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身形缓缓而至，正是那先前剑斩妖皇的齐延！
不过在接上陆正淳几乎没有犹豫的第二拳挥来的一刹那，齐延转过头去，笑道：“老头儿，你们的事暂且放一放，先让我跟这位兄弟过过招。”
话音落下，齐延丝毫不在意自家老爹这一声冷哼，抬手凝聚一道剑气，带动剑意席卷，仿佛狂风对之山岳！
剑气与拳罡相撞，席卷起漫天尘土。
陆正淳与齐延皆是后退一步，仿佛不相伯仲。
但这个时候，周清暮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如今的齐延，似乎比之曾经，弱了很多。
准确来说，这位曾经坐镇边境的皇境剑仙，如今跌境了！
恐怕如今境界，只能比之陆正淳强上些许了。
当然，周清暮也自然清楚，此时的齐延肯定并非全力出手，那柄仙剑朝露崭露锋芒前，一定达不到如今齐延的最强状态！
这一剑过后，齐延也不再出手，而是径直向前走去，在陆正淳的沉沉目光下，竟是直接将手放在了陆正淳肩上，又转头对周清暮笑道：“你小子还是没白混啊，如今这天下，如此修为与拳意的武夫可不多见了。”
陆正淳将目光转向周清暮，有些不甚明白的样子。
“淳儿，这位是齐延，齐青老前辈的长子。”周清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信任。
经过周清暮介绍过后，齐延依旧淡然，陆正淳这才将戒备放了下来。
不过此时陆正淳却也是对于这似乎有些自来熟的剑修心中多了些认可，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自然是有听过前些年坐镇边境，一人一剑就敢杀得妖族胆颤的剑修齐延！
只是这家伙，怎地和杨照一样毫无高手风范？
当然，陆正淳先前与齐延对招过后，自然也是发现了此人出剑的剑意之中有了残缺。这种残缺，他一个武夫或许说不上来，但也能隐隐感觉到好像总是差了一些东西。
就如同他这一身势如破竹的拳意，但齐延的剑意好像有了枷锁。
齐延拍了拍周清暮的肩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如今周清暮的面目，啧了一声：“诶，奇怪，难道我辈剑修，总得失去点东西？”
好像是无心之言，但齐延的目光也不自觉向那位不知何时又坐回摇椅上的老剑神瞥了瞥。
没有得到回应，也便不了了之。
周清暮在这个时候，有意看了看齐延的黯淡眼眸，最终只是暗叹一声。
“既是如此，在下再次多谢，我即刻启程前往天乾山，不多叨扰前辈了。”周清暮再次拱手作揖。
天乾山，位于天乾州，是如今道门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一座道门祖庭，也是与玄家并称为天乾州两大顶级势力。
齐青挥了挥手，闭上眼，仿佛在感知这天地冷暖。
周清暮与陆正淳留下两道背影，走在这落寞小巷。
其实有时候看久了，落寞的就不是小巷。
走在街道上，周清暮忽然目光一扫，在这座天倾城的一处角落那边，有一个只写着“酒铺”二字招牌的酒铺。
但周清暮虽是没了曾经修为，“感知力”又何其强大？
只是看了一眼，便往那边走去。
“掌柜的，来一壶春泥。”周清暮站在酒铺前，对着那正忙于秋乏的老板娘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女子，远远看去，倒也称得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
老板娘重重咳了几声，看都没看一眼周清暮，便起身到铺子后边摸索一番，最终拿出个一坛子酒缓缓走来。
“两壶吧。”陆正淳的浑厚嗓音传来。
老板娘极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又转身去拿，隐约间还能听到这位老板娘在嘀咕着“这年头正是容易遇到鬼，娘的，鬼也要戏弄老娘？”
“老板娘，再来一坛，记这二人账上！”只是那老板娘方才又拿出一坛子酒，竟是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这一次，老板娘却是真的不耐烦了，将那两坛子酒放在地上，骂道：“老娘不卖了！你们爱上哪买上哪买去！”
周清暮低头看了看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转过头去看向悄然而至的齐延：“这下怎么办？”
齐延没有回话，而是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朝着老板娘那边，高声笑道：“老板娘，我是齐延啊。”
老板娘转过头来，忽然温婉一笑。
齐延便也随之一笑。
但下一刻，老板娘的表情骤然一变，一脚猛然踏下，放在脚边的那一坛上好的春泥酒瞬间被这一震落入她的手中。
旋即，就在陆正淳与周清暮震撼的目光下，
那一坛酒自老板娘手中脱手而出，瞬息之间就砸在了齐延的脸上！
坛碎酒洒，齐延的脸上开始出现血痕。
这时候，任心性如何好的二人，在见着这样一幕后，都是忍不住发笑。
老板娘走近一些，冷笑道：“齐延？你就是顶天高的剑仙，也在我这儿没一点面子。”
“喂，我说春妹子啊，我好歹也算是功臣，你怎么就这样对待？再者说......”齐延摸了摸脸上鲜血，一脸无奈，却也并未动怒。
如今这情形，周清暮自然是一眼便看出，这两位恐怕是老相识了。
老板娘冷哼一声，潇洒转身，又在那躺椅上闭目养神。
齐延瞬间闭嘴，给这二人示意换一处买酒。
周清暮倒是少有的调侃，看着齐延笑道：“未曾想我们大败妖皇的齐大剑仙，竟也有如今下场。”
这话一出，齐延立马就哼了一声，指着天怒道：“放你娘的屁，本剑仙这是让着她，若是我要计较，稍一展露锋芒，岂会是如今下场？”
周清暮笑了笑，正欲离去。
而这时那位老板娘的怒声又传来：“姓齐的，你不想活了？来来来，跟老娘大战三百回合，让我瞧瞧你这位大剑仙又何等风采？”
转头望去，那位老板娘此时一手提酒猛灌一口，而另一只手举着一柄短刀直指齐延！
究竟几分手段暂且不知，但这气势倒是恰到好处。
齐延身躯一颤，拔出腰间长剑，大笑一声：“来就来，且待我找个客栈，好生战上一场！”
此言一出，惊得满堂哗然。
当然，最后的画面成了这位气势如虎的老板娘，一人追着齐大剑仙满街砍。
......
周清暮与陆正淳走在道路上，任这秋风吹面，只余他二人饮酒作谈。
饶是齐延知晓了周清暮如今的身体状态之后，也是连连摇头，除了恢复力极强的药草之外，他也几乎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当然，对此周清暮并不在意。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何尝不知晓？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往天乾山求个法子来寻找小月儿。
一个十余岁的姑娘独自出门，这是他万万无法安心的。
夜晚，周清暮坐在一处空旷地面上，陆正淳则在身旁为他护法。
走在这故土上，周清暮忽然有了即将重新跻身灵府境的契机，并且也的确能够更多炼化先前叶景安留下的力量。
气机流转经脉，不断汇聚到周清暮已然要枯竭的源海之中。
他这灵府境与他人并不一样，因为他已经是开辟过源海，所以相当于有了一个比寻常灵府境强者更多一些的底蕴。
至少在真气容纳上，他要远超常人。
当然，以他如今的体魄甚至称不上一个完整的筑骨境。
所以周清暮近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跨过筑骨境，直接进入灵府境。
筑骨境这个境界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给修炼者们铸造出一个能够更好御气的底子。
虽说如今周清暮没有那般好的体魄，但至少对于御气之法已是熟烂于心。
一个时辰后，周清暮的周身真气开始更加快速地进入其体内，同时，一道又一道金色灵气开始自周清暮的身体之中溢出。
练气成海，开辟灵府，是为灵府境。
在现在周清暮的体内已是有着源海存在，所以并不需要大费周章重新开辟，只需要将源海之中一颗气旋重新恢复，即可重新踏入灵府境！
忽然在某一刻，周清暮的周身金光大放，无数金色真气映照天地！
“终于，回到灵府境了。”周清暮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着修为回到灵府境，如今他的孱弱身躯，好像也好了许多，只是那一头白发依旧没有焕发生机的趋势。
但周清暮并不在意，缓缓从地上起身，看向一直默默看着他的陆正淳，笑道：“淳儿，如今我算是重新跨入灵府境，倒也不用这般劳累赶路了。”
修炼者之所以到了灵府境能够不依靠任何法门，御气飞行，正是因为有着庞大的真气足矣支撑。
陆正淳笑了笑，但没有说话。
这位能够力战世间真正剑仙齐延的顶尖武夫，如今只是有些恍惚，当初他们初见时，周清暮也大约是这个境界。
只是如今落得这般模样，明明周清暮重新跻身灵府境是件好事，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或许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人力终是胜不过天意。
冥冥之中，那些曾经历历在目的事情，就如那白云苍狗，变幻无穷。
却，只在恍惚间，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