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巷的早晨异常热闹。
推着小吃车的，摆摊卖早点的，从乡下挑了一筐筐菜蔬和果子上来卖的。早起的妇人，准备上工的汉子。去私塾的孩子，巡逻的衙役。
陈松每日都起得很早，先打了井水泼洒街道，压去灰尘，这样早起的人就不会踩出腾腾的烟尘。
待到沈家兄弟赶着车将从小朵那边拖过来的菜蔬果子上架，城外挑着担子送菜的汉子也到了。
“今日怎么迟了？”
陈松搭手抬筐准备上秤的时候随嘴问了一句。
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缓了缓肩膀上的压痛，皱眉道：“来得不迟，就是路过城门口，见贴了告示，站了一会。”
城门口新贴了告示，沈家兄弟也是看见的。他们急着去石桥巷拖运菜蔬和果子，就没停车去看。闻言也好奇地扭头过来问道：“怎么，有事？”
“是啊！”汉子语气里带着踌躇：“是征民夫的告示，今年要修一条水渠，即灌溉农田也防止外族入侵。”
沈大惊呼：“那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了！”
每年秋后都会组织青壮修路筑渠，一般十月下旬开始，十一月中下旬就能结束。如果是沿着边界开凿河道，这工程就太浩大了。
送菜的汉子边帮着陈松将秤好的菜蔬摆放好，边道：“告示上说要这次任务重时间久，就是要忙到年前。我回去还得商议一下，这边菜可能以后就我家两个小子送，我还要去服劳役。”
“李大哥，你家两个小子不是才十二三岁?”陈松是见过李家两个小子的，跟着他爹背过两次家里的鸡蛋来卖。
李大哥憨厚地笑道：“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分开来挑，还能挑动的。可不能给你们这里断了，一家老小就指望着挣这几个钱好过日子呢。”
他是个实在人，每次送来的菜也整齐干净，豆子挑的连个虫眼都没有，这也是小朵一直让他送菜的原因。
多少人想往米巷果蔬店送菜，都进不来。小朵这里收得价格高，比外面收得价格高，还不压秤。一称称百秤卖，再饶点零头还不如整个都给果蔬店，比他们自己费时费力卖半天还有剩余划算。
“沈大，你们家也要去服徭役吧？”
陈松心中不语暗暗担心，他要不要去服徭役。小朵她们院子里连大带笑五口人两家户头，要不要去服役呢？这次任务这么重，不知道以钱代役还行不行？
以前在大王庄，他只有一个人，没地没房，村里青壮多根本不用他去服徭役。现在不一样，他有房，以后大王庄那边分地他肯定也有。小朵说过，她和镇上签得有字据，所有土地，一半归给镇上，一半留给大王庄活着的大人孩子，大王庄以后分地按人头分。
看是损失了一半，不过小朵能要下来一半也是不容易的。连大带小，加上小丫头，大王庄全部活着的也就二十来口人。
这一半也是很惊人的数字了！
“要的，我回去得和我爹商议一下，我家这次约莫要去两个人。”
沈大心中更愁，他家八口人兄弟也有六个，就他和二弟还算个半大小子，其余都是孩童还有个几月的婴儿。他们两个大的给花少管铺子，爹和爷爷管着花少的果园。两个大点的小兄弟下晌在家里忙菜地，早上还要跟他们车在菜市那边卖菜，也做不了什么。
去谁家里都走不开。
李兄弟结算了菜金，见他们也跟着愁上了也不敢多话，提着扁担和腾出来的箩筐赶紧回家了。
小朵来的时候，店里正忙。
她搭把手帮着收银钱，伺候好一波客人，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陈松和小朵说起服劳役的事情，小朵想了想对沈大道：“你家要是去两个人，就让小三小四每天来铺子，家里的菜也送到这边来卖。摊位那边就不要管了，到时候我让木头和冬子去试试。”
沈大连连点头，他们兄弟俩腾开手就好了，到时候他和爹去服徭役，二弟跟着爷爷在家顺便打理果园。
小朵又看向陈松：“我们家等通知吧，如果真的需要你去，你就去。这里有我，反正我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做。”
陈松被小朵这件，我们家说得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很快，衙役就给小朵和陈松发了通知。他们三户人家，需要去三个十六到五十五岁的男子服徭役。不过念在其中两家都是妇孺，可以用银钱代役二个人。
就是说陈松是必须要去了。
听说陈松要去服役，宋英和小圆连忙抽空给他赶制了两套粗布的换洗衣衫。原本这些都是要小朵准备的，让她做别的行，做衣衫就算了。沈家兄弟还帮着陈松准备了好几双的草鞋，布鞋下河道太浪费了。
陈松户籍在大王庄，要回原籍服役。沈家兄弟户籍在九江城外的沈家庄，不跟着陈松在一起。开凿的河道很长，一个村在一处，要想碰见也是很难。
小朵抽空去九江给陈松买了一双低帮靰鞡鞋，一双高帮靰鞡靴。只要不下大雪，这个水利工程要做到腊月中下旬。棉鞋不能穿，草鞋也冻脚，用皮革做的靰鞡鞋，里面塞上乌拉草，比草鞋肯定要强上很多。
买完鞋，小朵想起沈家父子，他们也算是她手下帮忙的，干脆给他们也各买一双吧。
四双鞋，最贵的是陈松的靴子，花了十一两银子。三双低帮的靰鞡鞋，一双六两。小朵没还价，问店家要了几小块废皮子。家里还有几只兔皮，可以给陈松缝制一个兔皮背心，多余的碎片和这讨来的碎皮子一起，准备回去给陈松缝制两副手套。
十月初八所有徭役集合去开凿河渠，陈松提前一天打好包裹准备回去。小朵领着装着鞋，新衣服，手套，兔毛背心的包裹和小圆一起出现在果蔬店。
小叶手中也拎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小朵和小叶做的干粮。坚硬的锅盔，大约能放置半个月。还有两小坛子小朵做的辣酱，里面用猪肉丁熬制。
陈松看着小朵她们准备的东西，抿嘴想说话，就听见店里传来涂捕头的声音。
“陈松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