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让她们开门。”
“这位小哥,这样不行的。这些孩子都是被家里遗弃的,天生胆小,看见有陌生人来就会害怕的躲起来。你这样会吓着他们的。”说着黑胖妇人竟然站到了门前,试图阻拦。
小朵伸手一挡,瞪着关婆子,一句话也不说。
刘二觉出不对劲来,喝道:“关婆子,花小哥叫你把门打开,你就把门打开,啰嗦个什么劲。”
“不是……大人,是……”关婆子还在吱吱呜呜。小朵心中惊疑更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拖到一边:“滚。”
推开关婆子,小朵凑到门缝前,轻声地向里面的两个孩子说话:“你们把门打开,我身后这位爷是巡捕房的刘捕快,我们进去看看,给他们找大夫。”
两个女孩子都挤在一个角落,一动不动。关婆子又扑过来拖小朵:“你会吓着她们的。”
花小朵看着惊慌失措的关婆子,心中怒火万丈,如果没有鬼,为什么不敢开门?屋角床上的两个孩子,就像两截木头一样,躺着一动不动。从小朵这里看过去,是生是死都不知。
“刘二哥,麻烦你将门给我踢开。”小朵被关婆子缠得火起,也不管不顾起来。
“好。”刘二是负责这片的捕快,真出问题他也要受罚的。走上前去“咣咣咣”踹门,三脚门就被踹开。关婆子呜咽着就要冲上去拦,被小朵一把拖开。
屋门踹开,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来的恶臭气味。
刘二走了进去,看两个女孩子还好,只是衣衫脏点。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男孩子,刘二喉头一阵翻滚,控制不住跑出去吐了出来。
看刘二架势,小朵已经不敢进屋了,她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到了害怕。一股寒气不由从尾骨升起,直让人头皮发麻。
眼睛的余光看见关婆子要溜,小朵赶紧跑过去,把她又一把拖了回来:“你要去哪?”
“少侠……大人……不关我的事情啊。”关婆子边说边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她没想到今日这位小哥这么难缠,平日有人来这里送东西,都是随意地走动看看,并不与这些孩子接触。
刘二冲过来,上去就是一脚:“这个院里就是你在管,不关你事,关谁的事?”说完,又是两脚。
“别打她,里面是怎么回事?”小朵拦着刘二急忙问。
“你还是不要看了,先帮我去医馆叫个大夫来。”说着刘二别过头去,眼中已经含了泪。
“好。”
小朵走过去和大牛说了一声,叮嘱他管好弟弟妹妹们,就往街上跑。
等小朵带着大夫气喘吁吁跑过来,关婆子已经被捆绑好丢在一边。
刘二领着大夫准备进去,看小朵要跟着进去,连忙伸手把兰朵拦在了外面:“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先带着这些孩子去收拾吧。”
小朵扒在门口看着大夫和刘二走了进去,心砰砰直跳,可千万不要出人命。
后来,小朵想起那日上午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朝阳院男孩子一直很少,好好的男孩子是没有人会抛弃的。真正会被抛弃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对于一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来说,女孩子就是浪费粮食。
院里的两个男孩子都是残废,一个是脑子不好,吃饭都需要人喂。一个是腿有残疾,不良于行。
关婆子一个人照顾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太累的事情,几个女孩子最小的一岁多,最大的都十二三岁了,完全可以相互照顾,并且帮关婆子做事。
偏偏关婆子贪心不足,她事情都推给几个女孩子做,自己整天在幼育院作威作福,克扣吃食。两个男孩子一个因为腿不好,不能行走,一个因为脑子不好,什么事情都不会做,深受关婆子厌弃。
不给吃是常事,打骂也是常事,有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要来捐献。她就挑几个好点的孩子,走走过场,谁也不会正儿八经去看那些孩子过的是什么样日子。
下午,大夫和刘二在临时腾出来的房间救治两个男童。小朵领着十二个孩子开始收拾房间,整理打扫。
他们先打扫出两间屋,一间在第一排,做为男孩宿舍。一间在第二排,做为女孩宿舍。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即使有几个小的也都三四岁了,也可以互相帮助着一起生活了。”
床上的两个男孩,头脑不好的那个瘦得全身只有骨头和皮,眼睛凹陷在眼眶里。大夫来的时候,只有进的气,已经没有出的气了。
另一个男孩,裸露在外的腿上,已经溃烂流脓,腿骨里流淌着一股说不出味道的黑水。苍蝇萦绕,蛆虫在肉里横行。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大夫都没忍住,清理的时候跑出来呕吐了两次。
大夫整整在幼育院待了一个下午,清理两个孩子身上的伤口,给他们喂流食。到了晚上,腿有残疾的男童被大夫带回来医馆。
这个男童一只腿已经废了,大夫的建议是最好把坏掉的腿锯掉,防止骨毒入体。不过手术风险很大,很可能这个孩子的命就丢了。这件事情刘二做不了主,只能去找涂捕头。
小朵看着刘二沉默着拖出来一个破草席,把已经咽气的那名男童裹了进去。
“你看着安排吧,我还要回去跟涂老大说一声,把关婆子先带过去。花少,这里就麻烦你了。”刘二说着,快速卷好草席,准备找人将死掉的男童扛出去。
小朵想说声好,发现自己连口都张不开,就好像她已经不会说话一样。她强迫着把自己的视线从死去男童的露出来的身躯上挪开,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攥紧的手指甲已经扎进肉里,却觉不到疼痛,泪水一滴一滴控制不住滑落下来。
希望他来生投个好胎,有好的身体,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刘二找的人扛走了已经死去的男童,小朵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席子下他露出的双脚,皮包着骨头,说不出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