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气息,就是来自龙皇殿的殿主,如今的北溟龙皇那一族的气息!”
此言一出,周清暮心中更是被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更多的,是欣喜与一些轻松。
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北溟,终于是有眉目了啊。
旋即,周清暮连忙问道:“萧焚前辈可否具体讲讲他这一族?”
萧焚却是面色更加凝重,又开始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清暮,却始终有些看不透的地方,最终才缓缓道:“他们那一族,是我北溟如今唯一敢在族名之中加上龙字的一族,圣元古龙族!而那位北溟龙皇,更是现如今当之无愧的龙族之王!据传他的修为,距离踏出这个世界的极限也只差那么一步了。”
“那位北溟龙皇,是真龙?”周清暮下意识问道。
萧焚点头又摇头:“我毕竟与他并非一个时代的人,但曾听祖师所说,这位北溟龙皇,曾经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真龙!不过却是在那一场令天地衰败的变故之后,血脉倒退,不再是真龙。相传他的修为也在那之后跌境,只不过这位龙皇,却是在数百载岁月之后,又回到了当初修为,也是我北溟如今最为接近真龙者了。也是有着他的存在,我北溟才能以一族之力掌握整个妖族土地的近三成。说到他的故事,确为一代传奇人物!让我这等人,实在佩服。”
周清暮却是沉默了,心中不由得在想,如若自己单枪匹马前去找寻林姑娘,会不会被这位北溟龙皇揍成猪头啊!
不管了,去了再说!
周清暮这样安慰自己,但身旁流枫却是给自己投来的一个古怪的眼神,仿佛在说“大哥,你不会要我给你上坟吧?”
“但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他这一族就只有两人,除了龙皇,便只剩下他那位很少出世的女儿了。你这是......”萧焚又是接着说道。
什么!!!
林姑娘竟是那位北溟龙皇的女儿?
这位不过元神境的人类剑修,此时感到压力山大!
仿佛再往前走,就一把劈天宝剑悬在他的头顶上!
周清暮摸了摸鼻子,最终掩饰过自己的某些悄然变化之后,方才出声:“这些事情就恕在下无法告知了,但还请萧前辈告知在下,龙皇大人父女二人现在在何处?”
萧焚眉头微皱,又缓缓开口道:“从赤炎城以北,途经黑谭,有座龙皇殿。龙皇大人近些年几乎都是在那里,少有回过祖地。如若他回了祖地,那你便几乎只有等待,他们这一族的祖地在北溟内围,那里除了各大族首屈一指的人物,哪怕是手持圣级族印也进不去。”
黑谭!
只是萧焚一提起这个地方,周清暮心中就不免想到了那个追杀了他两次的黑谭姜沉!
但周清暮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前辈告知,既是如此,在下不日便会离开,流枫的安全便交给前辈了。在下,在此拜谢!”
萧焚笑道:“无妨,只要小友愿意相信在下,这些事情本就是我这当二伯的应尽之责。”
......
夜晚,周清暮与流枫二人坐在这赤炎内城的一座屋檐下,望着那今夜看起来并不算很璀璨的夜空,却都沉默不语。
又是一年秋天,好像每到一个秋天,总是难免寂寥,也总是与人分别。
七年前的秋天,还是少年的他与那位姑娘分别。
七年后的秋天,算不上鲜衣怒马的他要去寻那位姑娘。
有时候,周清暮每每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有些感叹,有些伤怀。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只是在年少留下匆匆痕迹,这么多年,却还是让人难以忘记。
甚至于,在周清暮并不知晓体内那七彩光团就是林姑娘的内丹前,就敢于为了心中那一抹温存,独自来到这近乎是十死无生的妖族,甚至是北溟!
人在年少时,总是这般,为了一件其实在很多年后来看,并不算很聪明的事,就做出一件至死都在怀念的事来!
或许并不算惊天动地,或许后来看有些想嘲笑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
但总归,这样的怀念,极慰人心。
“大哥,明天就走?”流枫忽然问道。
周清暮点了点头,旋即转过头来看着流枫,轻拍他的肩头,笑道:“以后就该好好修炼了!听那位萧焚前辈所说,你的父亲可是很厉害的一位修士了!如若他还没死,有朝一日你又知道了这个消息,你就不想去救他?”
“谁管他!他就是顶天高了,不也为了所谓的执念没了嘛。真不明白他为何对那些东西看得那般重,害得我和我娘都得被拖累,活得这般沉重。”流枫哼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没好气道。
周清暮并未在意这些,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娘就是被你爹拖累,所以才......”
他说着,却又停住了即将说出的“丢下你一个人”这六个字,却不由得伤感,也不在乎流枫是否回话,而是拿起酒葫大口饮下。
流枫也不在意,望着夜幕,重重说道:“直觉!”
周清暮哑然,只好又自顾自地喝起酒。
每当要与人离别的时候,相顾总是无言。
最后的最后,那位曾被人以灵魂占据身体百载的少年只是尤为认真地说道:“要活着回来,大哥!”
寥寥活着二字,在这个世界最轻薄,也最为沉重。
有人说,命运短暂的交错,最终都会化为乌有。
人生南北多歧路。
有些人走了之后,便再未回来过。
......
那日清晨,周清暮的身影就离开这座赤炎城,唯余那少年郎一人抬头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挥手,说了一声:“再见,保重。”
后来,流枫便一直跟随着他那位“从天而降”的二伯一同修炼,比之曾经更是多倍努力。
在周清暮的离开的第二日,少年心头曾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但当他回首望去,却不见心中那人的身影。
相逢匆匆,等到终于离别的时候,却觉得恍惚。
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位大哥曾在这赤炎城的暗处停留了几日,只为心中的一份安稳。
......
最是这月亮不肯罢休,让天下人都能做个好梦,却独留一个年轻人走在黑暗里。
距离周清暮离开,已是有了半月之久。
在这些日子里,他的心中多了些坦然,好像真的踏上了最后的路途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急切了。
故而,周清暮在白天的时候更多是御剑而行,而夜晚却一个人在路上走,享受着难得的安静闲适。
在很小的时候,周清暮很怕黑,所以夜晚从不敢睡得太晚。就连去茅房,也一定要拉上老爹一同前去。
直到那个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夜晚之后,他反而不那么惧怕这长夜了。
在很多时候,周清暮一个人独处,望着那皎皎月华,心中竟是没来由地多了些亲切。
仿佛那两个人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如此,却也少了些人该有的样子,多了些站立在夜晚难言的情绪。
周清暮站在一棵老树下,看着眼前将要行走的路,只是喝下一口酒,洒然笑道:“人生如此蹉跎,我未必永远一败涂地。”
说完这句豪言壮语,周清暮就放下酒葫,继续往那遥遥前路而去。
有些人喝酒,其实早没了酒味,但有醉意。
周清暮其实未必如此,但醉意是真的,想要见到那位姑娘的情意,也是真的。
往后不知多久,他一直在走,从未停步。
也算是在这路遥马急的时候,匆匆见到了一些这北溟的风光。
很多地方与景象,很美,哪怕是在整个人族也找不出来。
但风景,终究是与人看的。
一个人看,多少有些索然无味。
其实在这个时候,周清暮想到了从前某个时刻,那位姑娘说要带他来她家生活。
所以周清暮发自内心地感叹过一句:“原来林姑娘的家,是这般好啊?”
说给景听,也说给那个年少时的自己听。
有朝一日,也会说给那位姑娘听。
只是走的多了,时日久了,连周清暮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不知何时脸上多了些风霜。
直到他走在一处小河畔,看见水面中倒映的自己。
那张原本清秀俊朗的脸庞,如今竟是变得沧桑又显得苍老起来。
本该有些伤感的时候,他却是自嘲了一声,最终不再看着如镜一般的河面,继续往前走去。
面上的自己或许还能够如从前,但心中的自己是否还是那般?
在这寥寥秋日的一人独行之中,有位老翁送给了他一颗熟透的梨,其实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果实,在这个灵气浓郁的地方能保存这么久,倒也津津有味。
有位曾同行过一段时日的中年人,送给了他一把伞,要遮风挡雨。
有位与他一般年龄的青年,送他几句豪言壮语,要做那妖王!
有位尚且稚嫩的少年郎,送他一把木刀,要不惧前路漫长。
有位凭着天资独厚的早早化形的稚童,送他一二咿呀稚气,倒也宛转悠扬。
直到走到一方灰暗的天地前,又见那“仇人”至!