纸和电视等媒体上了解到的,远远及不上自己亲眼看到的来得真实。
“带你们参观当然没问题,但话我说在前头,你们要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
就机械厂现在这破落样,如果不是还有职工家属住这里,与底特律的废弃工厂基本没区别。甚至于底特律的废弃工厂都要比它好,再怎么说人老米的厂子里还能看到点东西,这里却是被搬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