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恒没能成功。
海妖族运不足以开辟天门。
这种不算友善的结果,让众人喜忧参半。有的被打击到,有的感叹天道之下皆是蝼蚁,有的战意重燃、准备收尾。
但,烬恒却没放弃,“入道五百年成就尊者之位,本王若真是天纵奇才,烬国早该覆灭于五百年前。本王之修为,皆是一步步攀登而来,未曾借术,未曾顿悟,是与天相争徒手抢来的。这一路上之艰辛,算计如尘芥挥之不尽,本王不照样杀出一条血路。若在此刻认命,做回当年的废妃遗腹子,那本王岂不辜负这五百年光阴。”
喃喃自语完,烬恒闭目深吸一大口气,颤颤伸出手掌翻转,拿出储物戒里那张人皮,“当年被囚紫阳宫,你庇佑本王多次,如今...不差这一次!”
人皮随着话音飘然升空,带着浓浓的不舍缱绻飞向天门。
这一举动直接激怒了狼十三,稍有停滞之后,立即爆发速度以血肉之躯撼动防御大阵,“烬恒,你敢!”
“十三...”林逐野一直很有先见之明,这次却没能提前将其拦住。他抬爪迟疑了一瞬,眼中突然出现一抹狠厉之色,“云兄,还请助我狼族破开大阵!”
在场生灵无不明白此阵不可破,云唤晓却还是毅然决然凝聚剑意,跟着狼族杀了出去,似以萤火争夺皓月之辉。
没办法,林逐野在他们心中很重要,而狼十三在林逐野心中亦不可或缺。
只是,光凭蛮干并不足以成事。
就在金色气团同天门互相较劲之时,一缕淡若炊烟的白色从人皮飘出,如神明之手贴上其背,往前轻轻一推。
于是,天门的缝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推开。藏匿门后的钢铁森林,终于展露全貌。
无人不为此动容,林逐野的嘴巴更是有些合不上。奇怪的是,他心里虽没出现强闯进去的想法,回过神时却早已热泪盈眶,“果然,我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妈,你有想我吗?”
直至此刻,林逐野才意识到‘西伯利亚’才是名副其实的‘浪浪山’。他现在好想将修真界里的所有经历,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家人听。
倾诉他是如何从一名社畜,费尽心思才蜕变成功,成为狼族之狈。再比如,历经千帆之后,他有多么渴望做回曾经的林逐野。
当然,他倒不是在懊悔自己穿越一回,竟意外的弯成了蚊香。
只是回到没有杀戮的‘西伯利亚’之后,他才会有足够的精力与时间,来好好珍视所有来之不易的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涉棋局,成日忙活着东奔西走,半刻不消停。
比起一朝得势成为狼族之狈,他此刻更愿意当个普通人,同路越川好好谈次恋爱。
再者,他曾亲口答应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定要带着路越川见识一番西伯利亚的雪景。
“阿野,别哭。”天门之事木已成舟,路越川刚停止攻略阵法,就急忙折返回来安慰林逐野,“虽然你未曾提过,但我早就知道你想回家。待卷四被破解,我陪你一同回去,好吗?”
“嗯,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逐野凝住眼泪,再度戴上狗头军师的面具,“十三怎么样。”
“它...”路越川难以开口,回头望向祖庙。
林逐野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群狼包括云唤晓都已停手,唯独狼十三仍守在大阵之外不肯离开,机械地重复挥爪动作,试图为大阵添上一道爪痕。
而天门重开带来的影响,远不于此。
“天门竟真的能被烬恒破开,那狼族...”阁老身形一颤,仙风道骨的气质荡然无存,面容无端苍老了数十岁,“难道天道是在故意给出错误信息,误导我天机阁吗?”
不远处的烬世安怅然若失地垂眼,“破开了?就这样轻易的破开了?原来天命并非不可逆,只是,只是我无能而已。”
就连维持大阵的五名渡劫也是心神俱颤,贪婪地凝望天门之内。
紧接着,他们默契地放弃阵法,铆足了劲冲了上去。以渡劫境的速度,抵达万丈高空不过数息。
只是不等他们驻足于门外,一道不可见的肃杀之气就从里荡出,瞬息泯灭掉他们的躯体乃至神魂!
异变发生得太快,林逐野心脏骤停,急忙推搡路越川,“快,快把十三带回来!不能让它过去!”
不出他所料,大阵消失的那一瞬,狼十三就已凝着血红的双眼,探出利爪袭向烬恒。
路越川的空间跃迁固然很快,却始终要比狼十三慢上一步。它已闯入劫云范围,距离烬恒不过五十米,而那道无形的肃杀之气已然降临。
林逐野的心脏猛得窜到嗓子眼,可就在这时,一道被黑紫色火焰包裹全身的巨大狼影,从祖庙之中倏然腾空。
仅一个眨眼,四十五就成功超过狼十三,并一爪将其拍出劫云范围,舍生遭遇肃杀之气。
说来倒也奇怪,足以灭杀五名渡劫的气息,此刻却被四十五轻易冲散,就像女友拍散烟草味那样简单。
然而四十五并未停下,裹挟火焰之力,同摇摇欲坠的烬恒结实地撞了个满怀,“自诩正统狼族,族内足有两名渡劫,却连奄奄一息的烬恒都不能阻止,着实可悲。如此看来,本尊才是真正的狼族至尊!四十六,当年你的选择就没有做错!你舍命相救的,是与狼族死敌同归于尽的狼族至尊!!!”
一束灿如暖阳的光柱从天门之中降下,将四十五连同烬恒一并淹没。
四十五的嘶喊声,随着光柱合拢而消散于空中,大敞开的天门随之封锁门户,连带早年的缝隙也一并尘封,就像未曾打开过。
路越川接住自由落地的狼十三,背着他回到林逐野身边,不明所以地问,“阿野,这是怎么回事?”
天空之上,劫云豁然开朗,天门逐渐淡化,晴朗的天气一如往常。林逐野怔怔收回视线,“不清楚。待我破解卷四秘辛,或许就能从中探知一二。”
“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林逐野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狼十三,叹着气说,“回,回浪浪山吧。在我解析出卷四之前,所有狼族都不得出山。”
路越川正欲答复,却被林负雨颔首抢先,“是,属下这就集结狼族回山。”
“去吧。”林逐野揉揉林负雨的脑袋,转而看向云唤晓,“云兄,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云唤晓坦然失笑,“算算时间,青鸾宗也该重现于世了。”
“那行,若有需要,你且尽管麻烦狼族。”
“自当如此。”云唤晓没多留,道别之后,潇洒地御剑离去。
狼族正好集结完毕,列队于侧,眼中热忱似在恭候林逐野荣归故里。
而林逐野正欲回山之时,阁老却蹒跚着走来拦路,落寞地问,“那天门之后的景象,似乎和我想象中的略有偏差。在那里面,我竟探知不到一丝灵气,而且那里的生灵,竟无一只突破练气境。我,我...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林逐野没隐瞒,“那里便是我的故乡,我正是从那儿穿越而来。你若真想跟着,日后我可以带上你。但,你首先得做好泯然众人的准备。”
话音刚落,阁老就等不及追问,“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回去?”
“并没有执意,我只是必须要回去。”
“为何?若是没有修为,那你回去了又能做什么,你只会一无是处!”阁老不知在激动什么。
或许是曾经向往的上界,如今却使他满眼恐惧,他一时不能接受这种心态转变。故而妒恨与他截然相反的林逐野,并试图同化林逐野。
林逐野平静道,“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知道这次回去,我肯定不会继续当社畜,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