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阿野是你三生有幸,不然你早在我的肚子里待着了。”
去往落霞村的路上,狼十三叼着二丫口齿不清。
狼十三其实不理解林逐野为何亲近人类,但想着林逐野一定有他的道理,也就只能压制住尝鲜的念头。
“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来。”
二丫悬在半空左摇右晃,脸部距离地面很近,好几次都被石子擦到鼻头。
“那可不行,阿野说过,要时时刻刻看住你。”
真是条听话的狼。
二丫咬咬唇,不甘又无助地问,“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刚才阿野不是跟你解释过吗?不相信?”
二丫没接话,用沉默表明心中所想。
狼十三顿顿,将她放下,而后将那天的事尽数告知。
刚开始听,二丫还能稳住情绪,最多不过是擤擤鼻凝凝眼眶。
这些都属于儿女祭奠父亲时的正常反应。
可一听见张三是失足跌落悬崖,二丫脑袋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用力攥拳,大声反驳,
“爹爹常年在虎头山采药,任凭山路多陡峭,他闭着眼也能安全折返!就算...且当你没有说谎,那爹爹也是因为惧怕你们而分心,才会摔落山崖!”
狼十三不能与她共情,愣愣盯了她半晌,用惺忪平常的语气回应她的悲痛,
“死了就是死了,想这么多干嘛?你再怎么纠结是谁害他性命,他也不能活过来。还有,这里是浪浪山,是阿野新取的名字。”
果然是牲畜!
二丫眼里溢满不可置信,如鲠在喉。
不论她装得怎样坚强,却左右不过是名七岁幼童而已,哪能接受敬爱的父亲,被一头狼随意宣判死刑?
但万幸狼十三没安慰她,不然她可能要当着杀父仇人的面哭出来。
“诶,你家有鸡蛋吗?前两天阿野一直在念叨,有的话就孝敬出来。”狼十三不合时宜地问。
若不是实力不允许,二丫真想和它同归于尽。
“问你话呢。”狼十三又问。
“昨日安葬爹爹,已经耗尽家里所有积蓄。”二丫语气冰冷,说完就走。
报仇的事,只得日后再做打算。
狼十三没第一时间跟上去,看着她的背影直发愁。
年纪不大脾气挺大,阿野又非要将她留着,日后可怎么消停?
不多时,落霞村村口。
许是修士的到来给村民平添几分底气,就算还未收到喜报,村民就敢出村晒太阳了。
但祥和的氛围只持续到狼十三现身。
庞然大物一出现,洗衣谈笑的村民皆是顾不得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跑。
“切,我又不吃你们。”
狼十三轻笑两声,仰头沉浸在村民的恐慌里,“我记得你家住村南?”
“你要跟进村吗?”二丫神情苦闷。
她本想找机会求助,现在却是不能了。
“当然,阿野让我监督你帮浪浪山挽回名声,我当然要跟着。”
二丫无言一瞬,用力撇开脑袋,“你跟我来。”
进入落霞村,各处门户已被紧闭,静得出奇。
往村南走的路上,二丫一直四处张望,可她求助的眼神,始终不能穿透门窗。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真见到村民闭门不出的场景,她却仍然觉得有些心寒。
“到了。”
村南只有一户人家,二丫取下篱笆上只防君子的锁,引狼入室。
院里晒满药材,中药味很重。
狼十三眼里一亮,“小孩儿,你这儿有疗伤的药吗?”
二丫回头打量它,语气不善,“不怕我把毒药喂给你?”
下毒是她不想搭理狼十三而胡乱编造的理由。
家里的草药虽多,却都是凡品,只对普通生灵有效。
毒不死狼十三,亦救不回爹爹。
“你心眼儿真坏!”狼十三信以为真,立即与草药拉开距离。
这时,屋门从里打开,老妪杵着拐杖、探着身前的空气走出来,
“二丫,是有客人吗?”
二丫不知从何解释,顿顿后急忙将其搀扶着,
“阿婆,你们换个地方住吧。”
“要搬家?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
老妪话音未落,感受到二丫抓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随即干咳着改口,
“行,都听你的。”
“阿婆,你先坐坐,我进屋收拾东西。”
安置好老妪,二丫走进草屋,先从柜里翻出纸笔。
她断定狼十三不识字,就想着给村长写封求救信。
虽不确定村长是否会看见,但心里总要有丝希望,生活才能继续下去。
可刚一提笔蘸墨,身后就响起狼十三的声音,
“你写两份吧,我拿一份回去给阿野看,这样也好交差。”
闻言,二丫手指一抖,支吾地问,“你说的那个阿野,他会认字?”
“呃...”
狼十三思索一瞬,点头笃定道:“阿野无所不知,怎会不识字?”
它对林逐野的迷信已快溢出眼睛,导致二丫心里没谱,不太敢赌,
“村长吃药多年,肯定记得药方...应该不用我提醒。”
为自己的行为找补一句,二丫放下笔,转身收拾行李。
换洗的衣服、一袋干粮、几本医书...
要带的东西太多,二丫背不上背,只能拖着走。
“给我吧。”
狼十三顺势接过行李咬在嘴里,比提二丫时要轻松。
而二丫没和杀父仇人道谢,出门搀扶起老妪,准备朝浪浪山返程。
她和老妪挪着小步走在前方,狼十三叼着行李跟在后面。
村里久久不见响动,不少村民隙开门缝观察情况,第一眼就见到这幕和谐的画面。
“什么情况?二丫怎会和狼妖待在一起?”
“你看他们背着行李,是准备去哪儿?”
“不清楚,要不去问问?”
“你去吧,我等你消息。”
村民们细碎地交谈着,只在言语里跃跃欲试,谁都没敢上前。
待老少精怪一行人将要出村,持棍护在胸前的村长,才紧张地追上来,
“二丫,你们是要去哪儿?”
狼十三回头一瞅,顿时想起正事,“嗯嗯啊啊”地提醒二丫,说两句浪浪山的好话。
阿婆的性命就在歹狼手里,二丫不敢不从,
“村长,我带阿婆去浪浪山住,就是以前的虎头山。那里虽然有狼,但它们天性...纯良,可能应该大概不会伤害人,不用替我担心。”
毕竟狼十三是复读机,她所说的每个字,都会原封不动地传到林逐野耳朵里,她便不敢耍心机。
村长将信将疑地点头,“哦,那你自己小心,有空就回村看看。”
语罢,村长转身就跑,速度是来时的三倍。
他前来慰问,只是想做出点“政绩”给村民看,以防落霞村再次大难临头之时,并不德高望重的他又被村民推出来挡刀。
“唉...”
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二丫不过七岁,眼里就刻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
狼十三却没心没肺地点头赞赏,
“西西武者魏骏杰。”
二丫回敬一记白眼,扶着老妪就走。
一个时辰过去,烈日当空。
刚回到浪浪山山脚,二丫的肚皮就掐点叫唤。
饶是还未在山里生活,她就已担忧起日后的处境。
情绪正低落时,一颗流星突然划破天际,精准落到身前五米处,砸出个大坑。
碎石飞来,二丫下意识护住阿婆。
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因为不知何时,狼十三就已出现在她的身前,以妖气屏障拦住危机。
片刻,烟尘散去。
二丫与狼十三同时看向深坑,同时神色一怔。
居然是那名金丹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